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外四首）

納蘭容若

不過是陀螺，

迅疾旋轉才能免于命運之鞭地抽打。

不過是蝴蝶，

撲扇幾下翅膀。

我恐懼說出陳舊之詞換來冷箭。

一個詞與另一個詞的碰撞，產生火星。

在一扇門前，沮喪和癱軟。

在江湖夜雨中

劃槳，就像淪喪和持守在角力。

我用風對風暴的反叛，

竊取力量。

再不能用時間為靈魂守身

我怕，進不去一道窄門。

解纜

我所營造的幻境是

錨沉入海。而銹的蛀蟲蠶食了錨

一種看似的穩如泰山

也不過是

一株無根的蘆葦

壓傷了一所沒有根基的房子。

為了另一個世界而存在，

是詞，

偽裝成語言的燈盞。

我呆若木雞，

呆若其無意間寫下的“個”字

我懺悔，反叛，反復畫十字

而神還沒有二次降臨。

無鋤可鋤

手指終止了對琴鍵的撫摸

你掐滅了內心的微瀾。

你戳破窗欞，

窺見一陣風吹倒了紙老虎。

我有無鋤可鋤的悲苦

亦有拘囿于肉身的靈魂。

是鐮刀收割麥穗的時候了

我擰緊了墨水的瓶蓋，

不傾灑出一滴人世的黑。

執念

我要你柴扉緊閉，無人叩響門環。

要你寂靜如月光，安撫踢蹄的馬匹和波浪的鼻息。

我要你睜開的眼睛，

可以盛下世間全部的美。

如果黑暗是一種命運，

我要你成為

我身體里的那一片光。

想念

它會使一個人飽滿起來，成為麥穗和葡萄。

就像蘆葦灌滿了風。

在星群之中

我不以光芒的大小

辨認你。

遠山微云

惟有你最清醒和寂靜。

我為你擺放煙波浩渺、湖岸和島嶼。

可供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