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視角下動畫語言的修辭研究

趙 嬌

一、動畫語言的修辭與修辭格界定

(一)動畫語言的修辭界定

傳統修辭學中對修辭的界定非常單一，認定其的主要內涵就是以言語為主要修飾對象，以美化為主要功能的手段和技巧。如民國早期的修辭學者王易在《修辭學通詮》中說:“修辭之事，乃欲冀文辭之美?！保?］就是基于這種修辭觀念，對修辭下的定義。

隨著社會文化內容的不斷發展，傳統修辭學的界定內涵也在不斷的發生變化，陳望道先生的《修辭學發凡》一書的問世，將修辭學帶入了現代修辭研究的新境界?！缎揶o學發凡》中對修辭有如下解釋:“修辭原是達意傳情的手段。主要是為著情和意，修辭不過是調整語辭使達意傳情能夠適切的一種努力?！保?］這種對修辭有廣博包容度的闡釋，為修辭在現代社會的發展存在提供了足夠的空間，至此修辭不僅僅存在于單一言語的修飾中，也同時存在于廣播、電視、網絡等現代媒體語言中。語言是人類社會交際的重要表征，它以符號、文字、圖案、音樂、顏色、肢體動作與面部表情等形式為載體，來履行交流職責，多種語言形式的出現不僅豐富了語言的內涵，也同時豐富了修辭的內容，增強了修辭的表現力。動畫語言的修辭正是修辭存在于現代媒體語言中表現形式的一種。

由于動畫片的在視覺音效方面的特點，動畫語言的表現也多由言語、圖案顏色、聲效、人物表情動作等多種形式組成。動畫語言修辭也必然在此范圍內為動畫語言服務。由此我們可將動畫語言修辭界定為是通過言語、顏色、聲效等多種構成元素，把抽象的變為具體的，把具體的變為抽象的，這使得動畫獲得了空前的表達自由，使觀眾實現了對非現實情境的愉悅體驗，并在虛擬的想象中極大地釋放了娛樂沖動的手段。

(二)動畫語言的修辭格

修辭格是修辭方法中不可或缺的一種。動畫語言的修辭格是動畫語言修辭表達的核心。在動畫語言修辭的范疇內，修辭格多以變形、夸張、比擬、戲仿、易色等形式為主，充分體現出了動畫語言的“修辭”特征，動畫片中的“修辭格”更多的是通過線條構圖、色彩等構成，將情景內容，人物感情、思想，憑借顏色的想象夸張，擬人的“靈”化釋放，變形運用中的自由意志的表現等，將真人版影視無法實現的內容，憑借豐富的視覺表現生動的呈現給觀眾，可以說動畫片語言中的修辭格的運用，打破了社會帶給每個人的多重禁錮，激發其潛在的內心愿望，它帶來的是寶貴的思想的自由，這種自由似乎帶有極端性，但觀眾似乎更愿意接受這種動畫語言修辭帶來的滿足。

二、從喜劇的角度看動畫語言中的修辭活動

(一)動畫片語言的喜劇性

提起動畫片，沒有人會感到沉重。歡笑、幽默成為了動畫影視給人的情緒定位。然而，這種情緒并不意味著動畫片表現情緒的單一，動畫片中的“笑”其實蘊含了多重含義。這種豐富的笑的含義，在動畫片的語言中表現得非常鮮明。

首先，從言語方面講，動畫片的言語表達是最具喜劇性的表現形式之一，如日本動畫片《蠟筆小新》中的主人公小新，是幼稚園中一個5歲小男孩，相貌普通略有古怪，卻在片中以“小新式”語錄，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產生喜劇效果。如:

1.老師:小新，你的毛病就是用詞不當，現在考考你用一句成語來形容老師很開心。

小新:含笑九泉。

2.小新:老師，我要上廁所。

老師:不行，現在是上課時間，剛才下課怎么不去?

小新:下課時間那么寶貴，用來上廁所多可惜呀!

