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璐
[摘 要]洪秀全屬于清朝農民起義的領袖,其所率領的農民起義達到了我國古代農民戰爭的巔峰,太平天國與其他農民起義活動存在一定的差異性,洪秀全已經在表面上擺脫了傳統的宗教思想,將西方宗教思想用于表面,實際則仍是運用孔孟思想,開辟了一條較為獨特的道路。本文主要針對洪秀全宗教思想對于太平天國的影響展開探討。
[關鍵詞]太平天國;洪秀全;拜上帝教;清朝
一、引言
清朝屬于一個少數民族掌權的朝代,在滿族統治的整個歷史進程當中,各類型的起義、反抗斗爭屢屢發生,從乾隆年號后期開始,農民起義運動更是接連不斷,而在此之后農民起義運動的鮮明特點在于采用宗教作為精神依托。乾隆后期、嘉慶年間,有關“剿匪”和“教匪作亂”的歷史記載非常常見。比如:“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丙寅,諭國泰嚴治山東冠縣義和拳教匪”、“嘉慶元年湖北枝江、宜都教匪起”、“十八年九月河南滑縣八卦教匪李文成糾眾謀逆”、“三年己酉,張誠基奏江西西寧州教匪作亂”、“二年庚午,觀成奏四川教匪徐添德侵擾達州、東鄉”、“己亥,湖北當陽教匪起”,有關的詔書也比比皆是。盡管表面上清朝處于“天朝盛世”當中,但在其統治下的抗爭、起義活動也在不斷進行著發展。
雖然清政府一直針對各種起義運動實施傾力鎮壓,然而這些起義運動在道光年間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起義勢力已經涉及到福建、山東政治臺灣。這里必須要說的是,道光年間我國出現了一件前所未有的轉折性事件——鴉片戰爭。因為清朝戰敗,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及附約,使得清朝處于半殖民半封建的悲慘社會當中。在此之后,國人對于清政府的抗爭變得更為激烈,同時展現出新的特點。
洪秀全所率領的太平天國運動正是基于“中西合璧”指導思想的農民起義抗爭運動。太平天國運動從1851年的“咸豐元年六月癸亥在廣西桂平縣金田起事”發展到“三年甲戌”占領南京、安慶等重要城市,一直到1856年打敗清朝江南大營與江北大營,已經占領江蘇、湖北、安徽以及江西等半壁江山,發展勢頭迅猛,完全達到了與清政府相同的高度[1]。然而,天平天國僅僅維持了八年就宣告失敗——“三年六月曾國荃軍克金陵外城獲賊酋洪仁達、李秀成,江南平”。太平天國這段歷史當中,始終貫穿著領導者洪秀全的宗教思想,這當中具有非常多的問題值得研究。
二、洪秀全宗教思想的起源
1843年,參加第四次科舉的洪秀全落榜,這時的洪秀全閱讀了傳教士梁發的《勸世良言》,他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共鳴,洪秀全仔細品讀《勸世良言》之后,感覺自身已經獲得了上天堂的真路,隨即皈依基督。《勸世良言》對于當時難以找到出路的洪秀全來說,猶如一盞明亮的導航燈塔對于海上的一葉扁舟。可能洪秀全最初接受《勸世良言》并不是為了之后的起義,但是,《勸世良言》當中所宣教的“人死后能夠進天堂”與“耶穌這個神仙”的信仰給予了洪秀全非常大的啟發,再加上當時清朝當中非常激烈的階級斗爭,最終導致洪秀全萌發了進行革命的思想。《勸世良言》猶如一把鑰匙一樣,開啟了洪秀全進行起義、斗爭的生涯。
恩格斯曾經提出過:“任何的意識形態一旦產生,就會與現有的材料觀念實施有機的結合,同時還會對這些材料實施深入的加工發展。”拜上帝教屬于一種意識形態,其正是洪秀全立足于現實階級斗爭的需求,吸取之后在進行改革現有的思想材料以后創建的。洪秀全作為一個長時間受到我國傳統思想影響的封建知識分子,其自身所固有的思想根本不會因為《勸世良言》這本冊子發生徹底的變化。洪秀全前后撰寫的《原道醒世訓》與《原道救世歌》等相關的作品當中,把基督教的教義與孔孟的思想進行整合,洪秀全所創建的拜上帝教實際上是充分吸收了基督教原有的形式,而內容則完全充斥著民間封建迷信的“本土化宗教”與傳統的孔孟道德原則[2]。
