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卜辭“王占曰”考

孫超

[摘 要]甲骨卜辭分為敘詞、命辭、占辭和驗辭四個部分，“王占曰”在甲骨卜辭中出現于占辭之中，而它也成為辨別命辭和占辭的坐標，“王占曰”之后，便是甲骨卜辭中商王問卜之事。因此，研究“王占曰”對于研究甲骨卜辭，尤其是問卜之事尤文重要。同時，從問卜情況也可以由此看出商王朝的社會發展。

[關鍵詞]甲骨；卜辭；占辭；王占曰

甲骨文大多是殷商、西周時期殷人、周人所占卜、問卜的卜辭。卜辭更是在貞人灼龜問卜之后，在甲骨上所刻記下問卜的內容，而一條完整的卜辭，更是包括敘辭、命辭、占辭和驗辭四個部分。

敘辭，又稱前辭，也就是一條完整甲骨卜辭中所包含的的占卜的時間和地點。

命辭，又稱貞辭，也就是一條完整甲骨卜辭中所包含的問卜的內容。

占辭，也就是一條完整甲骨卜辭中商王問卜完后所下的判斷。

驗辭，也就是一條完整甲骨卜辭中對于占卜之事記錄下的應驗之狀。

如《甲骨文合集》139反：“癸亥卜，爭，貞旬無禍，王占曰，有祟五日，丁未，在敦執羌”[1]在卜辭中，“癸巳卜，爭”是敘辭，“貞旬無禍”是命辭，“王占曰，有祟五日”是占辭，“丁未，在敦執羌”則是驗辭。

而占辭在甲骨文中的體現在于，它在甲骨卜辭命辭之后，在驗辭之前。占辭作為商王下令占卜詢問的內容，則必須有作為問卜的事情。而甲骨卜辭中前辭中出現的時間和人物、以及之后占辭中出現的商王問卜判斷便能成為尋找命辭的坐標，例如，上一片甲骨卜辭中，“癸亥”是時間，“爭”是此次問卜的貞人，而“王占曰”便是商王所下的判斷。

一、“王占曰”在卜辭中含義

“王占曰”是引出甲骨占辭的重要線索，也可以說研究“王占曰”是研究甲骨占辭的重要前提。在甲骨卜辭中，占辭前綴并不一定都用“王占曰”引起，如“王曰，王若曰；王貞，王曰貞，王卜貞”[2]等。另外，除了用“王”占卜外，還有“王”問事的情況，像“王呼、王令、王大令、王魚、王田”[3]等。但是，甲骨占辭引用“王占曰”開頭占多數，引用它作為占辭開頭多是“王”問卜之事或占卜吉兇。

《說文解字·卜部》中解釋“占”字：“占，視兆問也，從卜從口”。[4]也就是說，占的本義就是分辨兆紋從而問卜吉兇，在《說文解字》中，“占”字同和“貞”、“卜”、“卦”字一起安排在“卜”字部首之中，說明許慎在安排這些文字就是已經把它們賦予卜辭的含義了。由此可見，“王占曰”可以作為引出占辭的一個典型釋例來說明，而引出的占辭，也可以反映當時商王所問卜的情況，更可以看出當時商朝時期的社會現象。

在甲骨卜辭中，很少出現一條包括敘詞、占辭、命辭和驗辭的完整甲骨卜辭，大多只有敘詞和命辭，相比之下“王占曰”所引出的占辭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如《甲骨文合集》：“癸巳卜，爭，貞旬無禍，王占曰有祟有夢，甲寅，允有來艱，左告曰，有往芻自十人又二。”[5]在這條卜辭中，商王對詢問之事再加占卜，“無禍”之后“王”占到“有祟”說明當時情況非常不利，并不是吉祥之兆。而“王占曰”在甲骨卜辭中不僅有占到“有祟”這種不利的事情，也有“王占曰吉”、“大吉”這種吉兆。而這些占辭的出現都是在商王問貞人占卜情況之后，再一次下的判斷，所以“王占曰”在卜辭中不僅是指出占辭的位置，同時之后問卜的情況也更可以反映這條卜辭的吉兇，進而說明商王在此次占卜行動中所起到的作用。

二、“王占曰”在卜辭中的反映

“王占曰”之后的占辭不僅可以體現出商王對占卜活動下的判斷，另一方面，更可以體現出商代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

