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術語學：術語學研究的新方向*

李海斌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

認知術語學：術語學研究的新方向*

李海斌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

文中闡述認知術語學產生的原因，介紹認知術語學研究的理論基礎和指導原則，概括認知術語學研究的主要內容。此外，概述俄羅斯認知術語學研究現狀，指出當前認知術語學有待研究的空間，強調認知術語學對我國術語學研究的借鑒意義。

術語；認知；認知術語學

1 認知術語學的緣起

1.1 學科的外部因素

受當今語言學“人類中心論”(антропоцентризм，anthropocentrism)影響，語言學研究的范式正醞釀著一場根本性的變化，開始以語言主體“人”為研究范式的轉向。從“人”的角度對科學研究詮釋是人類中心論的主要特點。目前談論較多的兩個普遍性問題都與語言研究中人的因素有關。“問題一是自然語言對人的行為和思維有何影響，是什么使人形成一定的世界圖景；另一問題是人是如何影響他所使用的語言，影響程度如何，哪些部分在言語生成時發揮作用。總之，一切取決于人的因素(包括指示功能、情態性、語言的表現力、構詞等)。” (Козловская 2006:246)語言研究中以人為本的人類中心范式與當前研究的熱點認知語言學核心思想本質上基本一致，即人處于認知世界的中心。語言中人的因素具有認知研究的性質。“認知語言學是對傳統理論的一次反動，形成了語言學中的又一場革命，是對喬姆斯基革命的革命。”(王寅 2005:7)結構主義語言學很少關注語言研究中“人”這一主要因素。“語言學的唯一的、真正的對象是就語言和為語言而研究語言。”(索緒爾 2009:323)忽略人的因素使結構語言學有一定的局限性。李洪儒(2006)在肯定結構主義語言學取得豐功偉績的同時，指出結構主義語言學“排除了語言中人的因素，消解了主體”。語言是人的智能活動的結果，是人類認知的一個組成部分，是人類所特有的用來進行思維、傳遞信息的交際工具。人類中心論和認知語言學注重語言研究中人的因素地位的提升。正因為如此，當代語言研究取得了重要成就，出現了一些新的研究方向，如認知語義學、認知詞匯學、認知語用學、認知詞典學等。“現代語言學最主要的成就在于不再就語言和為語言而研究語言。正在形成從語言參與人的認知活動的角度研究語言的新范式。”(Маслова 2008:4)

1.2 學科的內部因素

術語學不僅與語言學及其分支學科聯系密切，還與邏輯學、認知論、符號學等學科相關，特別是與認知科學關系最為緊密。某一學科的研究一般存在著兩種傾向。一種是縱向發展，對本學科的研究逐步深入，是本體性研究；另外一種傾向是橫向發展，與其他學科建立起聯系，以解決種種復雜問題。恰恰是在與不同學科彼此交叉的過程中產生科學上的新的生長點乃至新的學科。認知術語學就是借鑒認知科學、更具體地說認知語言學的研究成果進行術語研究。跨學科性是術語研究的內在屬性。術語的實踐方面，也體現出跨學科性特點，比如術語的規范化和標準化常需要語言學家和各行業專業人員通力合作。術語的規范化和標準化的目的是制定推薦使用的術語集。而術語的整理、規范過程自然涉及到術語的認知功能，比如術語的啟智功能(эвристическая функция，a heuristic function)、術語的導向功能(ориентирующая функция，an orientating function)等。

此前的術語學學界區分兩大類術語學，規定性術語學和描寫性術語學。很顯然，這里缺少了解釋性術語學。解釋性術語學應是術語學研究的新趨勢。“作為科技領域的術語學應更多地由描寫(在這方面已取得顯著成果)轉向解釋語言事實并且頒布推薦的術語”(Лейчик 2007:235)。解釋語言現象應是語言研究的最終目的。認知語言學恰恰屬于解釋語言學，即用語言符號之外的東西來解釋語言。語言研究中，僅描寫語言事實遠不夠，還要對語言現象作出合理的解釋。

