二戰后從美國國內因素看“偉大社會”改革的失敗

朱萊鷹

[摘 要]“偉大社會”改革是由約翰遜總統發起的一項重要的改革計劃。但為什么這樣一個企圖讓美國社會變得更好的計劃最終卻以失敗告終，本文試圖從當時美國國內的社會、政治方面分析其失敗原因。

[關鍵詞]社會改革；保守主義；種族沖突

1.“偉大社會”改革計劃的出臺

美國社會在二戰后經過了一段繁榮發展的美好時光，到五十年代艾森豪威爾總統時期：“1956年，81%的美國家庭有電視機，96%的家庭有電冰箱，67%的家庭有真空吸塵器，89%的家庭有洗衣機。經濟學家約翰·肯尼斯·加爾布雷斯宣稱美國已經進入了“豐裕社會”。（1）但在繁榮的盛世下，同樣潛伏著嚴重的危機。首先，共和黨政府的補償性財政政策導致了頻繁的經濟危機，“在戰后短短的15年時間內發生了四次經濟危機”（2）。其次，失業問題嚴重，“1954年以后，美國的失業率一直高高地站在4.1%以上”（3），第三，黑人民權運動的興起和種族之間矛盾的加劇，等等。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美國的自由主義改革思想開始復興，注重社會的公平和公正，強調政府對經濟和社會的干預，關注窮人、少數民族等弱勢群體的利益。1960年，肯尼迪總統的勝選代表了自由主義改革派的勝利，隨后他便提出了一系列在經濟、民權、教育等領域的改革計劃。

約翰遜總統繼承了肯尼迪的政治思想，提出了“偉大社會”的改革構想，雖然改革在一開始看起來一帆風順，但是這樣一個激進的改革計劃在美國這樣一個社會卻很難取得成功。

2.改革失敗的國內因素

2.1聯邦權力擴大的矛盾

“偉大社會”計劃是由政府主導的一項社會改革計劃，其中的絕大部分撥款和執行機構都由聯邦政府負責。聯邦對州提供了大量的財政援助，“1960-1965年，聯邦總的醫療支出以年均26億美元增長，1967-1968年增加到了64億美元”。大量的財政援助意味著執行計劃的機構越來越多，聯邦的權力越來越大，這無疑對州權形成了極大地干涉。美國憲法對州權和聯邦權力做出過權威的解釋，聯邦不能隨意擴大自己的權力，州也擁有一定的獨立權力。這一時期聯邦權力的擴大，與美國的憲法精神相違背，也受到了保守勢力的強烈反對，在實行“民權法案”時，這一法案被認為是“是不合法的聯邦權力擴展”（4）。其次，約翰遜總統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對權力的追求和運用也十分不妥，“約翰遜所追求的的是一種政治上的有限群體的“一致性”。對其他利益組織和利益集團來說，在折中、妥協、達成“一致”的過程中所承受的外力是他們無法拒絕和容忍的”。（5）可以說，約翰遜對總統權力的擴張傷害了很大一部分團體的利益，沒有協調好和保守派的關系，當他從肯尼迪那里獲得的政治資本在改革的過程消耗殆盡時，保守派以憲法精神為基礎的反擊就顯得更加的合理合法了。

2.2改革對美國社會傳統意識形態的沖擊

二十世紀初，“社會達爾文主義”思想完全浸入了美國了社會，成為了一種社會的主流。當時美國社會對這一思想的主要鼓吹者薩姆納有一句名言：“我們只能在二者之間選擇：或是自由-不平等-適者生存；或是不自由-平等-不適者生存。前者把社會帶向進步，使其優秀分子收益，后者把社會推向下坡路，使最劣等的分子收益。”（6）這種優勝劣汰的叢林法長時間作為美國社會的普遍意識形態出現。

“偉大社會”改革的目標之一就是要改變社會中存在的貧富差距拉大的現象，這必然要對現存的財富分配方式做出改變。約翰遜提出了“向貧困宣戰”，政治上要求平等參與，經濟上進行收入轉移，在文化上進行貧困文化改造。這樣一種改革，對美國的中產階級產生了巨大影響，他們的一部分收入被政府強行征收，用于對貧困人口的援助。這就打破了人們對自由競爭的概念，侵犯了大部分中產階級的利益。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已經形成了中間大兩頭小的“梭型”社會結構，百分之六十的家庭屬于年收入25000-70000美元的中產階級家庭，在他們眼里“政治僅僅是獲取并保護經濟目標與實踐的手段而已”（7）。“美國人更加關心的是怎么樣區分哪些是值得幫助的，而不是從根本上消除貧困。大多數人保持一致的信仰，那就是改革必須是在一個最適度的范圍”（8）。一旦改革惡化的情況超出他們的底限，他們便會站出來反對這項計劃。“美國中產階級在政治上的突出特點是冷漠和保守”（9），在六十年代享受著富裕的生活，他們對于改革沒有巨大的渴望，約翰遜總統的改革對原有社會經濟結構以及價值觀的沖擊，使得他們無法對改革采取支持的態度，在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成為了改革的阻礙。

