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培娟
何謂“路徑”?《現代漢語詞典》中有這樣兩種解釋:一是道路;二是門路。那么“路”又是什么呢?魯迅先生說:“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語文學習同樣如此。學生是有思維、有靈性的,我們完全可以,也十分有必要在語文課堂的“迪斯尼樂園”里給他們充分的尊重、信任、自由,讓他們按著自己的喜好和方式,建構出一條條適合學生自己學習語文的“最佳路徑”。在找尋語文學習“最佳路徑”的過程中,蘇教版四年級語文課本上的一篇課文《最佳路徑》給了我很多啟示。該文介紹了世界著名建筑大師格羅培斯為迪斯尼樂園設計路徑,先后歷經50多次修改,仍不滿意,后來從葡萄園主那里得到啟發,采取“把選擇的主動權交還給游客,讓游客去尋找最適合自己的東西,然后按游客足跡鋪設道路”的奇妙設計方法。意想不到的是,格羅培斯的這種設計被評為世界“最佳路徑”。
一、找尋“最佳路徑”需要遵循兒童的生長規律
意大利教育家蒙臺梭利說得好:“每個孩子的成長都有一定的程序,它在某個年齡段該領悟什么樣的問題,其實是固定的,你沒辦法強求,人為地加以干涉只會毀了他。”所以我們的語文教學應順應兒童的生長規律,靜靜等待花開。可惜,有的時候我們教師走得太快了,習慣以自己的思維和“一口吃出胖子”的要求來“膨脹”兒童,常常是居高臨下按成人的標準對兒童的行為指手畫腳,繼而成為至高無上的行為“評判者”,還美其名曰“嚴師出高徒”,然而這樣的語文課堂只能讓兒童“想說愛你不容易”,又怎能滿懷激情地讓他們參與到學習活動中來呢?
一位教師執教二年級《會走路的樹》,第一課時出示生字新詞后說:“下面咱們來比賽,看看兩分鐘之內誰能將這些生字的讀音全部記住。”本來用比賽的方式調動兒童的學習積極性是一個挺好的方法,可接下來的做法顯得有些急促。時間到,教師滿懷希望,期盼“踴躍回答”的大好局面,可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學生舉手。執教者有些著急了:“來,精力集中,跟著老師讀三遍,一定要把它們記住。”學生們一個個誠惶誠恐,跟在老師后面齊聲念著。“好了,現在都記住了吧?”“記住了!”孩子們機械地答道。“那這些生字新詞的意思你們都知道嗎?同桌討論討論。”在老師的驅使下,學生蜂擁進入到下一環節的學習。
也許在這位教師看來,識記這9個生字一點不難,通過用基礎字加一加、相似字變一變、形聲字換偏旁等方法很快就能記住,但他忽略了他所教孩子的認知基點。要知道,我們的教學對象是八九歲的兒童,他們的識字庫中儲存的字的數量還不夠多,思維還未能像成人那樣擴散、鏈接、比對、整合,他們還處在形象思維階段,想要在課堂上讓他們在兩分鐘之內不借助任何手段,簡單機械地記住9個生字,只是教師的一廂情愿而已。試想,即便我們成人要想記住9個從未見過的生字,還得看了又看,冷僻字再回頭看呢。所以,當這位教師遭遇“冷場”的局面時,應清醒認識到自己的教學方式出現了偏差。我們的教學不應讓學生跟著老師奔跑,而是應提供寬廣的操場讓學生自由馳騁。后來,我在執教這一課時,就放緩腳步改變教學方法:讓學生先自由讀讀,看看哪些字在生活中見過,將這類字鏈接生活先行識記;剩下的字則讓學生們相互討論討論,看看有什么好辦法能記住,然后在全班交流,選擇自己認為最好記的方法進行識記。最后通過開火車讀、同桌互讀、火眼金睛的游戲(看看少了哪個字)等方法鞏固識記。學生們學得興高采烈,記得清楚牢固。
作為小學語文教師,我們要時刻記住我們面對的是7~12 歲的兒童,切記不能以自己的認知水平去要求兒童,而是應該順應兒童的年齡特點、生長規律、認知方式,設身處地地從兒童的角度考慮問題,遵從兒童的認知基點展開教學,像龍應臺一樣坐在臺階上慢慢等那個5歲的小男孩把花束束好,哪怕等上半天時間,也會微笑著說:“孩子,你慢慢來。”只有保持和孩子一樣的高度看世界,雙方眼中的世界才能同樣精彩!
