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皇家歌劇院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引發的行業思索

2013年5月6日至6月6日期間，本人有幸參加了由中國文化部文化產業司、中國對外文化交流協會、國家大劇院、英國皇家歌劇院共同舉辦的“高級舞臺技術與管理培訓班”（第二期），班里的同學大都來自于全國各地的劇團。這次的培訓班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在國內上理論課，首先由英國國家技能學院總監羅賓·奧德和英國皇家歌劇院（The Royal Opera House）高級舞臺監督賽門·凱馳波爾兩位老師系統的講解了以舞臺監督崗位為軸心的舞臺技術管理方法與戲劇制作流程。然后由國家大劇院副院長王爭鳴、舞臺技術部的管建波、徐奇，演出部馬為民等分別從劇場功能、舞臺管理、舞臺監督、舞臺機械、燈光、音響幾個方面詳細介紹國家大劇院的設施建設與運營管理等。第二階段（5月27日至6月5日）屬于實踐課，培訓班赴倫敦，考察參觀了英國皇家歌劇院，包括舞臺、制作部的每個車間、英國高屋舞美基地培訓中心以及周邊的衍生配套產業等。每到一處，都有英國皇家歌劇院的專職負責人對我們進行現場講解。以下是本人在英國皇家歌劇院的見聞以及對如何提升國家大劇院舞臺技術專業化管理與舞臺藝術科技研發的一點思考。

1 英國皇家歌劇院從細節入手提升效率、節約成本

（1）合理高效的后臺空間。大家都知道，英皇歷史上有三次改擴建工程，尤其是1999年完成的劇院及舞臺區域的改擴建，將后臺空間更加合理地進行了分割，使得英皇劇目的排練、換景、演出這三個環節變得極為合理且高效。劇目的布景源源不斷地從高屋舞美基地運到劇院，暫時不用的放在地下存貯室（這是可以裝32個集裝箱位置的空間），馬上要用的布景運到后舞臺進行組裝。組裝好之后，用車臺整體平移到舞臺后區的排練廳進行排練。根據演出時間，再將布景整體移到主舞臺后區。這里有兩組人員專門從事裝卸布景的工作，在同一時間里，第一組在主舞臺上指揮拆臺并清空舞臺，第二組在主舞臺后區指揮安裝調試下一場戲的場景和道具，舞臺上方的機械師可以同時裝景。兩組人員共同指揮當天值班的25個技術工人（包括8個舞臺裝置師、4個機械師、2個道具師、11個燈光師）。這樣可以保障劇院每天都上演不同的劇目，甚至一天演兩場不同的劇目。

（2）專業的舞臺布景制作技術與手段。早在國家大劇院成立之初，本人就注意到很多國際知名劇團來華演出的舞臺布景，無論是制作還是安裝，都比國內的結構合理，輕便有序，兩者最大的區別是國內是一次性消費產品，而國外是可循環利用產品。這幾年，我常常在劇場的后臺觀察國外布景用了哪些新材料，新的制作手段等問題。這次在英皇的制景車間里，我看到他們制作舞臺布景所用的木材都是按照行業規范尺寸、經過防火阻燃處理的；吊桿都帶有軌道，一名工人就可以獨立安裝一道軟景；布景所用的鑄鐵配重按照標準尺碼制作，每個尺碼都鑄有清晰的重量標識，包括螺絲，打孔的距離，都是統一的，鋼架、木架之間的銜接與支撐完全吻合，顯示了高精度的工藝制作水平與制景師高度的責任心。這樣的制作技術不僅提高了英國皇家歌劇院劇目演出、巡演中拆裝景的速度，還為別的劇團租借布景演出中的運輸提供了便利。而且，廢舊的景片重新拆裝后還可以用于新戲的制作，因為框架的尺寸和材料都是相同的，這樣做環保又省錢。

（3）規范合理的制景流程。國內的舞美設計在一部戲里，一般同時扮演設計師和制景承包商兩個角色。有個別設計師為了多賺錢，將布景堆滿了舞臺，有時堆砌得甚至沒有演員的行動位置。而英皇則有專門負責舞臺布景制作的制作部，他們通過有序的計劃與管理，在充分保證藝術水準的前提下，每部戲幾乎沒有浪費成本的空間與時間，保證了每筆投資的利益最大化。我們參觀制作部時，接待我們的制作經理托尼先生說，英國皇家歌劇院每一部戲聘請的舞美設計師，都只是支付他一筆舞美設計費和制作這部戲模型的工本費，如果復排此劇的話，可能要求設計師再次回來指導，費用也包括在這份合同里。而最終用于演出的舞美模型、場景制作圖等則由制作助理在電腦里重新繪制，之后他們再給舞美基地的車間下訂單。舞臺制作的活兒都是劇院自己完成的。這樣，既可以減掉舞美外包制作中這部分利益，又可以使舞美設計師在完成工作時，能夠更單純地從劇目創作的需要出發，著眼于舞美如何更好地幫助導演、演員來完成戲所傳達的藝術理念。