僅僅依靠一個教派,難以有效發動大規模的農民參與。在我國的封建社會當中,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個運動或者團體的最高領導,必須要具備與眾不同的能力,甚至可以稱作為“神力”。而洪秀全作為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當中的落榜知識分子要怎樣才能讓自身具有資格呢?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勸世良言》又發揮關鍵作用,受到這本書的啟發,洪秀全想起來自身1837年的“丁酉異夢”,洪秀全將這次夢與自己后來兩次到廣西活動的事跡進行了聯系,向廣大農民宣稱自己屬于上帝的次子,被封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受到天命來到社會“斬邪留正”[3]。這就是充分利用“君權神授”的封建迷信形式宣告了洪秀全的領導者權威,而僅僅依靠這點,還不能滿足發動農民參與拜上帝教、進行起義的充足條件,這里必須要與清朝在當時的社會狀況進行聯系。清朝政府在那個階段出現的各類型苛捐雜稅、無數管理的腐化貪污、各種高利貸橫行,致使本來生活就很困難的農民雪上加霜,而鴉片戰爭失敗以后的賠款與戰費導致清朝政府的搜刮更加嚴重,大多數農民都難以維持生計;而1846年~1850年間,長江黃河流域爆發了非常嚴重的水旱災害,兩廣區域蝗災、水災、旱災頻頻發生,導致農民的反抗情緒不斷上升。約·阿·克雷維列夫曾經提出過:“宗教是在其成為必要同時又可能的狀態下產生的。之所以必要,源頭在于人們的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在當時那種天災人禍不斷的狀況下,宗教所產生的麻痹性安慰效果就非常有效。拜上帝教正好能夠給予當時的農民一種美好天國、人人平等的景象憧憬,使得農民有著美好的期盼。“自今以后,凡曉得在皇上帝面前悔罪,不拜邪神,不行邪事,不犯天條者,準上天堂享福,千年萬萬載威風無了期”。雖然這種說教的內容非常空洞,然而因為廣大農民對于平等的極度渴望,再加上對于科學知識的極度匱乏,拜上帝教借機成為廣大農民所信服的宗教,同時迅速獲得壯大與發展。
無論任何一種統治力量都絕對不會允許存在威脅到自身統治的勢力,清政府自然也是如此。拜上帝教規模的不斷發展,導致其產生的影響力不斷增長,與當時封建勢力之間的矛盾不斷激化,開始逐漸從反對神權的斗爭轉變成為政治性的斗爭。一些歷史書籍當中記載,洪秀全自身“本不欲反,無奈官兵侵害,不得已而相抗也”,這種可能性也非常高,因為剛開始的時候,洪秀全自身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推翻清朝統治的目標,廣大農民群體加入拜上帝教并不是因為其是一個反清的組織。李秀成當時提出過:“所知事者,欲立國者,深遠圖為者,皆東王楊秀清,西王蕭朝貴,南王馮云山,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天宮承相秦日綱六人深知。除此六人以外,并未有人知到(道)天王欲立江山之事。”然而,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農民群體非常希望改變自己的生活現狀,在特定狀況下,“拜上帝教儼然成為了農民群眾進行革命的興奮劑”,洪秀全當中審時度勢,采用現實主義的措施,領導廣大農民“教徒”與當時清政府這個“惡魔”進行戰斗,共同建設“人間天國”。
太平天國從1851年金田起義開始,僅用時兩年多,就占領了江蘇、安徽、兩湖、浙江、廣西六省,同時定都南京。之后,又開始了長時間的西征、北伐,于1856年擊敗清政府江南與江北的大營,占領長江中下游區域,獲得了輝煌的革命成果。太平天國運動之所以能夠獲得如此迅速的發展勢頭,當中拜上帝教的凝聚力與號召力必不可少。
三、拜上帝教與孔孟思想的整合
拜上帝教其實是西方基督教與中國儒家結合的一個“混血兒”,并且“混血兒”有著基督教的面孔和儒家的思想。洪秀全對基督教的“神”與中國經書中的“上帝”、“天”進行糅合,對于拜上帝教在中國的傳播有很大地促進作用。他利用這一點,用儒家思想改造基督教。基督教“人人都是上帝赤子”、“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教義經過他與“天下一家”、“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儒家思想的結合,成了“天下多男人,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是姊妹之群”的教義[4]。拜上帝教的教義基本用儒家經典充實,甚至指名道姓地將孔子作為具有正氣的正面人物的表率。
