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樣子

王吳軍

姐姐是小學老師，我卻總說她沒個老師的樣子。對于我的這種說法，姐姐卻是不以為然：“我是一名老師，我的樣子就是老師的樣子，這就夠了。”

雖說老師的樣子不一定要有什么標準，但無論如何，姐姐除了稱呼，就沒有老師的樣子。

按我心中的想法，老師是有一定標準的。

老師的樣子可以是古典形象的，這種老師平日不茍言笑、不怒而威，他們教學生讀書、寫字，猶如夫子那樣，雖然有時令人厭煩，但還是令人敬佩。

老師的樣子也可以是受歡迎的時尚形象。這種老師很難描述，如果學生不穿校服跟老師站在一起，肯定分辨不出來。不過，只要看到那個面帶微笑、一說話就不斷提醒身邊人彼此是朋友的人，那此人準是。時尚形象的老師是很神通的，凡是年輕人的口頭禪或流行語及歌曲，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消說，這種老師還能自如地和學生融為一體。

可憐的是，姐姐既不符合古典形象的老師標準，也夠不上時尚形象的老師要求，把她歸到哪一類她都不夠標準。認真推敲起來，古典形象老師的學問淵博、威嚴無比和時尚形象老師的幽默、新潮。她都沒有。那姐姐作為老師還有什么？大概是她的愛心和耐心很夠吧，可這兩個特點值得標榜嗎？何況姐姐是個有些婆婆媽媽的婦人。

姐姐教的班上有個女生轉學走了，還不時地給姐姐寫信，姐姐倒也會認真地回信，兩人親熱個沒完沒了。后來，姐姐要學生寫日記，那些男生、女生就在日記的第一頁寫上“老師要為我保密”這句話，任憑我千方百計，姐姐仍不肯透露孩子日記里所謂的秘密。

有一次，姐姐接連幾天苦著臉向家人求救，要我們幫她猜謎語。其實，那些謎語已經流傳了很久，我們一猜就中，嘲笑姐姐孤陋寡聞之余，也不免要問個究竟。問了好久，姐姐才拿出一本日記本，原來日記本里寫了密密麻麻的謎語請身為老師的姐姐猜。我看后說：“這分明是學生偷懶不想寫日記，就拿謎語來敷衍你！”姐姐這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覺地說：“原來如此！”但此后姐姐仍不時地拿些寫在日記里的謎語要我們幫忙猜謎底。

一次教師節早晨，家里來了個電話，打電話的人居然就是出謎語要姐姐猜的學生。原來，那學生買了賀卡要送給姐姐，一直想著要當天送，不想竟忘了教師節當天放假，學生著急了，打電話要我家的地址，說過了教師節再送就沒意義了。

或許姐姐的身上也有什么特別之處，讓她的學生對她如此執著。或許是我錯了，莫非姐姐有自成一派的老師樣子？這也說不定。

前些日子，回家時我在路上遇到了姐姐，她身上穿著運動服和運動鞋，騎著我的山地自行車，依然是沒有一點老師的樣子。我嘆了一口氣，問：“你到哪兒去？”姐姐微笑著說：“到學校去，我剛到家，學生就打電話來找我，說是男生和女生在打籃球時吵架了，找我去解決這場糾紛！”那時小學期末考試剛結束，姐姐所在的學校搞了一場籃球賽。姐姐拆了家里的舊桌布剪成好些布塊，做成籃球隊員的號碼牌。我對姐姐說：“男生和女生吵架這樣的小事竟也來找你？”姐姐說：“小孩子的事本來就是一些小事，你說，孩子能有什么大事？再說了，我是老師，他們有事不找我，找誰？”說罷，姐姐騎著自行車走了。

望著姐姐的身影，想起她曾經說過的話：“我是一名老師，我的樣子就是老師的樣子。”

忽然我覺得姐姐說的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