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組詩）

莫小閑

心事

那時，我總想自己快點長大

長得和你一般高，多好

像一棵樹那樣開枝散葉，多好

你會喜歡我的花蕊和果實

像一個農人那樣

喜歡他眼見著，一天一天長出來的莊稼

我想長到17歲，就嫁給你

像隔壁的蘭姐姐一樣，17歲就談婚論嫁了

辦了三大桌酒席，我還討到了一個50元的紅包

那是一筆不小的數額，對于12歲的我而言

這令我歡喜了好多天

我還想像玉萍嫂嫂那樣，喂一頭肥壯肥壯的母豬

生下一窩小豬崽，賣掉了再生一窩

我也想像她那樣，給你生一雙可愛的兒女

一個叫你爸爸，一個叫我媽媽

那時，我真的這么想

那時，我干凈得還不知道什么叫做心事

寫詩的契機

比如最近，連續七天的雨天。

比如本周，子宮內一直流血。

走到哪里，都覺得生活開始貧血、瀕臨死亡。

從一場虛空奔赴另一場虛空。

比如前天往前的一天，加班很晚回來

家里亂糟糟的。窗臺的梔子花也積水成災，死了。

我倒了半杯紅酒，說：“還可以來點更糟糕的事物。”

比如昨天晚上，你一支接一支抽煙

不說話，沉默著，隱忍著，像一尊雕像

那么重又那么輕。飄浮在黑暗中，一支接一支抽煙。

我躲在被子里，傾聽世界，到處都是漏水的聲音。

比如今夜，一個人有了熾熱的情欲

另一個人不動聲色地繞過了，她身上燃燒的火苗。

今夜，金星上行，所有的星相都開始逆轉。

抵達與抵達，之間的距離，開始漫長起來。

愛如捕風

我假設過我是一棵樹

那么，我就可以給你我鮮嫩欲滴的綠

給你我膨脹的花蕊、我的蜜汁

當然還有我的果實，都是你的

我也假設過我是一個踏實本分的女子

那么，我就可以給你安穩寧靜的家庭

給你冠有你的姓氏的子女

給你蔬菜和炊煙，你所有作為一個男人所眷戀的東西都給你。

但我不是——

以上假設的任意一種

我是自生自滅的野薔薇花

是華麗的泡沫

是指間的細砂

是永遠也停不下來的一陣風

只能給你酒精、香煙、迷藥、幻覺

藏好故鄉

在鄉村

我抬頭仰望，星星就是童話

我播下種子，秋天就是童話

我放牧牛羊，青草就是童話

我和小哥哥拜堂，愛情也是童話

城市需要童話嗎

城市的童話怎么發芽，又到哪里開花？

這些年，我已學會遺忘

愛太累，恨太苦，昨天

有那么多的傷悲。

我已遺忘身份，遺忘童話

借一個化名，借一張畫皮

讓身體流浪，把故鄉小心翼翼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