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騙貸案給再生銅資源保障帶來的警示

文/寶城期貨金融研究所 程小勇

6月，在國內外銅價一片反彈的浪潮中，青島港融資騙貸事件曝光。據報道，端午節前后，針對“青島港正進行重復質押倉儲單據，以獲取貿易融資之事”已展開調查。隨后，南非標準銀行發表聲明稱，已對青島港之事進行調查，并坦承已因此而蒙受損失。與此同時，渣打銀行隨即叫停對中國新客戶的相關金屬融資業務。

一石激起千層浪。隨著事件的不斷發酵和調查的日益深入，越來越多的銀行被卷入這一漩渦。據不完全統計，涉案的18家銀行中除了中國工商銀行、交通銀行、民生銀行、進出口銀行和河北銀行之外，其他13家銀行已向法院起訴，相關貸款總額已高達近52億元，估計這一數據還有可能增加。

作為該事件的主角，融資銅貿易受到重創。在青島港調查金屬融資騙貸以后，中國保稅區銅庫存的增長近乎停滯，銀行凍結進口銅貸款，直接抑制了現貨銅進口的需求。金屬融資騙貸調查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在7月越發凸顯。由于交易商取消海外現貨銅出貨還需要時間，大量的進口銅不得不轉運LME在韓國釜山的交割庫。

對于再生銅而言，廢銅進口是確保產能開工率的有力手段。青島港騙貸事件為行業的規范化管理帶來了警示，即通過貿易融資或者虛假貿易參與套利將面臨監管風險和法律風險。不過，再生銅行業所涉及的融資貿易很少。在廢銅進口遭遇青島港騙貸清查影響之際，廢銅進口也受到一定影響，究其原因，主要是比價不合理和海外貨源緊張所致。目前，貿易融資已導致中資銀行和外資銀行紛紛收緊信用證業務，廢銅進口為此受到一定的影響，因此，再生銅行業亟需加強資源保障。

一、解讀融資銅的前世今生

1.商品融資貿易的介紹

商品融資貿易興起于2008年，隨后不斷發展壯大，貿易規模從幾千萬迅速擴張至上百億，而貿易融資的載體也從傳統的銅和黃金領域，向橡膠、鐵礦石、棕櫚油、鋅、氧化鋁等領域擴展。

在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機爆發后，美國一直在零利率左右徘徊，而中國的利率相對較高。與此同時，人民幣的升值趨勢明顯，套利、套匯的空間一直存在。而電解銅也因其商品屬性和金融屬性，逐漸從工業原料轉變為套利工具，成為貿易渠道中融資的合適載體。

自去年下半年以來，由于貿易融資套利已經公開化，同時還得到銀行的默許甚至配合，國內一些保稅區的貿易融資套利一度達到瘋狂的地步。直到國家發文加以限制，貿易融資才有所收斂，不過，一些比較嚴重的違規問題浮出水面，包括倉單重復抵押等。

現實中的銅融資形式有兩種：抵押貸款和信用證貸款。銅融資的名義主體可以是貿易商、冶煉商和加工商等，實際主體可以是任何需要融資的企業。融資企業眾多，這也為融資泛濫提供了市場溫床。

信用證貸款融資在6個月的信用證期限內，融資過程可能會重復10～30次，即對一定量的報稅銅開具的信用證總額將達到所涉及實物銅價值的10～30倍。信用證制度為融資銅提供了低成本的杠桿。首先，貿易商跟國外供貨商簽訂訂購合同，以此申請銀行的信用證。然后，銀行墊付資金給國外供貨商，貿易商收到進口銅，并在現貨市場拋售它，以得到現金。以開信用證為例，在開具信用證6個月后，貿易商才需還款，從套現到還款期之間一般還有5個月，便成為貿易商的短期借款。當信用證快到期時，貿易商可以申請新的合同貸款，不斷循環操作，可以使短期貸款轉化為長期貸款，如圖1所示。

