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軍妮
摘 要:在我國現行的法律解釋制度中,法律解釋通常與具體案件的裁判相分離,形成了以立法解釋、司法解釋、行政解釋為主的極具中國特色的“權力分置式”解釋體制。不可否認,對法律解釋權的這種權力配置模式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但隨著中國法治進程的前進,這種模式已經逐漸與司法實踐不符,法律解釋權的重新配置顯得尤為重要。
關鍵詞:法律解釋權;問題;配置
1 法律解釋權的概念
法律解釋權簡言之就是指特定主體依法對法律進行闡釋說明的權力。一般來說,法律解釋權屬于司法權的重要組成部分,司法機關及法官是法律解釋的當然人選。在英美法系國家,由法官掌握法律解釋權是不言而喻的道理。大陸法系國家的法學理論與實踐雖然一度否認法官的法律解釋權,但最終承認了司法機關享有解釋法律的權力。大陸法系國家,典型的例如德國,也是逐漸賦予了法官的法律解釋權。從世界范圍來看,很多國家都將法律解釋的權限集中在司法領域。
在中國現行的法律解釋制度中,我們所說的法律解釋權明顯與英美法系、大陸法系國家所說的法律解釋權不一樣。他們所說的法律解釋權是屬于司法權的一部分,是屬于法官的一種當然權力,是司法裁判中一種不可或缺的權力。而“我國法律解釋體制的一個重要本土特色就是法律解釋與具體案件的裁判者普遍脫離,而被單列為一種權力,一種通過解釋形成具有普遍法律效力的一般解釋性規定的權力”。在我國法律解釋一般劃分為立法解釋、司法解釋以及行政解釋。
2 當代中國法律解釋權的配置情況
2.1 我國法律解釋權配置的法律規定
我國1982年《憲法》第67條、2000年通過的《立法法》第42條中都以國家法律的形式明確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的法定職權之一就是解釋法律。此外,198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關于加強法律解釋工作的決議》做出的四項原則性規定首次將法律解釋的主體多元化,解釋權限分散化。《決議》做出了四項規定:(一)凡關于法律、法令條文本身需要進一步明確界限或作補充規定的,由全國人大常委會進行解釋或用法令加以規定;(二)凡屬于法院審判工作或檢察院檢察工作中具體應用法律、法令的問題,分別由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進行解釋,兩院解釋如果有原則性的分歧,報請全國人大常委會解釋或決定;(三)不屬于審判和檢察工作中的其他法律、法令如何具體應用的問題,由國務院及主管部門進行解釋:(四)凡屬于地方性法規條文本身需要進一步明確界限或作出補充規定的,由制定法規的省、自治區、直轄市人大常委會進行解釋或作出規定,凡屬于地方性法規如何具體應用的問題,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主管部門進行解釋。至此,不可否認,以立法解釋、司法解釋(又可分為審判解釋、檢察解釋)、行政解釋三足鼎力的“權力分割式”法律解釋體制就此形成。
2.2 我國法律解釋權的制度框架特色
⑴立法解釋居主導、支配地位。根據“說有權制定法律誰有權解釋法律”的原則,立法機關當然的享有法律解釋權。在我國,《憲法》、《立法法》都有明文規定,全國人大常委會享有解釋基本法律的權力,處于法律解釋的支配性也即主導地位。由全國人大常委會解釋的情形有兩種:(一)法律的規定需要進一步明確含義的;(二)法律制定后出現新的情況,需要明確使用法律依據的。由于法律文件稱謂的不一致,全國人大常委會做出的立法解釋并非以“解釋”的稱謂出現,一般統稱為“決議”“決定”“法令”。在中國“議行合一”的政治體制下,這樣的安排也有其道理。
⑵法律解釋主體多元并存、分工協作。從層級、主體角度也可以對現行的解釋制度做出劃分。從層級角度,最高級別的解釋是全國人大和全國人大常委會的解釋,低于最高級別的解釋如地方有省、自治區、直轄市人大常委會對地方性法規的解釋,可見,不同級別的法律法規,就是由相應級別的立法機關進行解釋,這樣遵從了“誰立法誰解釋”的基本原則。從解釋主體角度來看,審判歸審判,檢察歸檢察,行政歸行政,將解釋權按照所屬部門、領域劃分,“權力分配”痕跡非常明顯。最開始解釋權限限于立法領域,后來逐漸擴大到審判、檢察,甚至行政領域。