這兩組對話，都讓人有捧腹之感。如“含笑九泉”明明是用來形容人死后也感到放心、欣慰，小新卻將其送給老師，老師氣得五官挪位，觀眾卻在底下因為小新言語的表現逆差，找到了笑點，達到了喜劇效果。

其次，從言語以外的語言形式來看，動畫片作為影視產品，它的圖像、聲音和鏡頭等語言形式，都在動畫片的表情達意目的中發揮重要的作用。動畫片的喜劇效果，往往也是通過言語、圖像、鏡頭、音效等多種語言形式的綜合才得以實現的。以鏡頭語言為例，動畫片中經常利用鏡頭關注的時長，鏡頭的特寫、近景、中景及遠景的切換將人物不同的思維、情緒直觀反映出來。觀眾對動畫片的喜劇效果要求是比較高的，追求較強刺激的笑感，是其核心觀賞心理。所以在動畫片中特寫夸張鏡頭較多，因為其更能凸顯人物心理。

(二)喜劇化動畫語言中的修辭活動

1.喜劇動畫片中言語的修辭活動

現代有聲影視世界的豐富多彩依賴于多種影視語言手段的運用，但同時“言語”的作用在影視語言中的重要作用也依然未變。在喜劇化的動畫片中，喜劇化言語的表述必須在修辭活動中才能達到應有的效果。在喜劇化動畫片中喜劇元素可以以三種模式在言語中體現。而且每一種模式都有其對應的修辭格在言語修飾過程中進行修辭活動。

(1)言此意彼模式

這種模式的喜劇性就在于高層次語言的低層次運用，由中間錯位的不協調來產生笑點，在這種模式下活動的主要有雙關、飛白、仿擬等修辭格。

如《蠟筆小新》小新與妹妹的對話:

小新:妹妹，你干嘛那么用功?

妹妹:還不都是因為你。

小新:我?

妹妹:沒錯，我們家總要有人有出息吧!

在這段爆笑對話中，小新妹妹并沒有直接表明哥哥小新沒出息，而是語帶雙關的點出兩層意思，一是自己是家里有出息的人，二是暗示小新學業不佳。這樣的言語水平在成人身上并不新奇，但出自一個3歲小女孩之口，就會讓觀眾在言語的層次錯位中產生笑意。

(2)反差突變模式

這種模式的喜劇性表現在語義的前后組合中發生意義上的突然變化，造成語義逆差，打破觀眾的視聽預期，給人意外驚喜。如襯跌、設歧、轉承等修辭格。如辭格“襯跌”在喜劇動畫中的運用，以《櫻桃小丸子》中的言語為例:

小丸子:“最可氣的是這盆絲瓜。哎，全班只有我種得這么難看，還沒完沒了往上爬。其實我根本就沒怎么理它。居然還沒有死。”

所謂襯跌就是先用幾句話做襯托，然后再急速的轉為跌落的一種修辭方式。(周振甫的《詩詞例話》)

在動畫片《櫻桃小丸子》中，上文小丸子的話語中先是在內容上做了定向的預設引導，使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同情小丸子經過努力最終失敗的絲瓜作品上，觀眾在潛意識當中都在等待小丸子進一步的沮喪情緒表現，甚至準備好了進一步的惋惜，結果小丸子的話語內容的方向卻180°大轉彎，以一句“其實我根本就沒怎么理它。居然還沒有死”使觀眾的預期完全落空，同時話語意向結果也是想象不到的。

(3)語域糅合模式

語域是言語使用的場合或領域的總稱。語域交叉模式是指言語在運用的過程中將不同領域的言語糅合在一起，使原本單純的語義從內容到風格發生違背常規的變化，以給人滑稽、詼諧之感。兼具此效果的辭格有比喻、擬人、夸張等手法運用。以“比喻”為例，比喻是最古老的修辭手法之一，它可以根據事物之間的相似點把某一事物比作另一事物，把抽象的事物變得具體，把深奧的道理變得淺顯。在這必須要提到的是動畫片中的比喻不必是常理比喻，即一事物與另一事物真的具備常理的聯系性才能使用比喻，而是可以在常理的比喻中進行夸大、縮小，動畫片言語中的比喻更具備自由性、戲謔性，也因此更具有幽默詼諧令人捧腹的特點。如動畫片《大頭兒子小頭爸爸》中的臺詞“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有雨傘，我有大頭!”，《加菲貓》的臺詞“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比錢更重要的東西，比如說意大利面。”再如動畫片中的擬人化臺詞“為什么連感冒病毒也不愿意理我?”“一個鴨蛋下面長四條腿，就算鳥了?！?《櫻桃小丸子》)這些動畫片中的言語利用比喻或擬人化的非常理化運用，將觀眾帶到了喜劇效果的巔峰。

2.喜劇動畫片中非言語的語言修辭活動

上文我們提過動畫影視中的語言并不是單純的言語的構成，言語僅僅是其表意、表述和表達的技巧之一。除此之外動畫片的影視語言包括了鏡頭、色彩、聲效等多個要素，這些要素作為影視語言的載體，將影視言語難以達到的視覺、聽覺領域的內容，以自身特有的形式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而作為修辭本身來說，其原本就是達意傳情的手段。只要有敘事存在抒情，就會有各種形式的修辭出現，尤其是在喜劇性動畫片中，它的敘事情感表達很大程度得益于非言語化的動畫語言修辭，以下本文將從擬人、夸張、戲仿等三種典型修辭來探討喜劇動畫片中的影像語言修辭活動。