術語形成的過程本質上體現了人的認知過程。術語的形成經歷了觀念化、范疇化和世界圖景建構的連續過程。世界圖景是人類認識世界的全過程，是人對現實世界的主觀反映。人通過對現實世界的實踐經觀念化形成的關于世界知識和世界形象的綜合，英語用concept來指稱。“在英語、法語辭書中，concept都是一個外延寬泛的抽象名詞，指頭腦中孕育形成的各類思想，如科學概念、意見、觀念、思想。”(華劭 2010)concept譯成俄語為концепт，понятие。也就是說，concept的內涵等于концепт與понятие之和。華劭先生把concept譯為“觀念”。“concept譯成‘觀念’比譯成‘概念’包容性更大，較可取，盡管也不十分理想。”(華劭 2010)而范疇化反映客觀事物本質聯系的過程，其結果是形成概念。這個概念往往是科學概念，在科學概念形成之前的其他觀念成分一般稱為前科學概念。科學概念在語言世界圖景體現便是術語，而前科學概念在語言世界圖景中體現則是日常生活用詞。戚雨村(1998：55，79)指出，語言中總有一部分詞既有理性意義，即概念意義，它指語言單位所反映的人們對外界客觀事物本質特征的認識；又有內涵意義，與概念意義相對，指語言單位所反映的人們對事物非本質特征的認識。概念意義是在內涵意義基礎上“加工”的結果，概念的形成通常去除非本質的特征。“概念就是人有目的地對觀念內容加工的結果。”(Кожанов 2008)但概念意義與內涵意義并不是嚴格對立的，也就是說，一個詞所表示的科學概念與表示日常生活的意義之間沒有嚴格的界限。這說明了人對現實世界經觀念化后形成的認知結果，即科學概念、意見、觀念、思想等之間存在一定的模糊性。“觀念與概念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界限：一定條件下概念可轉化成觀念。”(Маслова 2008:58)既然沒有不可逾越的界限，就意味著有二者之間存在著共同區域。人對世界的認知經心智作用經歷了3個階段：一般表象、日常概念和專業概念。在這個過程中，所反映出的特征越來越接近本質屬性。如果術語在專業交際中被使用，那么它指稱概念；如果被用在文學作品中或日常交際中，它指稱日常概念，或者指稱一般表象，出現了非術語化現象，但都體現在同一個語言符號層面。Л. А. Манерко認為，“日常知識和理性知識有聯系：兩者均是平行認知的結果，共存人腦中。而且，科學認知依賴于日常認知的結果”(Голованова 2011:72)。Е. И. Голованова(2011：72)也認為，認知過程的實質恰恰在于新事物的理解往往借助于舊事物。

認知術語學的產生是術語學學科內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是術語學發展的必然階段。О. Г. Козловская(2006)說，認知術語學毫無疑問將是21世紀至少頭50年有關術語的學科主要方向之一。В. М. Лейчик(2007：233)指出，“認知術語學不僅僅是理論術語學研究的一個新的方向，事實上是對術語、術語集、術語系統以及不同類型術語文本的一個全新觀點體系。20世紀末之前形成的術語學理論的所有范疇與觀念從認知術語學的視角看可能需重新審讀”。

2 認知術語學研究的原則

認知術語學研究的基本原則與認知語言學的基本原則大體一致。認知語言學的核心觀點是“語言不是現實經驗的直接投射，而是要經過認知這個中間過程的加工處理。”(劉玉梅 沈志和 2010)實際上，認知語言學這一核心觀點與世界圖景理論本質相同。世界圖景由現實世界圖景、觀念世界圖景和語言世界圖景3部分統一構成。作為認知主體的人對現實世界(認知客體)進行反映，再借助語言指稱經過觀念化觀所形成的觀念。這個認知過程本質上是語言世界圖景的建構過程。世界圖景以現實、思維和語言三者關系為研究對象。世界圖景體現了人的因素，而語言中有了人的因素也就具有了認知研究的性質。世界圖景理論可視為認知術語學的理論基礎。認知術語學與3個概念有關聯，即范疇化、觀念化和世界圖景的建構。簡單地說，認知術語學的理論基礎是認知語言學的相關理論，比如，觀念化、范疇化、隱喻等。有關范疇化的問題對認知術語學而言極其重要，因為認知原理能回答結構主義不能解決的問題。在范疇化過程中居主要地位的是相似性、同一性和區別性3方面的運作。范疇化使所感知的世界具有條理性，使所觀察的一切系統化。認知科學中的概念腳本和框架也是認知術語學的理論基礎。術語指稱概念。人們談及某一概念時，往往激活與這個概念相適的其他概念甚至是整個概念系統，這些被激活的概念構成認知框架，而框架本身成為理解這一概念的基礎。反映在術語學中，則呈現出某一術語與該術語所屬的術語集其他術語間的聚合關系或組合關系。“認知語言學框架下的術語集研究的前提是建構該知識領域的觀念模型并確定知識結構與其語言表達式的相互關系。而且，觀念結構能以反映觀念世界的最小片段的腳本或框架的形式表現。術語系統的框架可保證術語集的整理。描寫該術語集的框架由次框架構成，而次框架由更細化的觀念系統相應片段的基本概念的表象構成。”(Татаринов 2006:83)此外，認知術語學研究還要以認識論為理論指導。一個術語的產生與定名過程，往往就是對研究對象反復認識的過程以及對認識結果的科學凝練。С. В. Гринёв(2008：13)認為認知術語學在俄語中有兩種表達形式，когнитивное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和гносеологическое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認識論是哲學的研究范圍。認識論是關于人類認識的來源、發展過程，以及認識與實踐的關系問題。

