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曉璐
摘 要: 《沃斯》這部小說是澳大利亞著名作家帕特里克·懷特最經典的著作之一,也是最能體現懷特現代主義寫作風格的小說。雖然以往有人研究過《沃斯》這部小說,但大都從哲學的觀點研究這部小說,沒有人用現代主義的觀點整體分析這部小說。本文從《沃斯》的主題思想和寫作手法上探究懷特的現代主義風格。意義在于以現代主義的觀點剖析《沃斯》這部小說的內在特色,分析懷特獲得諾貝爾獎的原因,進一步探討懷特的現代主義風格。
關鍵詞: 懷特 《沃斯》 現代主義
1973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澳大利亞作家帕特里克·懷特,因為“他史詩般的和擅長于刻畫人物心理的敘事藝術,把一個新大陸介紹進了文學領域”。懷特無疑是澳大利亞人的驕傲,也是迄今世界上最著名的澳大利亞作家。他對澳洲文壇的影響極其廣泛而深遠。他的突出成績就是打破了澳大利亞的文學鼻祖勞森著力描寫刻畫人與外部世界沖突的傳統文學形式而轉向了人的內心沖突,將筆觸伸向了現代人的內心深處。他的小說基本上以他的祖國——澳大利亞為背景,但又結合了現代主義的創作手法,因而他的作品無論是主題思想還是寫作方法,都滲透現代主義的色彩。《沃斯》是懷特的一部經典著作,是懷特最富有代表性的著作之一。這部小說的主題思想和寫作手法,無不體現了寫作風格和特色。本文主要結合這部小說的主題思想和寫作特色論述懷特作品的基本特征,特別是其作品的現代主義特征。
沃斯是根據19世紀40年代幾支探險隊曾從澳洲的東南部向西北部出發,探索大陸奧秘所創造的。雖然懷特選擇了一個重大的歷史體裁,但并不是在寫歷史小說,他所要表達的主題思想是現代的一些社會現象和問題。這部小說洋溢著頑強不屈的精神,這正是當代人精神所缺少的。小說的主題思想就是普遍存在于懷特小說中的探索性。
首先,從主人公沃斯來看,身上集中體現了人性的弱點與沖突,他是一個具有悲劇色彩的英雄,他的失敗是人性內在沖突的必然結果。他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尼采式的“超人”,而是一個以積極的方式認識自我,敢于挑戰傳統的價值觀,試圖通過探險追尋人生的真諦的人。其實《沃斯》中的探險是作為苦難的歷程描述的,探險的真正目的不在于了解內陸的秘密,而是探索人們的心靈奧秘和人生的意義。懷特筆下的沃斯表現出的精神上的沖突,正體現了當代人心理的惶惑不安。
小說中的沃斯狂妄自負,相信“萬事依賴于自由意志”[1],僅憑個人意志出發到澳大利亞深處探險,妄圖憑借個人意志征服世界,在大沙漠中自由地馳騁,實現超人的夢想,同時試圖駕馭探險隊,征服每個探險隊員的心靈。可是結果與他所期望的恰恰相反。隨著探險隊在沙漠腹地不斷遭受缺糧,疾病、惡劣氣候的襲擊,以及土著黑人的跟蹤偷襲,沃斯自以為不同于常人,然而無所不能的意志與力量不僅沒有幫助他化解困難,脫離危險,反而處處使他做出了錯誤的決斷。例如:指揮失識,耽誤行程;強行過河,導致面粉落水,加劇了糧荒;射殺自己的愛犬,向同伴證明自己的堅強。在探險隊里,他一直一意孤行,不肯接納隊友的意見。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犧牲他人,甚至于自己。這種個人意志的無限膨脹只能讓整個探險隊陷入絕境,致使探險隊分崩離析,也使自己快速走向毀滅之路。從這點看來,沃斯是“尼采式的超人”[2],但又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尼采式的超人”[2],而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個體。首先,從沃斯探險的目的來看,他放棄了在德國舒適的生活,來到澳大利亞的沙漠腹地探險,為了是磨煉自己的意志,追求的是精神世界的探索。精神上的孤傲使他與傳統的現實世界格格不入,他也是鄙視現實世界的傳統價值觀和一切世俗的東西。