二、找尋“最佳路徑”需要尊重兒童的認知起點
美國教育心理學家奧蘇伯爾說過:“如果我們不得不把教育心理學還原為一條原理的話,我將會說,影響學習的最重要原因是學生已經知道了什么,我們應當根據學生原有的知識狀況去進行教學。”所以,在進行教學之前,我們首先要了解學生的認知起點,既不能把學生當成“零起點”,也不能低于學生已有的認知水平進行教學。否則,即使教學手段再新穎,也難以將學生引向應有的高度,只能徒勞而浪費時間,學生將得不到任何提升和發展。當然,我們也不能憑著自己對文本的理解深度挖掘,無限制拓展、拔高,超出兒童的理解,教那些學生跳一跳還夠不著的東西,這樣的話,學生學得一頭霧水,也必然不會有任何收獲。
例如,三位教師對《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做了同課異構:
一位教師設計了誦讀詩句、理解詩意、品味詩情三個環節。教學中,他過低估計了學生的學習水平和認知能力,在誦讀古詩環節就足足花了18分鐘。其實作為五年級的學生,誦讀這樣一首沒有生字的古詩,困難并不是很大,在以往的古詩詞學習中已經掌握了這樣的技能,無節奏線也能讀出古詩應有的停頓。這里教師花費不少時間討論如何畫節奏線純屬畫蛇添足,因為在這個上面浪費了大量的時間,所以在品味詩情環節,學生說到“這首詩表達了詩人對西湖的喜愛之情”,教師已沒有時間來引導學生研讀課題中的一個“送”字,詩文解讀僅僅停留在“這是一首寫景的詩,表達了詩人對美景的喜愛”就戛然而止了。在這一課的學習中,學生收獲了什么,又提升了什么?我們心存疑慮。
另一位教師呢,卻是過高地估計了學生的學習水平和認知能力。他的教學設計有檢查預習、解讀背景、品味詩情三個環節。課堂伊始,他采取指名學生一讀而過、一說而過的方式,完成了對詩詞的誦讀和詩意的理解。當然,對于五年級學生來說,尊重他們的課前預習本無可非議,但是,充分相信學生的自學能力應是建立在交流檢測的基礎上的,應對教學預設做出適時調整,而不是這種無視學情的過高估計。學生們在預習中的困惑、對詩詞中關鍵字詞的理解,教師應該給學生一些時間進行一下交流,怎能僅憑一兩個學生舉手一讀、一說就證明所有學生都會誦讀、都已經理解了呢?尤其是這位執教者在后面花大量時間深摳背景,以及品味詩情環節的補充,如“天”和“日”都指皇帝,“蓮葉”“荷花”都指林子方,“無窮碧”“別樣紅”是說前途大好一片光明等等,都是為了將教師所謂的“深刻、獨特”的解讀灌輸給學生。如此“催熟”,學生昏昏然不知所以。這樣的教學,誦讀詩句、理解詩意的基本目標沒有達成,品味詩情的過度解讀又將學生引向了“深不可測的高空”,有拔苗助長之嫌。
第三位教師從學生已有的學習水平和認知能力出發,引導學生自學質疑,交流解惑。學生已經會的不教,學生自己能學會的不教,學生有疑惑但又不能解決的問題,這位教師及時點撥、提升。他的教學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這樣教學的:
1.自學古詩,理解詩意。
(1)借助工具書,自學古詩,弄清詩意,適當批注,有疑惑的地方小組內互相交流。
(2)選擇一位學生,從作者、背景、字意、詩意、朗讀等方面進行挑戰。
2.補充拓展,品味詩情。
(1)看看詩的題目,你從中讀懂了什么?還有什么疑問?(題目中有“送林子方”,為什么詩中卻沒有一個“送”字呢?)
(2)其實,楊萬里《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寫了兩首,大家自由讀讀,想想剛才的問題,你有新的收獲嗎?
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
楊萬里
一
出得西湖月尚殘,
荷花蕩里柳行間。
紅香世界清涼國,
行了南山卻北山。
二
畢竟西湖六月中,
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
映日荷花別樣紅。
(3)如果你就是楊萬里,此時此刻,你又想對林子方說些什么呢?