2.3難以處理的種族問題

在南方，證明“平等但隔離”制度違憲并推翻這一制度成為了改革的重點。在這一制度下反應出的最嚴重問題，就是黑人小孩不能與白人小孩上同一所學校，且黑人學童的人均教育經費遠低于白人小孩，“在全美19個實施黑白分校的州中，白人學童平均每人的教育經費是黑人學童的2.5倍。”（10）當地的教育委員會聲稱：“種族隔離制度已滲透到生活的許多方面，隔離學校也是為黑人孩子成年后所面臨的、社會上的隔離做準備。”（11）很多白人父母認為，如果黑人和他們的小孩在同一所學校上學，那么那些“黑鬼”將會毀掉他們小孩的道德、學業以及信仰。（12）早在1957年小石城，9名黑人學生在總統的命令下，由軍隊保護進入了白人的學校，這給南方白人的心理造成了極大的沖擊，更加激起了他們對黑人的敵視和改革不滿。密西西比州參議員伊斯特蘭宣稱：“艾森豪威爾點燃了仇恨之火”。（13）蓋洛普的民意測驗顯示，在南部，有三分之二的人認為總統的決定是錯誤的。

隨著民權運動的興起，更多的黑人走上街頭，通過集會、游行、罷工等形式表達自己的不滿，抗議白人的歧視。這在當時引發了大量的流血沖突，一些黑人遭到白人的威脅、毆打、甚至槍殺，也有白人因為種族沖突而喪命。在1965年八月的《The South Courier》報紙上就刊登了一則消息“威利·布魯斯特在安妮斯頓喪命，因為他是個黑人，安德魯·瓦特里在阿梅克斯喪命，因為他是個白人”（14）。很多黑人組織了自己的團體如黑豹黨，而由白人組織的3K黨也越發放肆，他們的影響下，民權運動偏離了其初衷，加重了暴力沖突。

白人和黑人兩個種族之間的矛盾和隔閡“無法通過行政命令和政府調解而根本解決”（15），企圖通過一項改革計劃在短時間內解決這個問題，必然會造成不同種族之間對抗的加劇和升級。而這也就嚴重的損害了改革計劃的社會基礎。

3.總結

“偉大社會”改革是約翰遜總統的政治理想，也是新自由主義改革派對改革美國社會的一次偉大嘗試。雖然它為美國人民勾畫出了一副美好的未來，但在美國的傳統意識形態和政治結構下這樣的一次改革卻是困難重重。美國政治、社會的發展就是處于“自由”和“平等”的博弈之中，當追求“平等”的改革導致了社會的不穩定，損害了大部分美國人的利益時，這樣的嘗試必然難逃失敗的命運。

中文參考文獻：

[1][2][3][4][5][17]王慶安.《偉大社會改革》[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8.2、7、5、93、58、237.

[6]馬克思·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M].北京：三聯書店，1987.134.

[7]資中筠.《二十世紀的美國》[M].北京：三聯書店，2007.37.

[8]朱世達.《關于美國中產階級的演變和思考》[J].美國研究，1994，4：50.

[10]石慶環.《美國中產階級的“政治異化”現象與“文官中立原則”》[J].遼寧大學學報，2011，39（4）：52.

[11][12]任東來，陳偉，白雪峰.《影響美國的25個司法大案》[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3.193、194.

[14][15]威廉·曼徹斯特/朱協譯.《光榮與夢想》[M].海南：海南出版社，2011.819、827.

注釋：

（1）王慶安.《偉大社會改革》[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8.2.

（2）《偉大社會改革》，7.

（3）《偉大社會改革》，5.

（4）《偉大社會改革》，93.

（5）《偉大社會改革》，58.

（6）資中筠.《二十世紀的美國》[M].北京：三聯書店，2007.37.

（7）朱世達.《關于美國中產階級的演變和思考》[J].美國研究，1994，4：50.

（8）John A. Andrew， Lyndon Johnson and Great Society.Chicago， 1998， p. 198-199.

（9）石慶環.《美國中產階級的“政治異化”現象與文官中立原則》[J].遼寧大學學報，2011，39（4）：52.

（10）任東來，陳偉，白雪峰.《影響美國的25個司法大案》[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3.193.

（11）《影響美國的25個司法大案》，194.

（12）Negro， White Lowndes Parents Wonder About School Integration，[N].The South Courier，1965，8，13.

（13）《光榮與夢想》，827.

（14）The Lesson of Americus[N].The South Courier，1965，8，6.

（15）The President`s News Conference， May 22 ，1963， Public Paper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S.John F. Kennedy， 1963， p.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