就這樣沃斯與現實平庸的社會與人保持距離,因為他相信安逸的環境不能使人完成精神上的超越。相比之下,波恩納先生資助支持沃斯去沙漠探險的動機就不像沃斯那么純粹,他試圖通過此舉贏得社會的威望和聲譽。在探險隊里,嘉德務實而且實際管理能力強,他也是受到物質利益的驅動才來參加探險的。如果從物質和精神二元對立的角度來看,那么沃斯是精神的象征,而波恩納與嘉德則代表著物質方面。沃斯認為工業時代下的物質富足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精神追求,從這一點來看,他的探索無疑是積極的。
由此看來,沃斯身上既有惡的一面,又有善的一面。雖然沃斯在探險過程中一意孤行,唯我獨尊,但是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基督的成分。沃斯對勞拉的精神上的依戀,以及在探險途中,隊員墨舒爾患病后,沃斯不顧臟和累,對其悉心照料,這種愛則升華為“基督般”的廣義的愛。在小說臨近結尾處,勞拉說了這樣一段話:“我相信沃斯和其他人一樣身上有基督的影子。假如他身上善惡并存的話,他是與惡作斗爭的,但是他失敗了。”[1]
二戰過后,西方社會的人們在經濟上和精神上經歷了種種動蕩,而產生嚴重的信仰危機。人們狂熱地追求財富,享樂、崇尚金錢,而忽視了精神的追求。現代人精神世界極度空虛,不再相信上帝和傳統的價值觀念,不清楚自己與社會、世界的關系,因而狂熱地追求自我。其實,小說中的沃斯形象之所以呈現出如此鮮明的、善與惡沖突的性格特點,是因為它反映了作者對現代人所面臨的生存狀況的關注,以及對現代人精神世界的探索。面對沃斯這個狂妄自負的形象的刻畫,作者表達了對“個人權利意志”的否定,呼吁當代人應建立正確的精神信仰。作者想告訴當代人應打破崇尚物質享樂世界中的價值觀,積極嘗試新的價值觀的精神探索,才能回歸到一個閃耀人性光輝的真正的人。
現代派作家認為當代西方社會處于一片混亂狀態,感到整個社會運行的節律對人的冷漠和敵對,對人性的扭曲和沖突,將整個世界看成一團不可知的神秘的混亂。眾多現代主義者們開始懷疑否定現有秩序的合理性,否定傳統的理性主義、傳統文化等。他們更傾向于尼采、薩特等人的非理性主義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他們強調內心體驗,主觀意識,本能、直覺和無意識,用非理性主義看待外部的人、社會、世界,尤其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更受到了現代派作家的歡迎。
在懷特的作品中,表現的重點已不再是傳統文學中人與外部世界的沖突,而是轉向對人的內心世界的探索。懷特創造了“心理敘述的藝術”[3],用心靈和筆觸追蹤現代人的足跡,因此他筆下的人物內心都充滿了現代人的困惑,以及擺脫困惑而經歷的心靈掙扎。他的小說不完全是直接描寫客觀現實,而是強調通過表現人的內心生活反映客觀現實,通過人物跳躍式的聯想,幻想和印象重新組合現實的圖像,形成了一種心理現實。這種心理現實糅合了人的外部生活和內心生活,人的意識和潛意識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從而使復雜的現實世界得到充分的反映,表現現代人豐富的心理層面。《沃斯》這部小說不僅描繪了沃斯探險的外部生活,更注重對主要人物的心理的刻畫,尤其是勞拉與沃斯的心靈感應的描寫更精彩。
懷特在描寫人物的心理現實時,盡量不用傳統的“全知敘述”[3]的手法(即故事的敘述者就是小說家,他在作品中處于主宰一切的地位,站在全知全能的角度敘述事件,描繪情景,塑造人物,并隨時插進來發表議論)。懷特大量運用了第三人稱內在視角的敘述方式。在小說中不時用第三人稱代詞“他”、“她”和人物的名字沃斯、勞拉等講述故事,對人物的內心進行分析。
