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并沒有經過彼此（外二首）

□肖 寒

我們并沒有經過彼此，我們只是

經過了相同的事物。草地上

一些高大而灰暗的樹

是真正的實體，它們跨越了一片草地和

另一片草地。人群里，一些聚散離合的人

或握手或擁抱。人群里沒有我，我

是真正的孤獨者，在這紛亂的、華麗的、喧囂的

世界里，我憐其自身的皎潔，我惜其

自身所占據的幾平米的生活

我們并沒有經過彼此

再往前走，你也不會看到我

雪總是來得很快，但這一次

綠會綠得長久一些。這一次

你會看到枝頭飽滿的花朵裹著綠意

鋪滿我所在城市的整條街道。但你

不會看到我。我在山坡上，看一些綠了的草

如何涌上群山，看一些沒有綠好的草

如何擺脫困境。過一段時間我就會下山

但那時，你已因為花顏的敗落

而混跡于更深的人群

在屋的一角或者是一張破舊的床上

你或許會看到一首很有尊嚴的詩

夜晚，低沉而寂寥。你讀我的詩

你以為那就是我，手攥得很緊

緩緩移動的步子里，一片濕潤

夜色落在了地上，地面就是黑的

更多的黑，漂泊于你的臉上

你依賴于這樣的黑，你以為我就在黑里

你以為涼意是我的，你以為盔甲是我的

你以為潮乎乎的衣物是我的，而

黑暗逐漸有了高度，直到脫離了你

我們并沒有經過彼此

爭 吵

我們停止爭吵

就像是停止從身體里搬運石頭

它一直在我的身體里下墜，翻滾

直到在你我之間再次掀起風暴

身體里移動的事物

時而密集我的全身，時而像一張臉

附著在身體的表面，它是身體的

全部內容

籠子越來越窄

翅膀空有起伏的氣勢

我們越來越不愛

徒有一顆燃燒的心

我們墜落，偽裝，相互玩弄

我們越來越相互辜負

但我們仍堅持活在

已枯死大半的生活中

孤 獨

多少年了，我們依然這樣沉寂

我們不發出聲音，但這不等于

我們的身體

不曾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那日，我們酒醉，在KTV包房里，你捧著我的臉

像捧著最藍的海水

你說，孤獨給了你一切

我們相視對笑，不讓淚水掉下來

我們握緊拳頭，砸向自己身體里的刺兒

那些年輕的容顏，多美

而我們行動越來越緩慢，身體里的幾根釘子

比我們還要孤獨還要悲傷

它們最能懂得

無論釘在哪里，都無法治愈和縫合

人世，那么多的碎跡和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