（4）節約成本可以從小事做起。在英皇制鞋間參觀的時候，兩位制鞋師的桌子上放滿了一雙雙款式、大小不同的舊皮鞋。他們介紹說這是以前戲里演員穿的，因為復排更換演員，鞋的尺碼變了，這些鞋暫時用不上了，但是傳統歌劇的鞋子款式很多是相似的。因此，他們正在想辦法將這些鞋用在下一部戲里。

（5）無處不在的風險評估體系。我們國家大劇院的舞臺監督崗位，經常提的是工作中要有安全意識，而英國皇家歌劇院已經將這一意識轉換成了可操作的、量化的風險評估體系，并且在劇目制作的全過程中隨時根據進展與需求制作和更新風險評估表。在英國皇家歌劇院通常由技術總監、舞臺監督、劇場經理或是相關部門人員負責完成這項工作，風險評估表完成后大家根據各項風險程度采取相關的防御措施，使風險指數維持在安全范圍內。如果風險指數還未達標，則需要制定附加的防控措施。這種將潛在危險盡可能降低，又將安全意識真正的落到實處的方法，我認為可以在國家大劇院推廣使用，當然細則還需根據我們大劇院的實際工作環境進行改良。

2 如何建立與完善適合大劇院的舞臺技術管理方面的科學體系

如果將國家大劇院與英國皇家歌劇院進行比較的話，就是大工業與手工作坊的區別，無論從規模、體量、劇目容積、經營方式上，兩者都有很多不同之處。英國皇家歌劇院的成功經驗，核心就是它有一個適合劇院的管理體制與運作機制，使所有部門的人員都能各司其職，團結協作，默契配合。這樣的機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善的，是在多少次失敗的教訓里總結出來的。這樣的經驗即使將某些細節抄過來，也不一定適合我們用，還不如靜下心來思考完善適合大劇院的舞臺技術管理方面的科學體系。那么如何建立這個體系，我以為首要的是組建一個研發團隊，它可以是一個部門，以從事舞臺技術的專業化管理研究與舞臺藝術科技研發為主要方向，在理論與實踐的兩個層面進行互動性的探索。

（1）舞臺藝術科技研發的緊迫性與重要性。我是學舞臺設計的，擁有多年的影視美術與舞臺設計經驗，在做舞臺監督、統籌這幾年的工作中，我時刻沒有放棄對當代國際舞臺美術，無論是形式還是內容的探索。通過研究，我發現各國劇院舞臺藝術科技的研發都與時代前沿藝術科技的發展密不可分，尤其是近十年來，隨著以三維數字化、虛擬仿真化的全新空間概念和手段為核心的3d影視技術的運用，使舞臺設計與科技創新的概念得到了極大的拓展。英皇制作部的托尼先生談道：“近年來國際舞美的潮流，是舞臺美術設計師越來越多的利用視頻投影與多媒體，甚至是3d效果來表現舞臺，而舞臺上的實物越來越少！”其實這幾年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大型歌劇。例如，《漂泊的荷蘭人》《奧賽羅》《羅恩格林》《托斯卡》《納布科》，包括我設計的歌劇《山村女教師》、大型民族管弦樂歌舞劇《仰歐桑》等也都大量用到了視頻與投影的技術手段。兩位英國老師在培訓班上，還專門請到了幾個英國頂級舞臺制作公司的技術人員，來給我們展示目前最前沿的投影制作技術。我相信舞臺藝術科技的研發對于國家大劇院將來在藝術創作、生產和展示的策略規劃中也將起到非常積極的引導作用，因為舞臺藝術科技研發是一種知識資產，而知識資產通常會創造比其他有形資產更高的投資回報率。

三維數字化技術是推進工業化與信息化“兩化”融合的發動機，是促進產業升級和自主創新的推動力，是工業界與文化創意產業廣泛應用的基礎性、戰略性工具技術，如果將其嵌入國家大劇院的藝術生產與文化創意的流程中，可以產生展覽展示、虛擬現實、模型設計、數控編程、仿真分析、教育訓練等項目，這是國家大劇院在劇目創作、藝術普及、藝術交流，這種殿堂經營和衍生產品開發的創新基礎，也是各國爭奪行業制高點的競爭焦點。并且可以激發和提升觀眾的參與興趣，拓展了舞臺科技創新的概念與參與的范圍，使得各類院校師生、工業與文化創意領域眾多職業人員能夠參與進來，甚至使得中小學生也能夠積極參與進來，把戲劇的專業知識與社會產業需求在創新實踐的過程中得到有力地滲透和融合。