圖1 銅進口貿易融資模式

抵押貸款和信用債貸款原本就是市場融資自我創新的方式。然而，由于缺乏監管，以及企業不誠信的問題，這兩種方式的融資均存在重復抵押的嚴重違規問題，這就使這種創新方式變了味，從而使融資的風險疊加。由于抵押貸款本身的杠桿較低，而信用證制度受到總量的控制，且隨著銅價倫強滬弱的局面加劇，造成進口虧損上升，銅融資成本也在逐漸上升。于是，一些做貿易融資的企業開始鋌而走險，為了掙錢，不擇手段，重復抵押。貿易商首先通過信用證操作來獲得現貨銅，之后，采用同一批銅在多個倉儲商處開具倉單，便可在多個銀行獲得數倍于銅庫存價值的貸款。倉儲商與貿易商相互勾結所造成的監管放松，使重復抵押成為可能，這種再杠桿的操作大大既降低了貿易商的融資成本，也加劇了信貸風險。由于貿易商只能在期銅市場對實際的銅庫存進行套保，因此當銅價下跌較多時，銀行提高抵押物數量的要求便因高杠桿而加倍，貿易商的資金鏈很有可能因此而出現斷裂。

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上半年，商品貿易融資重復抵押的現象已經相當嚴重，銅融資的資金并未進入實體，而是進入房地產或高利貸等高風險的資金鏈中。然而，目前，中國高收益產品或行業充滿違約的風險，因此這一融資所引發的融資貿易資金鏈的斷裂，以及銀行累積的不斷貸款，將集中爆發。

2.剖析青島港貿易融資

中國企業擔心國內信貸收縮會導致企業的資金周轉出現問題，因此在2014年上半年，不少大宗商品貿易商通過大宗商品(主要是鐵礦石銅和鋁等)作為抵押品進行貸款，借貸規模不斷增長。這些商人從海外市場進行低成本貸款，然后在國內其他產業進行投資。

銅作為一種流通的商品，進口容易、出口便捷的特性決定了其在中國有著多年的貿易融資屬性。而氧化鋁、鐵礦石、橡膠等商品也具備這樣的特性，因此，貿易融資從銅已蔓延至多種大宗商品貿易。起初，銅融資貿易還處于合法的貿易，之后，隨著假倉單質押、倉單重復質押的出現，這原本合法的進口貿易便成了非法的騙貸商品。假倉單主要有兩種模式。一種是，融資客戶與港口搞好關系，然后將一定數量的銅開出遠高出這個數量的銅倉單，現貨和倉單不匹配，泡沫也會隨之破滅；另一種是，用一張倉單去多家銀行質押，然后進行貸款。

最核心的問題就是，融資貿易存在許多監管漏洞，加之貿易主體本身缺乏自律意識，甚至銀行部分工作人員對于虛假的倉單或者重復抵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倉儲公司與貿易公司進行合謀，通過虛假倉單或用一張倉單在多家銀行多次重復開具信用證，而同一批貨物“左手倒右手”，“做銅不見銅”的重復信貸循環操作，使大量資金脫離實體經濟，在銀行體外空轉，涌入具有高回報的房地產、信托和地下錢莊等領域。

由此可見，只要融資貿易存在利差、匯差和時間差，商品融資貿易就存在生存的土壤。此外，在中國經濟轉型之際，由于各種監管制度的不健全，以及金融市場融資結構的不合理，包括影子銀行、融資貿易等新型的融資方式都有存在的合理性。

大宗商品融資并非惡魔，只有加強風險管理和行業自律，才能防止重復抵押等違法犯罪行為，以確保行業的健康發展。為了從銀行端加強監管，目前，上海等地已開始收緊信用證業務。隨著監管力度的升級，信用證開設將越來越難。與此同時，自7月1日起，新的倉單國家標準將正式頒布實施，倉庫商品“一女多嫁”、重復質押、利用信用證或倉單騙貸的行為將得到有效的遏制。

隨著大宗商品騙貸調查的日益深入，涉及規范的系列政策將陸續出臺，對于暗箱操作和非法牟取暴利者，這無疑是喪鐘。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劉士余表示，對于涉及大宗商品的煤炭、鋼鐵、機械和造船等行業經營不善的公司，應運用破產法，通過破產的方式，改善公司經營機制。

3.未來新型的貿易風險正在醞釀

首先，隨著美元實際利率的上升，人民幣與美元的利差將會逐步收斂。因銅貿易融資而獲得美元信用證的利率為美元LIBOR+20至300個點。比美元LIBOR和SHIBOR，我們發現，二者的利差逐漸收斂。在美元加息預期，以及國內定向寬松的驅動下，人民幣和美元利差的收斂是無法避免的。有數據顯示，3月期人民幣和美元的利差從1月份的5.3個百分點，已降至6月的4.5個百分點左右，如圖2所示。