(1)擬人

擬人是將世界中的客觀事物“人格化”，賦予其人的形體和個性。無論是道具還是背景，擬人之后會立馬成為情節發展中的重要關鍵點。在動畫片《貓和老鼠》中，生活中生活在陰暗角落的老鼠被擬人化為一個活潑、可愛、善良的形象，小杰瑞有點夸張的大耳朵，滑稽可愛的胡須，純真機智的眼神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大貓湯姆，也一反傳統的貓咪溫和、靈活的實物形象，被擬人化的塑造成了一個脾氣火爆，遇事發暈，想歪主意時兩粒小眼珠亂轉，做事喜歡投機取巧，卻又弄巧成拙的喜劇動畫角色，兩個角色的反常態化的擬人形象塑造，彼此襯托，同時再賦予其人的神態、感情、語言等特征，完全將生活中貓鼠的角色顛倒過來，逆向化的產生了詼諧的效果。

(2)夸張

在喜劇性較強的動畫片中，夸張是其主要的表現手段之一，在劇情的視覺體現上夸張的存在顯得異常重要，它的使用能提升動畫角色的性格特征，能使劇情的渲染達到最佳效果等，所以包括塑造對象的動作、表情、甚至心理在內的諸多要素都憑借夸張這種修辭手段表現出來。

喜劇動畫片《唐老鴨和米老鼠》風靡全球，在這部動畫片中想象力是其得到巨大成功的關鍵，而想象力實現在銀幕上的途徑之一就是夸張手法的頻繁使用。

在這部動畫片中唐老鴨狡黠的眼珠可以在眼眶里做圓周運動;一只大象可以藏進花瓶里;閉著眼睛就可以走到一萬米高空;身體的外殼可以根據需要脫出來等等夸張滑稽的形體，匪夷所思的想象，緊湊的喜劇包袱都將這部動畫片推向了成功喜劇的巔峰。

(3)戲仿

作為文學修辭的一種常用手段，“戲仿”又名“滑稽模仿”、“戲擬”。而在一個以影像視聽為主的大眾文化消費時代，與文學、戲劇相比，這種手法更為普遍和明顯地體現在電影作品之中。越來越多的作品通過對經典影片里的故事情節、經典場景、人物形象、臺詞、音樂等戲仿來營造一種“熟悉的陌生化”氣氛，達到戲謔、滑稽的審美效果。

如日本動畫片《蠟筆小新》中主人公小新動輒將自己想象成超人的鏡頭片段中，就是戲仿電影《超人》中的基本造型，藍色緊身衣，胸口配有紅黃相間的鉆石型標志，大紅色的披風甚至還配有大紅色的外穿小內褲，小新憨憨笨笨又帶點狡黠的外貌，再配上超人的英雄造型，完全通過滑稽模仿的修辭手段將觀眾帶到了爆笑的狀態中。又如美國動畫影片《功夫熊貓》中，在熊貓阿寶身上就高度戲擬了中國香港笑星周星馳影片中的經典動作“踩腳趾”，而這一搞笑動作竟然成了在最后決戰中，阿寶扭轉乾坤的關鍵。并且影片在音效的表現中，在美國搖滾元素仿擬成中國古箏、二胡等傳統古典樂器的演奏，這一點對于喜劇性的營造來說，呈現出的是一種大眾化的藝術狂歡精神。

結語

現代喜劇性動畫篇作品凝聚了多重表現元素，但動畫語言的運用始終是其不能忽略的重點。只要有動畫語言的存在，動畫片就可以隨時將聯想與想象的空間發揮到最大，鏡頭的畫面就可以充實、形象、生動，聲效的表現就可以節奏靈活，充滿彈性。而動畫語言出色的表現，又無時無刻不提醒著我們修辭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動畫語言中修辭的存在，將動畫言語和動畫影視中的非言語語言的表現力帶到了巔峰的狀態。一部令人忍俊不禁，充滿詼諧又帶有深意的喜劇動畫片也一定是運用修辭手段的經典范例，應該講，修辭是喜劇動畫影片創作中不可多得的巧妙手段，而對動畫語言中修辭的運用研究就更具有空前廣泛的意義了。

［1］王易.修辭學通詮［M］.上海:神州國光社，1930:8.

［2］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