目前本人已知的國內以舞臺科技研發、設計、制造、施工為一體的技術研究單位共五家，我們國家大劇院作為全世界規模最大、現代化程度最高的劇院，也應有一個自己的舞臺藝術科技研究部門。在對世界先進的舞臺管理模式進行學習的同時，根據我們自身的實際情況制定出一系列制度與實施細則，這屬于理論研究層面。同時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配合大劇院的劇目生產，對世界先進的舞臺藝術科技進行研究與開發，這屬于實踐層面。國家大劇院的舞美基地建成后，作為世界一流的舞美創作、制作、展示、儲存和物流中心，也非常需要有這樣舞臺技術管理、技術革新、技術規范的研究部門給予支持。

（2）細節是表現，團結協作的精神與素質是成功的根本。這次培訓班的英皇之行，不僅讓我感受到了英皇悠久歷史散發出的藝術氣質，還讓我接觸到了很多劇院的員工，他們大都表現出了一種注重細節、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判斷力以及協調能力的素質。每個人都真心的熱愛戲劇，都很珍惜因為工作與戲劇結緣的機會，也都很享受工作中的藝術氛圍，具有很強的團結、協作、友愛精神。參觀期間，好幾個部門的講解者都熱心地向我們介紹了胸牌的使用方法，并一再告訴我們，如果迷路了不要緊，出示胸牌，就會知道你是誰的客人。很多員工都表達了這樣的想法：“我們每個人都是團隊中的合作者，不管是搞舞臺的，還是搞燈光的，或是音響，大家要湊在一起，才能把這臺戲演好。”他們說：“我們的管理不用看規章制度，關鍵的是我們大家都知道自己該干什么！”這種優秀的素質是通過英國皇家歌劇院多年規范系統的管理培養出來，當然也是源于員工熱愛戲劇這個最簡單但也是最根本的出發點。

要想提升國家大劇院的員工素質，定期對員工進行藝術教育與藝術欣賞的培訓我認為是個好方法，這個方法的核心就是讓大家都熱愛上戲劇，都懂戲，那樣加班就不再是枯燥的事了，而是和藝術親近的一個一個機會。現在大劇院每個劇目的彩排無關人員是不允許入場的，我建議在約定好觀演條例的情況下，應該放開這個禁律，給更多的員工提供感受戲劇魅力的機會，包括保安、保潔都可以定期組織觀摩活動。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在這方面就做得很好，人藝的工作氛圍和英國皇家歌劇院很接近，和諧友善、緊張活潑，無論是導演、演員還是職能處事的工作人員，甚至是食堂的大師傅，“喜歡戲”是大家共同的愛好，“戲比天高”是大家的共識，這樣無形中就提升了員工對企業文化的自豪感與滿意度，加強了員工的歸屬意識。

從2009年開始，我們大劇院原創歌劇劇目不斷增多，舞臺設計的場景規模、換景難度越來越大，演員數量也大幅增加，對舞臺監督崗位提出了更多也更高的要求。大劇院在此期間成立了以馬為民老師領導的自創劇舞臺監督團隊，其成員大都來自音樂學院藝術管理專業，這些年輕的舞臺監督在音樂理論水平上很有優勢。而舞臺技術部的舞臺監督，大都來自中央戲劇學院舞臺美術系舞臺設計或技術管理專業，他們的實踐經驗和對舞臺的把握更有優勢。從大劇院舞臺監督職業化道路的培養看，應該定期將兩組人員進行崗位培訓，使兩個部門的舞臺監督能夠互相溝通、優勢互補、團結協作，力爭使國家大劇院的每一位舞臺監督都成為符合國際化標準的、優秀的舞臺監督。

古語云：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城。細節決定成敗，境界決定世界。通過這次高級舞臺技術與管理培訓班的所見所聞，通過在英國皇家歌劇院觀摩劇目制作流程、參與體驗舞臺管理實踐操作，開拓了我的國際化視野，希望在未來的工作中，我能幫助每個來國家大劇院演出的藝術團體和我們自己的原創劇，在這個中國最棒、世界一流的劇院里與大家一起實現舞臺夢。

作者簡介：趙曉宇，舞臺美術設計師，舞臺監督、國家大劇院舞臺技術部高級主管，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