認知術語學研究遵循的原則有人類中心主義、擴張主義(экспансионизм，expansionism)、心智主義(ментализм，mentalism)、評價性(аксиологичность，evaluation)和解釋性(экспланаторность，explanation)。О. Г. Козловская(2006)認為現代語言學普遍利用4個方法論原則，其中包括認知理論也在使用4個原則，即擴張主義、人類中心主義、解釋性和功能主義。Е. И. Голованова(2010)指出，受認知科學范式影響形成的人類中心主義、新功能主義(неофункционализм，neofunctionalism)、擴張主義和解釋性是勾勒現代術語學面貌的幾個主要原則。術語指稱概念，而概念是人在對客觀事物進行范疇化的基礎上形成的。范疇是反映客觀事物本質聯系的思維形式，是人們在實踐基礎上概括起來的科學成果，轉過來成為進一步認識世界和指導實踐的方法。而后者與認知術語學所強調的術語在科學認知中的作用是一致的。通過語言把科學認知的成果確定下來的過程是稱名過程。術語的形成涉及作為認知主體的人、客觀現實世界和語言，即現實世界、觀念世界、語言世界。術語產生的過程本質上是人這一主導因素與3個世界聯系的過程。術語的研究理所當然地要以人為本，體現人類中心論。“涉及到術語時需要指出的是，術語是人的思維直接創造物，是事物和概念詞匯化的結果，是主體——人思維創造的結果。”(Козловская 2006)語言研究中的擴張主義實際上是指語言學科之間的交融性和開放性，即學科的邊緣性、跨學科性。認知術語學主要以認知語言學的相關理論為基礎，其中包括哲學上的認識論等。認知語言學中的認知(когниция，cognition)“指稱認知過程或綜合性的心理思維過程，即服務于信息加工的知覺世界、簡單觀察世界、范疇化、推理、言語等。信息由外界通過不同的感覺渠道進入人的世界或者信息被人內化和重新詮釋”(Кубрякова 1996:81)。心智主義與行為主義相對立。行為主義把行為與意識完全對立起來，認為心理學不應研究意識。認知主義也與行為主義相對立。與行為主義相對立的心智主義和認知主義是否等同呢？大體一致。Е. С. Кубрякова(1996:47)主編的《簡明認知術語詞典》指出，在心智主義與行為主義相對立的框架內，涉及認知與認知過程時，稱名單位中的定語когнитивный與ментальный可互為替換。“心智主義研究人如何獲取有關世界的信息；信息如何記憶并轉成知識；知識如何影響我們的注意和行為。引入認知主義這一原則是由認知科學自身的確定決定的。認知科學關注的是有關獲取知識的問題以及伴隨而來的與獲取、加工、積累、使用和知識的系統化問題。”(Козловская 2006)術語產生的過程體現了人的心智過程。評價性原則是術語研究的主要原則。理想中的術語應是語義單一性，修辭呈中性，不具有表現力。但是，術語可用來表示說話人對言語中的事物產生一定的態度并且形成表現力。法律術語的語義結構中存在著評價性成分。這種評價采用二分法，即正面和負面。形成評價性的原因可以是倫理道德，意識形態，宗教信仰等。多數的人文科學領域，包括法學，有一定量的術語的語義結構中包含意識形態成分。所含的意識形態成分具有評價性。這種評價性建立在觀念世界圖景上。認知術語學研究所遵循的解釋性原則是指由描寫性術語學漸進到解釋性術語學。О. Г. Козловская(2006)說，“這些原則集成一體作為研究術語的方法可為新興學科——認知術語學的形成做出自己的貢獻”。

