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GDP的兩種比較

杜大偉

世界銀行最新發布的研究報告指出，按購買力平價（PPP）計算，中國在2014年可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這是如何計算出來的？與更為傳統的按市場匯率計算GDP相比，有何不同？這一發展的意義又是什么？

購買力平價法與名義匯率法

2012年，中國經濟所生產出的全部最終產品和勞務的價值，即GDP，按市場匯率計算為8.35萬億美元。鑒于中國有13.5億人口，可以計算出其人均GDP為6188美元。而美國同年的GDP總量將近16萬億美元，人均GDP約為50，000美元。從這組數字可以看出，中國經濟總量是美國的一半，人均GDP是美國的12%。

然而，長期以來，經濟學家認為這種使用名義匯率法的比較，無法描繪實際生活水平差異的真實情況。因為相對于富裕的國家，發展中國家許多商品和服務的價格較低，尤其是那些不能進行國際貿易的服務。典型的例子有理發、家政服務、餐廳用餐。自2004年起，我與家人一起在北京生活了9年，那時有一名司機和一名兼職管家幫助我們打理日常生活。回到華盛頓以后，我們就負擔不起這些服務，因為價格比中國高太多。由于國際競爭的存在，可貿易商品——如工業制成品——的全球價格則保持在相近水平上。例如，我們在2009年購買了當時比較流行的一款汽車，其售價和在美國市場的售價相近。

為了修正這種價格上的差異，全世界每六年進行一次大型數據收集，其目的是調查大量商品和服務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定價（最近一次調查包括了199個國家的數據）。這一調查最重要的成果就是用購買力平價法衡量每個國家的人均GDP，即按相同的價格水平計算。2012年，中國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GDP為10，960美元。而美國是這項調查的基準，所以其人均GDP在購買力平價計算中仍然為50，000美元。因此，中國的實際生活水平是美國的21%，而不是名義GDP的12%。造成這一差異的原因是，一美元按市場匯率轉換成人民幣后，在中國市場的購買力大于美國市場。換個角度說，中國的價格水平是美國的56%左右。這是把中國的低價格與其近于或高于美國的價格進行平均的結果。

此次數據收集的結果令人吃驚，因為在2005年進行的上一次調查中，對中國價格水平的估算結果比這一次高很多。對價格水平的估算升高，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GDP就會降低。如果價格水平與美國持平，那么用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GDP和人均名義GDP之間就不會有差異。許多專家當時認為2005年價格水平估算得過高。好的數據收集需要在全國范圍內采樣，2005年的估算可能過于依賴從少數較昂貴的城市中收集的數據。而新的估算是符合國際經驗的。例如，在20世紀80年代，韓國用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GDP約為美國的20%，其價格水平也差不多是美國的60%。此次對中國的價格水平的估算結果，對于處在這一發展階段的發展中國家而言是非常典型的。隨著國家繼續向高收入增長邁進，服務價格一般也會上升，總體價格水平會接近甚至超過美國。

用購買力平價法衡量GDP的優點

進行價格數據收集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比較不同國家的實際生活水平。中國的實際生活水平是美國的21%，這一估算更為精確，因為12%的名義GDP沒有修正價格水平差異。同樣，購買力平價法還可以幫助構建不同國家間可比較的貧困線，使得我們可以在全球范圍內估算極端貧困人口的數量。

購買力平價也為計算GDP提供了一種方法。基于最新的估算，2012年中國按購買力平價測算的GDP是14.8萬億美元，相當于美國的91%。顯而易見的是，即使經濟溫和增長，中國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也將在今年——也就是2014年超過美國。因此，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說，按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用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數據在思考某些類型的問題時是非常有益的，比如自然資源的利用及環境問題。例如，每單位GDP的碳排放問題。如果用名義GDP來考量，中國每創造1美元GDP的排放量是美國的三倍，這表明在碳效率上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而使用購買力平價法來考量，中國每單位GDP的碳排放量比美國水平高出76%，這比較接近真實的差距。在比較一些具體的東西時，如碳排放量或資源利用，我更傾向于使用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作為對實際GDP的最佳估計。

有一個很自然的問題是：如果中國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比我們想象的高，這是否意味著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已經比之前所報道的更快？答案是否定的。對經濟增速的最佳度量是由國家統計局以人民幣為單位進行的計算。如果中國現在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比我們想象的高，這就意味著我們需要調高以往年份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GDP。其間的增長率將保持不變。

名義GDP的優點

按市場匯率計算的名義GDP仍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數據。由于國際貿易和投資都是以名義匯率的市場價格成交的，所以按市場匯率計算的GDP是衡量市場大小的最好依據。如果要問世界上最大的市場在哪里，答案依然是美國。同樣，如果要分析債務或信貸的GDP占比，使用按市場匯率計算的GDP更有意義，因為這些都是名義數字。

就名義GDP而言，美國依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然而，毫無疑問，這也將會轉變。中國的實際增長只需保持每年6%的溫和速度，其名義GDP就能在十年之內超過美國。趕超的年份不僅取決于實際增長率的差異，也取決于通貨膨脹和匯率升值，所以很難預測確切的時間。但是如果中國在十年內沒有成為最大的經濟體，將是令人詫異的。

關于該問題的普遍觀點是，中國擁有比美國四倍還多的人口，所以，當中國的人均GDP達到美國的四分之一時，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若用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將在今年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若用名義GDP計算，中國也會在十年內完成這一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