小說開始,著重描寫了沃斯結識波恩納的外甥女勞拉和他們見面的幾次情形。通過對沃斯和勞拉的內心描寫和見面時的情景,我們可以得知他和勞拉其實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們都不善于社交和應酬,與其他人都保持一段距離。他們都很有主見,都相當獨立,不為自己周圍的環境所左右。通過沃斯的回憶,我們得知他自小就不聽從父母的安排,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喜歡思考關于自由的性質和目的等奇怪的問題。盡管波恩納一家都十分善待勞拉,但勞拉仍然很難深入他們的家庭。正由于他們擁有自負、孤傲的共同特點,才為以后沃斯在探險的過程中與勞拉發生的心靈感應提供了合理的依據。
在小說中,最精彩的心理描寫就是沃斯與勞拉的精神交流和心靈感應的描寫。雖然沃斯與勞拉相隔萬里,但是勞拉通過寫信和心靈感應的方式引導沃斯找回真正的自我,使沃斯對勞拉有了強烈的精神依戀,這種“只有居家小男人才會有的感情”曾經是他最唾棄的。特別是第13章將沃斯的臨終受難與勞拉的重病中的苦難和夢囈聯系起來,取得心靈感應感應的效果。在關于他們心電感應的描寫時,幻想與現實相交融合,讓讀者很難分辨清楚哪是現實,哪是幻想。人物的心理變化也是跳躍的,瞬息萬變的。這樣通過反復渲染的方法十分靈活而有效地反映人物豐富多變的內心世界和復雜的客觀現實,表現深刻的主題思想,使作品產生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象征手法是懷特所慣用的寫作手法之一。象征是現代派重要的藝術特征之一,反對浪漫主義的直抒情感,用象征性的物象,暗示主題和其他事物,暗示作者的思想感情。這種表現手法也是以多種形式出現在小說中的。首先,從《沃斯》這部小說的主題來看,表面上寫沃斯領導的探險隊探險的故事,實際上卻是一次對靈魂奧秘的探索。小說把人類物質上的探索和精神上的探索融為一體。沙漠是小說中十分重要的象征之一。根據小說的主題思想,沙漠在小說中的含義是雙重性的。一方面,它與沙子、巖石、綠洲等事物相聯系,既令人向往,又令人畏懼。它對于沃斯來說是實現心靈探索的唯一可行的途徑。可以這么說,沙漠是成就英雄的一條路。沙漠雖然荒無人煙,但可以使人擺脫物欲的煩惱,使人在精神上受到洗禮。另一方面,沙漠是令人憎惡的,不僅是由于它的惡劣的環境讓人可怕,而且它是隔絕、偏見、仇恨的象征。在探險過程中,勞拉是沃斯在沙漠中的精神伴侶,他們的戀愛關系是沃斯在沙漠里發現的最寶貴的東西。勞拉與沃斯的戀愛關系由他們的“孩子”——仆人羅絲留下來的孩子得到了升華。雖然這個孩子的描寫是小說中可有可無的部分,但對主題思想的表現卻有著重大意義。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象征手法被應用于細節描寫之中。
懷特在句法結構上作了大膽嘗試,它沒有通常句子所必需的主、謂、賓等主要成分,往往由一個短語,甚至一個副詞或形容詞單獨構成句子。這樣使語言鏗鏘有力,極富表現力。除此之外,懷特在運用語言時,還善于用一個具體的事物,表達一個抽象的概念,或者把一個抽象的概念同一個具體可感的東西相結合,渲染氣氛,創造出詩一般的意境。
懷特運用現代主義這一創作手法,獨樹一幟地形成了特有的藝術風格,并對澳大利亞作家群產生了巨大影響,從而形成了“懷特派小說”[4]。他的現代主義藝術風格,為澳大利亞文學揭開了新的一頁,因而他不愧為“迄今世界上最著名的澳大利亞作家”。
參考文獻:
[1]帕特里克·懷特,探險家沃斯[M].北京:外國文學出版社,1981.
[2]吳寶康,神性的幻滅和人性的沖突[J].外語文學評論,2004(3):27-31.
[3]胡文仲,澳大利亞文學論集[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4.
[4]黃源深,澳大利亞文學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8:1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