3 認知術語學研究的舉隅

3.1 認知術語學視角下的術語的再定義

關于術語的定義問題，術語學界暫時還沒有達成共識、形成一個普遍接受的定義。而且，大多數術語定義不能令人滿意。原因在于試圖把術語不同特征統一到一個定義中。“對許多與術語研究有關的理論問題的回答，都與如何給術語下定義有關。術語的定義既可以看做術語理論研究的首要問題，也是術語理論的核心問題，關系全局的問題。術語作為一個事物是復雜的，具有多方面的特征。不同的研究者可以從自己的學科研究視角出發給術語下定義，而不必追求面面俱到。”(鄭述譜 2011:232-233)如果以認知術語學為視角，可對術語下一個全新的定義。“術語是指在認知和由觀念即思維范疇到與某理論、用于理解某一知識領域或活動領域的系統性的觀點有關的概念言語化的過程中產生、表述、深化的動態現象。”(Лейчик 2007:21)

3.2 術語的認知功能

行業交際語言(языка профессиональной коммуникации，the language of professional communication)和術語是認知術語學的主要對象物。在研究心智結構與語言結構相互關系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與最大限度地表現專業思想的術語和術語產生、發揮作用、演化的環境打交道，即與行業交際語言接觸。認知術語學利用認知語言學、特別是認知語義學的成果來研究術語在科學認知和思維中的作用。術語學發展的現階段特點是把術語的認知功能提到首位。認知功能把術語視為對客觀現實的事物和現象的本質與人自身現實生活的本質長期認知過程的總結；把術語視為專業概念的言語化結果。認知術語學又把術語理解為話語(дискурс)的結果，話語又使認知過程得以實現。在認知過程中，術語實際上是持續接近直至等同專業知識。術語的一個重要功能是啟智功能。它參與科學認知并發現新知識。術語的啟智功能往往表現在術語與術語的搭配或通過派生形成的新術語。“概念的啟發資源在語言層面上與相應術語的派生與搭配能力有關。”(Голованова 2010)俄國學者對術語功能的數量與構成有很大的分歧。例如，О. В. Борхвальд認為術語有稱名功能、定義功能和概念功能。А. В. Лемов認為術語有稱名功能、概念功能、識別功能、區別功能、定義功能、交際功能、信息功能、語用功能和管理功能。Л. М. Алексеевна認為，術語的主要功能在于努力成為學者認知活動成果的言語化工具。С. В. Гринёв認為術語具有方法論功能、診斷功能、預測功能、模式化功能、系統化功能、存儲功能、確定知識水平的功能等。Е. И. Голованова把上述的大部分術語功能統一為術語的認知功能。其原因在于，認知功能與術語內容中的專業知識的獲取過程、加工、保存與傳達有關。而且還把術語的交際功能、信息功能、啟智功能、語用功能和教育功能歸入認知功能這一類別中。她認為有一個最重要的術語認知功能目前為止闡述不夠充分，即術語的導向功能。如果術語反映了事物最本質的特征，那么這個術語是正導向術語(правильно ориентирующие термины，positively orientating terms)。除了正導向術語外，還有負導向術語(ложно ориентирующие термины，negatively orientating terms)和零導向術語(нейтральный термины，neutrally orientating terms)。負導向術語是指術語的字面意義與術語的實際意義相矛盾，不能正確表達概念。零導向術語指術語的字面意義不可確定，主要指外來詞。顯然，負導向術語是整理、規范的對象，盡可能地通過術語明確概念與概念之間的聯系，明確術語所指稱的概念在整個概念體系中的位置。術語的導向功能在術語的規范化、標準化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4 俄國的認知術語學研究

