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放松對越武器禁令背后

尹鴻偉

曾經在戰場上殘酷廝殺，為全世界觀眾提供了不盡戰爭影片題材的美國和越南，最近加緊了靠攏與合作的步伐。越南仍然擁有東南亞地區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伴隨著國家實力的不斷發展，頻頻顯示出在該地區的存在。

美國顯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歷史機遇，同時實現自己“重返亞洲”的戰略目標。2014年10月2日，美國政府公開宣布，美方將部分解除對越南出售殺傷性武器的禁令，理由是“幫助越南加強海上安全”。

此前數年間，越南曾經多次向美國提出解除武器銷售禁令要求，而在其與中國南海爭端仍未完全平息的當下，美國突然轉變態度顯然別有心機。

持續40年的武器禁運

上世紀60年代，一向熱衷于干預全球事務的美國取代法國人在印度支那的位置后，卷入了長達12年的越南戰爭。1973年3月，疲憊不堪的美國大兵決定撤出越南時，已經造成5.6萬人喪生，30多萬人受傷，另有2000多人失蹤，美國則為這場戰爭耗資4000多億美元。

1975年春天，越南實現南北統一。彼時，越南人民軍繳獲了大批美國遺留給南越政府的軍火，而美國隨即宣布了對越南實行武器禁運。其后，越南進一步向蘇聯靠攏，出兵入侵柬埔寨，挑起中越邊境爭端。1984年，美國以越南政府在人權方面的表現惡劣為理由，正式通過法令，禁止向越南銷售一切武器。

1989年2月，隨著蘇聯從阿富汗全部撤軍并且改變了對外軍事干預政策，越南能夠獲得的外部援助越來越少，本國經濟力量根本無法支撐兩場戰爭的消耗，于是“從柬埔寨撤軍”和“與中國停戰”成為必然的選擇。1989年，越南完成了這兩項工作，并且在1991年與中國正式恢復了外交關系，整個國家逐步走上正常途徑。

在拼命學習中國改革開放的同時，越南也開始接受美國方面的一些要求。1991年，越美雙方成立聯合特遣工作組以尋找失蹤的美軍士兵；1995年，越南加入東盟并與美國恢復了外交關系，兩國軍事和政府高層官員也逐步實現互訪。

2004年1月23日，前南越總理、副總統阮高祺攜妻帶女，乘坐越南國家航空公司的客機抵達越南觀光訪問。這是阮高祺自1975年逃到美國后第一次重返故國，阮高祺此行同時也成為越南愿意與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握手言和的標志性事件。隨著越南不斷擴大政治開放，竭力進行經濟發展，很快便被西方世界視為“東南亞地區資本主義的模范學生”。

越南戰爭結束近40年以來，美國是否禁止向越南出口殺傷性武器，一直是一個關乎兩國關系的重要風向標，越南方面更是視其為美方在兩國關系中是否持有善意的衡量標準。2012年6月，時任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出訪越南，參觀了著名的軍港金蘭灣。越南總理阮晉勇當時對帕內塔表示，越美兩國需要加強互信，越南希望美方早日完全解除對越武器禁運，積極幫助越南消除越戰影響。

2014年5月，中越兩國南海問題上的對峙加劇。7月，中國撤離了部署在南海的鉆井平臺，其后雙方關系得以逐步改善。

不過，南海上的風波似乎一直影響著越南的動向。2014年8月10日，越南“青年在線”刊登了《取消禁運，美國會向越南供應何種武器？》的分析文章，稱越南想購買海上偵察監查雷達和設備。另外，據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的報告稱，如果美國維持對越南殺傷性武器禁令時間過長，可能會限制美越雙方合作的縱深發展，可能會促使越南遠離美國，從而使美國與其他國家相比在軍事技術以及技術轉讓領域處于不利地位。

一些美國官員還向媒體透露，美方對于此問題的態度顯而易見，不僅與越南政府近年來“改善國內人權狀況”有關，更重要的出發點仍然是美國的國家安全利益。西方輿論則認為，為了在南海問題上牽制中國，美國決心在武裝越南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禁運早已松動

事實上，在1995年兩國實現關系正常化后，美國對越南的武器禁運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松動跡象，美國政府曾明確表示“不計越南戰爭的前嫌”。

2006年，美國政府批準向越南銷售非殺傷性武器，成為美國態度逐步轉變的一個重要標志。而隨著近年來美國宣布將戰略重心轉向亞太地區，美越關系不斷升溫。2012年4月，越美成功舉行了聯合救援演習，美軍軍艦受到了越南民眾的圍觀與追捧。美國國務院一名官員對法新社表示，增強伙伴國的海上軍事能力，有利于美國處理南海地區領土爭端。

2013年7月，美越兩國宣布建立“全面伙伴關系”，預示著雙方各方面的合作將加大力度。同年12月，美國國務卿克里訪問越南，其間宣布將向越南海警部隊提供5艘不裝備武器的快速巡邏艇，價值1800萬美元。

從越南的角度看，自從蘇聯解體后，俄羅斯仍然是越南主要的武器供應國。近年來，越南政府已經撥款數十億美元購買或建造艦艇，目的在于加強海上防衛能力，其中包括越南海軍陸續引進裝備的6艘俄羅斯“基洛636VM”潛艇，以及越南空軍引進裝備的32架蘇-30M2型多用途戰斗機。

