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輝
內容摘要:文章主要討論納粹軍國主義教育在小說《流浪人,你若到斯巴……》中的體現,主人公因被迫裹挾于戰爭而帶來的痛苦和懷疑,探討了伯爾這篇小說看似荒誕的篇章構思背后的現實主義視野。
關鍵詞:納粹教育 現實 荒誕
《流浪人,你若到斯巴……》是蘇教版語文教材必修二中的一篇,是海因里希·伯爾早期短篇小說中的代表作之一。伯爾早期的短篇小說主要取材于二戰,本篇亦如是。小說巧妙地把一名德國傷兵安排在臨時改為戰地醫院的他的母校,讓受重傷的他在昏昏沉沉中看到先前讀書時軍國主義教育的種種痕跡,從而暗示了民族災難和個人不幸的根源,突出表現了納粹對被迫裹挾到這場戰爭中的孩童的身心兩方面的傷害。
然而納粹并非是僅僅靠暴力逼迫這些孩子為所謂的第三帝國參戰,還在上臺后的十余年間,對原本單純的孩子進行全方位的“洗腦”式的軍國主義教育。且看小說中的一段文字:“普魯士文科中學的環境布置規定為:《美狄亞》掛在一年級甲、乙兩班之間;《挑刺的少年》放在二年級甲、乙兩班之間;愷撤、馬可·奧勒留和西塞羅放在過道里;尼采掛在樓上——樓上的學生已經學習哲學了。還有雅典娜神廟廟柱中楣,一幅多哥的彩色畫。《挑刺的少年》和雅典娜神廟廟柱中楣已經成了世代相傳的,美好而又古老的學校擺設。”美狄亞在希臘神話中被稱為“復仇女神”,納粹借此鼓動學生要為德國在一戰被迫無條件投降而復仇;《挑刺的少年》中的少年被稱作“忠誠的男孩”,納粹借此要求學生必須忠誠,忠誠于國家和元首的利益;愷撒、西塞羅、馬可·奧勒留都是古羅馬帝國雄才大略的君主,再把希特勒畫像與大選帝侯、老弗里茨畫像,愷撒、西塞羅、馬可-奧勒留的胸像放在一起,當然就能在學生心中宣揚征戰世界的英雄情結,并形成盲目的個人崇拜;希特勒斷章取義尼采的“超人哲學”,向學生灌輸極端民族主義,德意志民族是可以奴役甚至屠滅其它劣等民族的;雅典娜既是智慧女神,又是戰爭女神,暗示了納粹學校教育中對軍國主義的崇尚;多哥,1884年淪為德國殖民地,物產豐富,在學校墻壁上掛上畫有大香蕉的多哥風景畫,是納粹殖民主義在學校里滲透的標志。
再看小說中的另一句話:“當這所學校還叫托馬斯中學的時候,門上曾經掛過一個十字架,后來他們把十字架拿走了,墻上卻留下了清新的棕色痕跡,十字形。”托馬斯,耶穌十二門徒之一,先是對主疑惑不信,后經主多次示愛,方堅信不疑。這所文科中學以前叫托馬斯中學,門上掛十字架,說明這曾是一個教會學校,當局把十字架強行拿走,這也說明納粹對學校教育中宗教信仰的清除。而伯爾生于一個天主教家庭,其中學教育也是在納粹上臺后完成的,所以這一部分雖是小說家言,也應當是現實生活的影射。
當一個人的意志以集體的威權再壓向每一個孤立的人的時候,人性的扭曲乃至墮落,總是難以避免。尤其是一個孩子,一個單純而又極富熱情的孩子,當他處于這種處心積慮的“洗腦”式的安排,他更容易自覺卻又可悲的化為狂熱“集體”中的一份子,直至摧殘他人,傷害自己。小說中的“我”聽到重炮在轟鳴,不由地想:“我的上帝,多么令人寬慰,令人悅意的炮聲,深沉而又粗獷,如同柔和而近于優雅的管風琴聲。它無論如何也是高雅的。”“炮聲聽起來也是那么高雅,確實是圖畫書里打仗的模樣……”戰爭教育毫無疑問地直入曾經單純現在依然幼稚的孩子的內心深處,以至于“我突然想到:倘若我果真是在母校,那么我的名字也將刻到石碑上去;在校史上,我的名字后面將寫著:‘由學校上戰場,為……而陣亡。”其實“我”并不知道為什么而陣亡,戰爭本身就是毫無意義,荒誕無稽的。“我”最后在戰爭中失去雙臂,失去右腿,“猛地仰面躺了下來,因為我不能支撐自己”。伯爾在《萊尼和他們》中說:“命運壓不垮一個人,只會使人堅強起來。”而我們在這篇小說中卻看到了被無情的命運碾壓而過的主人公,一個身心俱傷的孩子,他如何去面對未來的漫漫長夜。
“集體”的惡,未必知道自身是惡。只有鮮活的個體,才有善與惡的反省。然而這篇小說里的“我”的反省深度還是極其有限的。“我”在多哥風景畫的香蕉上寫上“多哥萬歲!”,到門房比爾格勒那里冒險的抽支煙,只是一個年輕人的玩世不恭,只是對“森嚴”而又單調的集體學習生活的叛逆,對納粹、侵略戰爭的本質未必有清晰的認識。這正是悲劇所在,荒誕所在。成年人對于這個世界的惡,順從即是罪。?但我們無法去苛責一個孩子,他已是受害者。
荒誕不僅是小說的藝術,還是生活的本質。現實生活中的詭異、荒誕程度有時候遠遠超出了小說家們的想象。二戰后期德國的嬰兒師幾乎全軍覆沒,所以教訓不只是存在于伯爾筆下的小說,它就是德國的歷史。伯爾作為德國廢墟文學的代表作家,確實在小說中展示了對時代的廣闊視野。這是遵循了狄更斯、巴爾扎克以來的現實主義文學傳統的。
(作者單位:江蘇南京市第十二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