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男
I
在湖州,魚
在每個人頭頂攢動。
它閉上眼,把刈麥場午后泛起的漣漪
收回體內,漏過鰓間,流下。
它睜開眼,你貯存在左下肋骨,右腦
和肝的罐頭,
就因洞穿而枯竭。因此
在湖州,人人出門帶傘,折疊在背部,
便于收集陽光。
在湖州,人們朝拜泥土,
大笑,爬行,佯裝過三種癡狂
在湖州人們知道
“夢齒落無血,大兇,禍至災生,無財
可救。”但總有人
攤開左手手掌,并從中取出樹葉,
沿它所示群山的脈絡,尋找一片
可與之匹配的火
(你還記得那只化成石頭的鶴,它想
在環形公路上單腿直立,
卻從來與“前方災變”的指示標記疊合)
在湖州,人們依靠嗅覺,辨別食物的毒,
如同占卜水上的茶葉,辨別眼中的毒。
他們在河邊繪畫,使每一個走進油紙的人
都值得被愛
只要不用酡紅,就不會有人受傷
不落藤黃,就不會有人去死
II
得知你已離開,是五月
廣東燒雞店的油煙升起,西裝里的男人看
老式電視機,
眼中的潮水落下。
“土星上的六邊形風暴”,女主播宣讀啟
示書
他挺直了脊背,想看穿一只蝴蝶在記憶中
留下的疤痕,像他
曾在水中上升時聽到的諧律:藍色,激
動,寒冷。
(九八年,他曾在另一個六邊形深處,伸
展足趾根部的蹼
河水的底部被抽走,而他卻被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