首先,他這個政教合一政權的政治原則和宗教原則基本是以道德原則為基礎。“善”“愛”“真”與“惡”都是以現世的倫理道德的標準來規定,用天父、天兄、天道的口氣和要求來決定對“教民”的規定,“予今苦口誨諄諄”,“只將正道覺斯民”[5]。同時利用“正直”和“邪曲”的對立來號召、動員農民與清政府斗爭。洪秀全說:“邪就是妖妖可惡,曲便是鬼鬼余辜。”將清政府比作“妖妖、閻羅妖”,將清政府的學說和宗教偶像比作“鬼鬼”;并且提出“天卜是一家,凡問皆兄弟”,“量寬異國皆同國,心好異人皆族人”的口號,這對于相當愚昧、同時又有著比較原始道德的農民來說自然很具有號召力。最重要的是洪秀全將“忠”的思想與“為公莫為私”的思想提出來;道“有志頂天忠報國”,用宗教的力量要求人們忠于太平天國革命,忠于天父、天兄、天道,達到促進與清政府戰斗的現實目的。“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處不飽暖”的大同世界的提出,對于渴望獲得生活、生產資料,擺脫剝削、壓迫的農民階級來講,意味著雪中送炭。這些都是洪秀全成功利用儒家思想加以基督教形式來推動起義斗爭的體現。
總體來講,洪秀全雖然打著拜上帝教的旗幟,他卻從未對孔孟儒學思想進行實質性批判,更未和其決裂。他號召眾教徒“為堯、舜之孝弟忠信,遵孔、孟之仁義道德。”將儒學中利于農民理解接受并有利于打擊清政府、建立天國政權的內容,附會以宗教語言和形式,揉入拜上帝教。經過洪秀全精心“打扮”,拜上帝教在起義的前期成功加速了運動的進程。
四、拜上帝教希望的破滅
拜上帝教迅速發展和運動前期推進迅猛的原因是它給貧困中的農民帶來了希望,可是這個“混血”宗教本就存在的狹隘性與虛偽性迅速暴露,再加上領導人的自私、腐化,大部分“教徒”的希望逐漸破滅,它的號召力也就消失了[6]。
在與清政府的斗爭中,洪秀全號召全體將士“同心合力,不得臨陣退縮”。為了鼓勵大家英勇戰斗,獎勵英勇殺敵、處罰臨陣退縮之人,天國頒布《記錄功罪詔》以行賞罰。這在初期基本可以秉公執行,取得很好的效果[7]。但是,在政權建立、逐漸穩固,以及部分領導人集權嚴重后,裙帶封官、貪贓枉法等行為開始發展,許諾的“天國”化為了泡影,農民自然沒有了繼續斗爭的積極性。
最為嚴重的是“天京事變”的發生,這是天國運動由盛轉衰、最終失敗的關鍵性因素。楊秀清與洪秀全的權力斗爭,使得整個領導集團四分五裂、分崩離析,曾經給人們帶來希望的拜上帝教由于事變在人們心中的地位發生了動搖、甚至破產,有言“誘山洞蠻野之徒則可,今至金陵,雖三歲孩童,亦知其詐[8]。”最終到了“天父殺兄,總歸一場空,打打包裹回家轉,還是做長工”的地步。天京淪陷宣告了這場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的失敗。成功的原因也成為失敗的導火索。
五、結語
馮友蘭先生曾經就提出過“倘若洪秀全所領導的太平天國運動統一了我國,那就會將我國拉回到西方國家的中世紀”、“將我國的歷史拉向后退的方向。”暫且不論馮友蘭先生這番話是否概括全面,但是其中鮮明的提出了太平天國運動的落后性質與失敗的必然性質。洪秀全自身對于傳統的孔孟思想無法割舍,導致其與外來思想之間存在著極為深刻的矛盾,拜上帝教思想在理論與政治方面的優勢逐漸被喪失殆盡。廣大農民本來出于針對地主階級的剝削與壓迫奮起反抗,有著打破舊世界平衡的力量和勇氣,然而太平天國運動落后的組織領導、現實的生產模式以及傳統的思想根基注定其難以戰勝舊世界,獲得最終的起義革命勝利。
洪秀全所大力宣傳的上帝與宗教,對于處在水深火熱中的農民群眾來說,其也許能夠起到“興奮劑”與“催化劑”的作用,然而,當這種作用有效的效應消失以后,太平天國這場農民運動最終的結果必然走向失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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