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劉 峰

累了一天的太陽開始慢悠悠地往深山里爬去，暮色籠罩了大地。阿迪的婆婆像累了一天的太陽一樣慢悠悠地劈柴、生火、擇菜、洗菜，忙碌起來了。可又不時地邁著蹣跚的步子，佝僂著腰，朝門外的大路上張望一會兒，接著便又回到灶膛前，裹了裹身上滿是補丁的棉襖，無奈地嘮叨著往灶膛里添了點兒柴火，便聽到“噼啪”的聲響，火光一下子映照了阿迪婆婆滿是皺紋的臉。

阿迪經營的這家羊湯館，在這一方也算是特色。因為北方的天氣寒冷，而羊肉補中益氣、暖中養胃，再加上阿迪婆家世代都是賣羊肉湯的，煮出來的羊肉筋爛，鮮嫩；湯是地地道道的羊頭在冷水鍋里，大火燒開，小火慢燉一天一夜，湯里加些性涼的中藥，正好克住羊肉的“火氣”，噴香、暖胃而不上火。所以每天來喝羊湯的絡繹不絕。

大鍋的羊湯滾開滾開的時候，阿迪才背著最后一縷暮色回來。一進門就嚷開了：“幾點了還不開外面的招牌燈？??！越老越糊涂了你！”阿迪婆婆努了努嘴想說什么，可看到阿迪的眼睛時，便不敢再言語了。摸索著把手移到招牌燈的開關上，“啪”的一聲，外面立著的燈箱亮起來了。阿迪婆婆探出身子往門外看，“阿迪大鍋羊湯”六個猩紅的大字在空寂的夜晚分外明亮。

阿迪婆婆一愣神的時候，從門外走進來幾個人，接著便嚷開了：“阿迪，來二斤羊肉、炒個豆腐、燒個菠菜、燙二斤‘高粱白’?！卑⒌蠎溃骸澳鷰孜豢吹貎鹤R上上菜?！卑⒌鲜炀毜啬闷鸪村?，放油、點火，接著聽到“噼啪”的炒鍋聲，炒鍋里冒出的火苗映紅了阿迪濃妝艷抹的臉。不大工夫，菜便上齊了，幾位便吆五喝六的開始吃上了。

忽然，有人喊道：“酒呢，菜都上半天了，酒還沒燙好嗎？”

“哦！不好意思！馬上?！卑⒌蠎溃澳阍谀莾焊墒裁茨兀堪?！酒怎么還沒給人家上呢？”說著阿迪奔過去，并沖她婆婆嚷開了。

“酒還沒，還沒，還沒燙熱呢！”阿迪婆婆看著阿迪的眼睛，很害怕地說道，“下午，只顧干別的活了，忘了修溫酒壺。”說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拿起了老式的溫酒器放到了火爐上。

“你說你能干什么呀？??！忘了，怎么沒忘吃飯，沒忘睡覺？真是廢物一個。”阿迪瞪著眼睛對她婆婆大吼道，“我真是命苦呀，來到你家，一家不爭氣的玩意兒，要不是掛念我的兩個孩子小，我早就找個別的好男人嫁了，在你家吃苦受累，伺候你們一家老小?！闭f完瞪了一眼婆婆，又惡狠狠地說道：“在家把客人招待好了，我去買幾個燒餅去?！?/p>

說完轉身走了。

阿迪婆婆看著阿迪轉身離去的背影，心里嘀咕著，這像是做生意的嗎？頓時老淚縱橫。

阿迪婆婆知道，兒子不回來，自己做的再多，那也是應該的。就像阿迪每天念叨的“××教”一樣：××教可以醫治任何疾病，使容顏年輕，還可夢想成真。為這阿迪是入迷了，每天早出晚歸的信教，當成了自己的信仰。本來羊湯館的生意就夠忙了，可她每天都不在家，早晨走，晚上客人來的時候有時還沒回來，所以過多的活計都落在她婆婆一人身上了。阿迪婆婆想著想著就泣不成聲了。

“大媽，再給來壺酒?！?/p>

“唉！來了?！卑⒌掀牌挪亮瞬翝M眼的淚水，拿著酒便過去了。

“唉！大媽，你兒媳婦怎么對你跟個外人一樣呢?！卑⒌掀牌呸D身離去的時候有人問，“你說我們幾個從早晨六點多的時候，就見你在忙，中午下班路過這里還是看到你在忙，下午下班路過更是見你把火生得‘呼呼’旺。倒是阿迪，很少見她人?！薄班?！聽說阿迪最近信‘××教’信迷了，每天東奔西跑的，放著這么好的生意不好好做。古話說得好呀：‘堂上二老是活佛，何用靈山朝世尊’。在家把老人孝敬好，把生意做好。不比什么都好呀！”

幾個人附和道：“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看不慣，只指望著她能對您老人家好?！薄鞍ィ〈髬?，您老的信仰是什么呀？”一個喝得有些醉意的人問道。

“我只希望在監獄的兒子早點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