談到俄國的認知術語學，不能不提到Е.С. Кубрякова，她為術語學的認知轉向做好了鋪墊。Е.С. Кубрякова是В.Ф. Новодранова的博士論文《基于拉丁語理論的醫用術語集構成》的學術顧問。這篇論文根據標準語的靜詞構詞機制從認知的視角描寫醫學術語詞匯的形成。上世紀90年代，她又是Л.С.Рудинская的副博士論文《英語血液病術語集發展的現代趨勢》的學術顧問。論文中采用新的方法，即利用框架語義描寫具體的術語系統。在框架語義內形成特殊的層級關系，語言形式的從屬性取決于術語的觀念結構以及它在系統中的位置，語言的特性的作用在術語集的形成中展現。由Е. С. Кубрякова指導的有關從認知談術語問題的博士、副博士論文和由作為學術顧問的她提供幫助的論文很多。俄羅斯有Е.С. Кубрякова這樣的認知術語學領軍人物，有關認知術語學的博士、副博士論文或相關科研成果較多。

В. М. Лейчик在其專著《術語學:對象·方法·結構》指出了認知術語學原理研究成果很快在俄羅斯學者，包括年輕一代學者的著作中體現出來的事實，如Л.М. Алексеева，Л.А. Манерко, В.Ф. Новодранова，В.М. Лейчик，С. Д. Шелов，Е.И. Голованова，М.Н. Володина等。英、德雙語版的《俄羅斯術語學》(1992-2002)論文選有6篇文章涉及認知術語學；論文集《詞匯學·術語學·修辭學》(2003)中至少有9篇文章也與認知術語學有關。2011年出版了Е. И. Голованова的專著《認知術語學概論》。該書對作為術語學科一個獨特方向并且反映了科學認識的當今狀況的認知術語學的關鍵問題作了概述。對有爭議的問題諸如術語的本質、術語執行功能的條件、作為專業交際單位的專業意義和日常意義相互作用問題進行闡釋。該書對研究語言、思維與現實3者相互作用機制的攻讀副博士學位的研究生來說有借鑒意義。С. В. Гринёв在其1993年的專著《術語學引論》專開一章談認知術語學的問題。不過，Гринёв更多的是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談術語學問題。因為作者使用гносеологическое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指稱認知術語學。作者認為認知術語學研究專業詞匯在科學認識中的作用，尤其是術語的啟智功能，但啟智功能在哲學文獻中卻研究得不夠。作者又提出從術語學視角研究概念系統的發展。科學知識的發展得益于科學概念體系的發展與更迭。而指稱科學概念體系的是術語結構。科學概念體系與相應術語結構高度同構。通過分析反映某一知識領域的術語結構的變化比較確切地了解相應的理論思想體系。除相關專著外，術語學學術會議比較鮮明地及時地反映了當下研究的前沿和熱點，其前沿性就體現在認知術語學。

圍繞術語學，俄羅斯舉行了3屆“術語與知識國際學術研討會”。第一屆于2008年5月23日至24日在莫斯科召開，2009年出版了這次會議的論文集，其中專辟《認知術語學問題》一章。涉及認知術語學的問題有：認知術語的啟發潛能與術語學的發展；術語系描寫時的心智過程模式化方面；民間術語集與民間知識；日常知識在科學世界圖景形成的作用等。第二屆于2010年5月21日至23日在國立普希金俄語學院召開。提交發言報告的與會代表多數是俄羅斯的術語學家。會議議題很大一部分內容與認知術語學緊密相關。其中В. Ф. Новодрова做了題為《認知術語學十周年》的報告；В. М. Лейчик以計算機領域的專業詞匯為語料做了題為《作為科技術語構詞方式的隱喻化》的報告。“認知術語學與語言世界圖景”分場的發言引起與會代表極大興趣。發言中提到了同一個詞的日常意義、處于某一專業領域的意義與在其他專業領域表現出來的意義相互關系的復雜性。專業詞匯語義描寫的復雜性愈加明顯是由于不同地域文化和教育的差異對同一語言單位的理解不同造成的。鑒于此，有必要把這種狀況反映在不同類型的詞典中，即語文詞典、術語詞典和百科辭典。2012年6月8日至10日，在莫斯科舉行了第三屆“術語與知識國際學術研討會”。在“認知術語學和專業語言：專業語言單位的構成方式與形式”的分會場，與會者借助語言個性范疇與話語分析語言單位(特別是術語)，強調術語問題與語言世界圖景問題之間的聯系。報告中涉及的問題有：烏克蘭當代認知——話語術語學中的語言個性，術語化過程中的語義關系的認知——話語分析，科學世界圖景與科學術語集，術語隱喻是一種稱名方式等。在先后舉辦的3屆“術語與知識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有3個主題一直是與會者探討的內容：1)術語集棱鏡下的科學世界圖景：有沒有民族性？2)認知術語學為術語學科注入什么新的東西？3)術語集在科學知識形式化中的作用。此外，俄羅斯還積極舉辦東歐術語學家會議。截止2003年在莫斯科共舉辦了9次類似的會議。2003年6月20日舉辦了第九屆，主題為《術語學與標準化：理論與實踐》。在“術語學理論”分會場就術語理論研究采用認知方法的迫切性做了報告。簡言之，圍繞從事認知術語學的人、科研成果、相關學術會議等大體了解俄羅斯認知術語學研究現狀，為我國的術語學研究尤其是認知術語學研究提供了視角。