如在《甲骨文合集》中[6]：

在政治生活方面，反映奴隸和平民的有：

甲辰卜，亙，貞今三月光呼來，王占曰，其呼來迄至惟乙旬，又二日乙卯，允有來自光，以羌芻五十……小告（合·94正）

辛未卜，殻，貞婦好娩嘉，王占曰，其惟庚娩嘉，三月，庚戌娩嘉（合·454正）

反映奴隸主貴族的有：

王占曰，鳳其出惟丁，丁不出其有疾，弗其凡（合·3946反）

反映官吏的有：

王占曰巳玨（合·5611反）

王占曰賓（合·5611反）

王占曰若（合5611反）

王占曰禦（合·5611反）

反映軍隊的有：

…亥卜，爭，貞旬無禍，王占曰，有祟，旬壬申中師，四月（合·5807）

王占曰，吉其伐惟丁（合·6016反）

反映方域納貢的有：

丁丑卜，賓，貞束得，王占曰，其得惟庚，其惟丙，其四日，庚辰，束允得十二月（合·8884）

甲辰卜，殻，貞奚來白馬……王占曰，吉其來（合·9177正）

在社會生產方面，反映農業生產的有：

王占曰，惟亡舌惟往，不往（合·9472反）

王占曰……雨（合·9608反）

反映畜牧經濟的有：

癸未卜，殻，貞旬無禍，王占曰，往乃茲有祟，六日戊子，子彈囚一月（合·10405正）

癸巳卜，殻，貞旬無禍，王占曰，乃玆有祟，若稱，甲午，王往逐兕，小臣甾車馬（合·10405正）

癸亥卜，殻，貞旬無禍，王占曰…其亦有來艱，五日丁卯，子不囚（合·10405反）

癸巳卜，殻，貞旬無禍，王占曰，乃…祟若稱，甲午王往逐兕，馬額王車子央亦（合·10406正）

反映交通業的有：

…無禍，王占曰，有祟，…敞蔽車…車卓馬，亦有…（合·11446）

在思想文化方面，反映天文、歷法的有：

丙申卜，殻，貞來乙巳肜下乙，王占曰，肜惟有祟，其有鏊，乙巳，肜明雨伐，既雨咸伐，亦雨它卯鳥星（合11497正）

丙申卜，殻，貞來乙巳肜下乙，王占曰，肜惟有祟，其有鏊，乙巳，明雨伐，既雨咸伐，亦雨它鳥星（合·11498正）

癸卯卜，爭，貞下乙，其有鼎，王占曰，有鼎惟大示王亥，亦···（合·11499正）

反映氣象的有：

…午卜，殻，貞我…【王】占曰，辛其雨…日辛丑允雨…（合·11851正）

乙卯卜，爭，貞今夕…王占曰，其雨之夕…（合·11917）

反映疾病的有：

王占曰，茲鬼（合·13751正）

貞彌其有疾，王占曰，彌其有疾，惟丙不庚，二旬又七日庚申…（合·13752正）

反映生育的有：

王占曰，吉其育受生，受…（合·13925反）

…卯卜，殻，貞婦好娩，王占曰，惟戊娩，不…惟…（合·13949）

另外，“王占曰”在甲骨卜辭中還能反映商人釋夢、占卜文字、祭祀、鬼神崇拜等許多方面，在這里文詳不綴。

以上可以看出，作為引出占辭的“王占曰”，不僅反映出商王對當時政治、經濟、文化乃至軍事等各個方面的關注，更能體現出商王無論大小事務，都親自過問。由此觀出商王對殷商時期，大小事情必先決于占卜。

三、“王占曰”在甲骨卜辭中的意義

占辭是使甲骨卜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商王對于問卜之事所下的判斷。因此在甲骨卜辭中，大凡有商王親自過問、親自判斷的卜辭之前，必先刻上“王占曰”作為標識，而“王占曰”則成為商王親自過問的重要依據。在所有現存的甲骨片中，大多保留甲骨的敘辭和命辭部分，很少有占辭和驗辭，所以，一條包含有“王占曰”占辭的完整甲骨卜辭就顯得格外珍貴。

研究甲骨占辭中“王占曰”能體現出殷商時期商王對當時發生的某一件事情的關注，由此更可以結合甲骨占辭來佐證史書，為古籍史書所記載提供更有利的史料依據。如《甲骨文合集》11499正：“癸卯卜，爭，貞下乙，其有鼎，王占曰，有鼎惟大示王亥”[7]，但在《史記》中并無明確記載“王亥”一名，只是在記載：“冥卒，子振立。振卒，子微立。”其中引用的《索引》：“振，系本作核”[8]。同時，在王國維先生《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一篇中《王亥》篇中寫道：“然則《史記》之振當為核，或為垓之誤也。”[9]王國維先生通過引用《竹書紀年》、《山海經》、《帝王世紀》等古本，用以核證出土甲骨文獻資料，更進一步佐證“王振”應該是“王亥”。

而在甲骨占辭中，用“王占曰”占卜之后的事情來印證史籍文獻資料中的地方還有很多，這也成為以此佐證史籍文獻的一個重要方法。通過研究“王占曰”在甲骨卜辭中的意義，不僅可以進一步核對文獻中對于殷商上古時期的記載，同時展示殷商時期的人們的活動，借此能彌補古史文獻的欠缺，為進一步研究中國上古史提供更有力的文獻資料。

參考文獻：

[1]郭沫若主編.《甲骨文合集》.139反.中華書局.1979年版

[2]胡厚宣.胡振宇著.《殷商史》.第77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3][日]島邦男.《殷墟卜辭綜類》.中華書局1967年版

[4]漢·許慎.《說文解字》.第64頁.中華書局2013年版

[5]郭沫若主編.《甲骨文合集》.137正.中華書局.1979年版

[6]郭沫若主編.《甲骨文合集》.中華書局.1979年版

[7]郭沫若主編.《甲骨文合集》.中華書局.1979年版.11499正

[8]漢·司馬遷.《史籍》.第92頁.中華書局1982年版

[9]王國維.《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