圖2 人民幣和美元利差

其次，國家監管的力度加大。由于青島港事件，將導致內資和外資銀行紛紛縮減抵押貸款和信用證融資業務的規模。青島港金屬貿易融資的“騙貸”金額或將刷新歷史紀錄。目前，已波及青島的18家中資商業銀行，這導致在青島乃至全國的銀行業都感到“風聲鶴唳”，銀行對此無不諱莫如深。據悉，僅“德正資源”及其關聯公司在18家銀行的貸款金額就超過160億元。隨著風險的日益凸顯，這個數字可能還將繼續增加。其中，僅中國銀行、中信銀行、恒豐銀行、農行、日照銀行、興業銀行、招商銀行、華夏銀行、濰坊銀行、建設銀行、威海銀行、光大銀行、齊魯銀行等13家銀行，針對德正系起訴的立案金額就已高達近52億元。此外，外資銀行也未能幸免，南非標準銀行、花旗銀行和渣打銀行等也紛紛被卷入。

追求所有可能的信貸資金來源，而作為資金交易的途徑，大宗商品抵押是中國“影子信貸”創造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旦問題被揭開和放大，對經濟所造成的破壞相當嚴重。隨著回購和再抵押等大宗商品融資交易途徑的枯竭，貿易融資對金融業的沖擊將越發明顯。

除此之外，銀行對商品進口信用證業務正在逐步收緊，這可能會沖擊未來的精銅和廢銅進口。由于青島調查事件，在中國工商銀行申請止付一張今年年初開的一張信用證之后，已有多家外資銀行取消了中國銅融資業務的利率優惠。很明顯，開立信用證是為了保障賣方利益。如果中國工商銀行拒付，信用證將不再是值得100%信任的支付方式，為此，中國進口商將遭遇貨款支付的壓力。

二、再生銅行業運行略受波及

隨著銅廢料進口的日益規范和銅價的反彈，4月和5月，中國廢銅進口出現連續兩個月的反彈。然而，在6月，盡管進口比價得到修復，進口虧損卻減少，由于歐美發達國家坐地起價，以及進口貿易融資騙貸事件的影響，進口廢銅出現了大幅下滑。

據海關數據顯示，6月，中國進口廢銅為263468噸，較之去年同期大幅下降27.29%，較5月則大幅回落17.6%。然而，1～6月，中國進口廢銅為175.9萬噸，較之去年同期下滑14.8%，這意味著中國再生銅的原材料供應還相對緊張，如圖3所示。

圖3 中國廢銅進口

圖4 廢銅和精銅價差

我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廢雜銅進口國之一，主要來源地是工業發達和環保要求嚴格的國家和地區，其中從美國和日本的進口量比例分別為38%和25%。此外，估算我國每年尚有15萬噸的自產廢雜銅。我國煉銅行業礦銅原料與廢銅原料之比為2.69：1，廢雜銅在銅原料中的比例已達27%。中國精銅的三分之一產能來源于再生銅，6月，江銅有一套冶煉設備就出現了停產，一方面由于設備出現故障，另一方面則有可能受制于廢銅的供應緊張。為此，筆者做了如下理性分析。

從廢銅和精銅的價差來看，今年1～7月中旬，廢銅和精銅的價差處于歷史波動正常區間的偏高區間，因此存在一定的廢銅對精銅的替代消費。不過，自4月以來，由于精銅被不斷逼倉，再加上融資貿易被查，大量銅被鎖定在保稅區倉庫難以報關進來，甚至部分運往LME在亞洲的交割倉庫。而廢銅價格卻出現消費季節性淡季，并在訂單低迷的驅動下不斷走低，因此廢銅替代精銅的消費預計會擴張，如圖4所示。

三、對策和出路

對于再生銅行業而言，目前，原材料供應、融資困難和環保成本等問題比較突出。而廢銅進口每年都有固定的大型貿易商進口配額，大量的小貿易商或小冶煉商進口廢銅都是通過五礦等大型企業代理進口的。

青島港貿易融資騙貸目前暴露的只是小的貿易商，但并不排除包括五礦、中信資源等大型貿易企業也有被牽扯進去的可能。不過，廢銅難以標準化為倉單，因此，廢銅進口遭遇融資貿易清查的沖擊很小。然而，由于廢銅進口在許多時候遭遇海外供貨商出現“以次充好”或“偷梁換柱”的事件，所以建議再生銅企業應加大對廢銅進口船貨的檢查力度。

在運用銅的金融屬性投資方面，再生銅企業需要避免精銅貿易商類似違規騙貸、虛假倉單的違規貿易活動。再生銅行業應加強自律，在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和中國海關加大監管的同時，扎扎實實地做好廢銅進口的資源保障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