5 認知術語學尚需研究深入的領域

認知術語學研究方興未艾，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有些領域還需作進一步的深入研究。В. Ф. Новодранова指出，并非認知術語學的所有問題得以解決。觀念集成化的過程、科學文本信息分配的認知原則、科學文本的突顯部分與背景部分的相互聯系、科學話語與行業交際的相互關系、語言個性在科學術語集形成與科學文本生成中的作用、樸素的世界圖景與科學的世界圖景的關系、日常知識與科學知識關系等問題研究和描寫不夠充分，所有這些問題還在期盼未來研究人員來研究(Новодранова 2010:150)。實際上，分屬于不同語言但指稱同屬一個專業領域概念系統的術語集的對比以及術語翻譯與術語所具有的認知特點緊密相關。對比術語學對比研究不同語言專業詞匯的共性和個性，所產生的共性和特性主要由兩民族的世界圖景決定的。世界圖景也是認知術語學的理論基礎。“術語集棱鏡下的科學世界圖景：有沒有民族性？”實際上涉及了認知術語學與對比術語學相交叉的問題。一個學科的橫向發展可解決種種復雜問題甚至產生該學科新的生長點，認知術語學的發展可與對比術語學交融，可形成一個新的術語學學科研究方向：認知-對比術語學(когнитивно-сопоставительное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認知-歷史術語學(когнитивно-историческое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是術語和術語系統研究方面的新方向。它獨立于歷史術語學形成于20世紀末。認知-歷史術語學的研究對象物是某一歷史時期的術語和術語的總匯；研究對象是術語和術語總匯進化中語言結構(術語結構)與認知結構(知識與意識結構)的相互關系。認知術語學與其他術語學分支或其他學科的橫向交融研究范圍有待擴展；認知術語學自身的研究也有待深入。

6 結束語

認知術語學的產生是術語學科外在屬性和內在屬性共同作用的結果，即語言研究范式的變化，由描寫漸進到解釋，由微觀走向宏觀。認知術語學需借鑒認知語言學所取得成果對術語學基本的理論問題諸如術語、術語集、術語化、非術語化等重新解讀，有助于進一步認識術語的本質，有助于更好發揮術語的功能，有助于術語的規范化和標準化。借鑒俄羅斯先進的術語學理論結合我國術語學研究實際開展術語學研究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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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洪儒】

CognitiveTerminology：theNewOrientationofTerminologyResearch

Li Hai-bin

(Center for Russian language, Literature and Culture Studies of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This paper elaborates on the reason of the existence of cognitive terminology, introduces the theoretical basis and guiding principles of cognitive terminology, and summarizes the main content of cognitive terminology. Besides, it also gives a brief summary of current research status of cognitive terminology in Russia, and points out that the current research of cognitive terminology needs further studying and giving emphasis on the significance of cognitive terminology for Chinese terminology research.

term; cognition; cognitive terminology

H083

A

1000-0100(2014)03-0149-6

*本文系黑龍江省社科基金項目“認知術語學核心術語研究”(12C018)和黑龍江省研究生創新科研項目“俄國語言學研究中的詞典化現象”(YJSCX2012-290HLJ)的階段性成果。

2013-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