這位教師從學生的認知點出發,著眼于學生的最近發展區,為學生搭建了提升的平臺。無論是“自學古詩,理解詩意”環節的質疑、交流、挑戰,還是“補充拓展,品味詩情”環節,適時補充楊萬里的另一首《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他都讓學生通過思考,跳一跳自己摘到“桃子”,都旨在調動學生的積極性,發揮學生的潛能,讓學生自主建構。在這樣的課堂上,學生的學習熱情被調動,思維被激活,學得興趣盎然。
從上面列舉的這三個課例可以看出,教師在教學時要站在兒童的視角解讀文本,應考慮兒童已有的生活經驗、認知水平和情感需求:如果讓學生們來讀這個文本,哪些地方是他們自己可以讀懂的,哪些地方是在老師的引導下可以讀懂的,還有哪些地方離他們的生活實際比較遙遠,在這堂課的學習中我們是可以暫時不用去深究的,然后再采用薛法根老師的“三不教”法進行教學。我們只有尊重學生的原有認知基礎,順學而教,搭建提升臺階,引導學生自主建構,才能使學生的身心得到自主的發展,潛力得到全面的挖掘,情感得到最大的豐富,語文素養獲得明顯的提升。
三、找尋“最佳路徑”需要認可兒童創造的可能性
教育家夸美紐斯在《大教學論》中寫道:“找出一種教學方法,使教師因此可以少教,但是學生可以多學;使學校因此可以少些喧囂、厭惡和無益的勞苦,多具閑暇、快樂及堅實的進步。”在這點上,草原的牧民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示。你看,他們從不到草原割草回來喂養羊群,而是將它們帶到水草豐盈之處,讓它們自由覓食,這意味著既管理了羊群,又尊重了羊群的獨立生命活動。其實我們的教學又未嘗不是如此呢?兒童的學習主要還得依靠其自身的內驅力,我們的作用僅僅在于激發和引導。所以,我們要像牧民一樣,成為引導、協助學生學習的“生命的牧者”,要學會“示弱”,學會“隱退”,甚至學會“隱身”,將課堂的舞臺讓給學生,讓他們無拘無束地自主學習、合作探究、質疑交流,收獲成長的同時也收獲學習的快樂。
教一年級的看圖說話課,以前我總害怕學生編不出故事,會進行引導:“你們看,小螞蟻劃著小船要去哪兒?要去干什么呢?”學生順著思路回答:“小螞蟻劃著小船要去外婆家看望外婆。”“小螞蟻劃著小船要去奶奶家送東西。”“小螞蟻劃著小船要去好朋友家找好朋友玩兒。”……這次,我不再牽著學生的思維走,而是給予學生更多時空,讓他們天馬行空展開想象,結果讓我無比欣慰,一個個富有童心、童趣的想象將我深深吸引:
“小螞蟻從電視上看到漂流很有意思,它就來到小河邊找到一片樹葉當筏子,然后順著河水玩起了漂流。它玩得多開心呀!”
“小螞蟻在小河邊拍皮球,一不小心皮球掉進了小河里。小螞蟻不會游泳怎么辦呢?忽然它想到一個好主意,找來一片樹葉當小船,很快就劃到河中間,撈起了皮球。”
“小螞蟻和小田螺比賽跑步,一條小河擋住了去路。小螞蟻不會游泳,它急中生智,將河面上的一片樹葉當成小船,又找了一根樹枝當船槳,不一會兒就過了河。愛動腦筋的小螞蟻最后取得了勝利。”
……
在這樣的語文課堂上,學生有了更多自由活動的時間、動手操作的空間、探究發現的機會。所以,再學《蘋果里的五角星》時,我讓他們自己帶上蘋果攔腰切一切,去發現蘋果里的秘密;再讀《水滸傳》時,我讓孩子們自己演一演課本劇,去親身體驗人物的性格特點;再議“如何交往”時,我讓孩子們一頭扎進“跳蚤市場”,在實踐中收獲著各種交往的
可能。
語文課上,放飛學生的思維和夢想,讓他們自由地馳騁,于是這一條條路徑,有寬有窄、有彎有直,每一條都是那么優雅自然、賞心悅目。到這個時候,我們可以欣喜地看到,孩子們在自由、尊重、信任的民主氛圍中,悠然踏上了一條通往語文學習的“最佳路徑”。當然,“最適合兒童”只是“最佳路徑”所關注的一個方面,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通往語文學習的“最佳路徑”不是唯一的,但語文的本質、兒童的發展是構成它靈魂的經度和緯度,在這樣的幾何框架下,我們便能夠自由創造屬于兒童語文學習的“最佳路徑”。
(作者單位:江蘇如皋市安定小學 )
(責任編輯 張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