2014年9月18日，越南國防部副部長阮成弓上將在視察巴山造船有限公司時宣布，越南根據俄羅斯提供的許可證技術建造6艘12418型“閃電”級導彈艇的項目將在2017年全部完工。截至2014年7月，越南已經裝備了兩艘“閃電”級導彈艇，正式下水兩艘。

2014年9月，日本《外交學者》雜志網站稱，俄羅斯的“基洛”級潛艇已經有助于越南維護本國領土主張，甚至可以改變南海當前的政治格局，“越南可能會在維護本國領土主張方面變得越來越自信”。與此同時，日本政府也宣布將向越南無償提供6艘巡邏艦。

在這樣的背景下，越南還在積極謀求美國解除武器禁運，其中玄機不淺。近年來，越南副總理兼外交部長范平明甚至公開“威脅”稱：即使美國不直接對越南銷售武器，越南仍然能通過其他國家或途徑輾轉獲得。的確，三艘越南軍艦在2005年安裝了美國軍火巨頭諾·格公司英國分公司制造的雷達；2006年，越南國防部首次從一家位于美國弗吉尼亞州的公司買到一輛新式裝甲車。endprint

2014年9月末，范平明借在紐約亞洲學會發表講話時強調，越美已實現關系正常化將近20年，而且兩國2013年建立了“全面伙伴關系”，美國仍然維持對越南的武器銷售禁令“不正常”。10月2日，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珍·普薩基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對此進行了回應，稱美國國務卿克里當天告訴到訪的范平明，美國務院正在采取措施，“以允許今后向越南轉讓與海上安全相關的國防用品”。

在多家媒體的追問下，普薩基確認美國正在部分取消對越南的武器銷售禁令，“這一政策支持越南為提升其海域預警能力和海上安全能力所采取的努力”。面對記者“美國此舉是針對與越南在南海存在爭議的中國”的質疑，普薩基還強調“此舉并非針對中國”。

也就在10月2日晚上，克里在出席美國—東盟商務委員會的晚宴時又表示，自美越關系正常化近20年以來，越南的轉變讓人驚嘆，越南已經成為現代化國家和美國重要伙伴。法新社表示，美國決定向越南出售武器并非突發奇想，而是考慮到“這一地區的特定需要”，包括越南在南海爭議海域缺乏行動能力，以及美國自身的國家安全利益。

越南對美國的戒心

不容忽視的是，憑借俄羅斯、烏克蘭、荷蘭和法國等國的軍事技術，目前越南海空軍都已經具備了攻防兼備的能力。如果美國對其武器銷售解禁，顯然會促成越南軍隊戰力進一步提升。對于美越之間出現的新合作動向，中國自然非常關注。在許多國際社交媒體上，都可以看見中國民眾對于該問題的熱烈討論，甚至與越南網友進行爭論。

2014年8月13日至16日，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登普西訪問越南，成為越戰結束后訪問越南的首位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其行程還包括參觀越南中部的峴港，那里曾是美軍地面部隊介入越南戰爭的第一個橋頭堡。越南的金蘭灣和峴港均是世界最佳深水港之一，也是扼守太平洋與印度洋的戰略通道，上世紀60年代美軍曾投入3億多美元對兩地的永久性基礎設施修繕升級，一度使其成為巨大的聯合基地和后勤補給基地。

越南國防部稱，越美兩國將合力加強軍事合作，聚焦海事安全、訓練，并克服越戰帶來的后遺癥。按照目前披露的消息，美國可能會向越南出售由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生產的P-3“獵戶座”偵察機，原因是美軍正在用波音公司生產的P-8A“海神”巡邏機替換這一機型。目前世界上正在服役的P-3偵察機有435架，分布在21個國家，該偵察機將使越南有能力追蹤南海上空的所有活動。

另外有美國官員透露，對越南出口的武器類型將包括艦艇和軍機，主要用于裝備越南海岸警衛隊；美國將逐個考慮越南政府提出的武器購買請求，并與美國國會保持密切協調。2014年9月中，越南海軍司令阮文現也訪問了美國，并與美方討論了舉行聯合海上演習的事宜。越南副總理兼外交部長范平明9月赴紐約參加聯合國相關會議期間，與美國國務卿克里舉行了會談，其后透露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有望在2014年底前訪問越南。

越南也特別留意中國對此的反應。2014年9月23日，范平明在紐約表示：“即便我們不從美國購買武器，也會從其他國家購買。中國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對于越美之間的親密舉動，中國方面的一些軍事專家表示“沒有必要把美越間的合作想象得太完美”，認為即便解除了武器禁令，越南也未必會從美國大規模進口武器。理由是，越南主戰裝備主要以俄制武器為主，同時從烏克蘭、印度、以色列和捷克進口先進裝備價格相對便宜；此外，美國一向習慣于通過武器貿易來干預別國內政，而越南政府歷來對美國的政治“滲透”和“顛覆”也懷有戒心。

在網絡上，也有越南人士指出，俄羅斯仍然是越南最重要的國防合作伙伴，越美關系不會影響越俄關系。中國方面則有人調侃，不知道采購美國武器要花掉越南多少外匯儲備，畢竟那些武器不便宜，非常樂意支持任何能夠讓越南經濟破產的舉動。

事實上，越南曾試圖自力更生實現軍隊現代化，但其工業基礎非常薄弱，科技水平偏低等現實因素注定了尖端武器仍然只能依賴進口。與此同時，進口武器裝備需要巨額資金、配套設施、人員訓練、武器配備等，其維護、保養、修理費用同樣是一個無底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