⑶法律解釋與法律適用過程相分離。當代中國的法律解釋權框架是極具中國特色的。法律解釋活動與具體案件的裁判是普遍脫離的,它被定位為一種特殊的權力,一種通過解釋形成具有普遍法律效力的一般解釋性規定的權力。在司法裁判領域,只有最高院享有法律解釋權,最高人民檢察院及國務院及其主管部門、省級人大常委會和省級人民政府主管部門等對特定領域擁有的解釋權,基本也是脫離具體的法律適用,脫離具體個案的裁決,這也就決定了我國所有的法律解釋基本都是從抽象到抽象,最終在法律適用中仍舊需要適法者再解釋。
3 我國法律解釋權配置存在的問題
無論從理論還是實踐角度都可以看出,現有的法律解釋體制存在很多問題。比如法律解釋主體的多元化,解釋主體的多元化勢必意味著“法出多門”,最終導致法制的不統一,導致法律適用者適法的困惑;又比如從法律規定上,將法律解釋與法律適用相分離,不承認法官的法律解釋權而是將法律解釋權賦予有權的國家機關等,這就造成了應該享有法律解釋權的主體沒有法定的權力去解釋法律(實則我國的法官在現實中又擁有非常大的法律解釋權力),而不應該擁有法律解釋權的主體卻有權力去解釋法律……這樣的法律解釋體制需要引起我們深刻反思。
3.1 現有法律規定的一些法律解釋主體不適合擁有法律解釋權
⑴全國人大常委會的立法解釋徒有虛名。據統計,全國人大常委會迄今頒布的立法解釋與適數量龐大的司法解釋相比較幾乎屈指可數,從1996年起作過的法律解釋總共只有16個,分三種情況:意識關于國籍法在香港澳門的使用。二是刑法方面的。基本很少涉及民法、行政法領域。眾所周知,全國人大常委會每兩個月舉行一次會議,對于經常性的法律解釋工作基本也是不可能承擔的。而且“從實踐角度來看,雖然立法機關對法律也有所謂的解釋,但實際上,立法機關所作的‘解釋仍然是立法權力的行使,其實質還是立法。只是在這里借用了‘解釋一詞的象征意義,”在現代社會,存在立法解釋的國家已不常見。
⑵最高人民檢察院擁有法律解釋權也有不當之處。1981年決議賦予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解釋權,規定檢察解釋和審判解釋同屬于司法解釋,處于平等地位,兩院解釋如果有原則性的分歧,報請全國人大常委會解釋或決定。但從檢察機關的職能就可看出,檢察機關在行使公訴職能時,充當的是國家公訴方基本處于原告的地位,若賦予其解釋法律的權力,無異于將其同時置于“運動員”和“裁判員”的角色,由此必將導致控辯雙方地位不對等,明顯顯失公平,從而影響法律的公平正義。
⑶行政機關擁有法律解釋權也有不當之處。根據81年《決議》規定:行政機關行使行政法規及規章的解釋權。行政機關作為法律執行機關,在行政活動中,作為當事人一方,如果享有法律解釋權,非常有可能會做出對行政主體有利的解釋,行政機關自己制定法律,又自己解釋法律,“民告官”的行政訴訟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了走過場,同樣有悖于社會的公正原則。況且在當下中國政府權力過大的背景下,賦予其解釋法律的權力明顯不當。
3.2 最高人民法院壟斷行使法律解釋權,不承認法官的法律解釋權
在法律實踐過程中,最高人民法院集中行使的解釋權在當下基本上是以“準立法”的方式出現,近年來廣遭詬病。現有頒布的司法解釋基本上遵循的仍舊是是從抽象到抽象的條文解釋,具體到法官適用,仍需再解釋。但事實上,我國的法官實際上行使著其他國家的法官所享受不到的法律解釋權。故筆者建議,從法律實踐出發,我國應建立統一、完善的法律解釋體制,具體而言,就是建立法官的個案解釋權和最高司法機關的統一解釋權,個案解釋權針對具體個案有拘束力,統一解釋權對各級法院都有拘束力。只有個案解釋權和統一解釋權相結合的解釋制度,才是符合實踐、相對科學的權力配置體制。
現階段,加快完善法律解釋制度,重新配置法律解釋權,建立統一的法律解釋體制,對于維護國家法治的統一,實現依法治國的,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但是,要從根本上改進我國法律解釋權的配置模式,絕非易事,從立法層面,還是司法、層面,都需要做出長久且艱難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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