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本刊記者 陳 躲
本文圖片均由王林攝影

●沉浸在書香里的呂向軍,不知不覺地改變了自己的精神風貌。
“斟詞酌句勞心力,咬文嚼字費精神。苦口婆心化恩怨,人間和諧增一分。蒼天不負有心人,苦寒之后是新春。沙里淘金需有恒,笑傲當年落魄身。”這是洛陽石化協解人員呂向軍寫給自己的打油詩,也是她人生的真實寫照。
利落的短發、爽朗的聲音、合體的套裝,呂向軍給記者的第一印象是精明干練,交談過后才發現這是一個談吐非常文雅的知識女性。如果不是事先了解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真看不出這個女人曾經經歷了那么多的挫折和坎坷。
“風雨彩虹,鏗鏘玫瑰,再多憂傷再多痛苦自己去背……”這首本是為中國女足而唱的歌,放在呂向軍身上也再合適不過。
1994年,呂向軍和同在洛陽石化工作的楊學軍結為夫妻。7年過后,他們迎來了愛情結晶。為更好地照顧年幼的兒子及家中髖骨骨折的老母親,呂向軍于2003年與洛陽石化協議解除了勞動合同,在家相夫教子,好讓丈夫更安心工作。
2004年,愛人楊學軍被提為洛陽石化催化生產主任,生活正在朝著小夫妻預期的目標前進。那時候的呂向軍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她也一直認為自己是最幸福的。但正如那句話,人只有一個心臟,卻有兩個心房:一個住著快樂,一個住著悲傷,別笑的太大聲,小心吵醒了旁邊的悲傷。
2006年初,在催化車間忙了一個多月的楊學軍突然感到胸悶,抽空去醫院檢查,得出的結果可能是肺癌。“當時醫生跟我說可能有3種情況,肺炎、肺結核和肺癌。我自動就把肺癌過濾掉了,以為最嚴重不過就是肺結核,肯定能治好,沒什么好擔心的。”說到這里,呂向軍停了一會兒,“沒想到卻是肺癌,醫生讓我們馬上轉去北京的醫院。”當天晚上,楊學軍住在醫院,呂向軍帶著孩子在家。孩子在身邊甜甜地睡著,呂向軍放任自己流淚到天明。因為她知道今后沒有時間悲傷了。
第二天,呂向軍與丈夫趕往北京。在海淀醫院住下后,一連串的檢查徹底粉碎了她最后的幻想。檢查后的第三天,醫生很直白地告訴呂向軍,她的愛人還剩下三個月到半年時間。 “你不知道當時那種感覺,真的像是從云端跌到谷底,從地獄繼續下沉到更深不可測的未知。”
2006年4月,楊學軍在北京市海淀醫院做了手術。癌癥病人的生活就是手術、恢復、化療,一切按部就班。在那段時間,呂向軍愛上了讀書,希望從書里得到支撐下去的力量:“講述愛情親情、生離死別等方面的文章,我以前看了許多,覺得永遠都是那一套,有些麻木了。但在那段時間,每一篇文章、每一個字都好似知心老友,讓我找到了些許依靠和力量。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文中人物的感受。如果不是身臨其境、同病相憐,人們永遠不會知道那些掙扎在痛苦中的靈魂,是怎樣地渴望幸福、溫暖和光明。”呂向軍的眼里雖然無淚,悲傷卻無所遁形。
女人是水做的,眼淚會讓人心疼。男人的眼淚,會讓人覺得震驚。楊學軍知道自己身患肺癌,時日已不多后,在眾人及妻子面前仍談笑風生。沒過多久,他的生活已不能自理,卻還堅持每天坐在電腦前看股票。不能上班了,他希望在自己大腦還清醒的時候,多為妻子和孩子掙點錢。有一天,他從網上下載了電影《那山、那人、那狗》,呂向軍忙著的同時間或看看。當影片演到父子倆來到河邊,兒子背著父親過河時,片中響起了畫外音:“當兒子能背負起父親時,兒子就長大了。”電腦前,一直平靜的楊學軍身體開始顫動,肩膀抽動。呂向軍看到丈夫把手伸到臉上。她知道,他是在擦拭無聲的淚水。她轉身進了廚房,打開水龍頭洗刷東西,讓嘩嘩的水聲掩飾她控制不住的哭泣聲:“他哭了!我知道他是想到了我們的兒子。他知道,他等不到兒子能背他的那一天了!他舍不得我們才5歲多的兒子呀!”
2007年8月14日,楊學軍離開了人世,年僅36歲。“當天,聞訊趕來的朋友個個淚流滿面。我兒子一語不發。過了一會兒,他就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我猜,爸爸一定是死了。’兒子紅著眼睛說。我抱住兒子,流著淚告訴他:‘爸爸走了,還有媽媽呢!’”
丈夫離世,呂向軍的天塌了。為給丈夫治病,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再加上她沒有工作,家里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僅依靠親人的接濟維持生計。呂向軍從備受眾人羨慕的人一下成為了所有人眼中最可憐的對象。
呂向軍有時候也怨恨老天,怨恨為什么要給她安排這樣的命運,為什么要給年幼的兒子這樣的不幸。 但正如書上所說:生活不會因你抱怨而改變;人生也不會因你惆悵而變化;你怨或不怨,生活一樣;你愁或不愁,人生不變。呂向軍很明白,怨恨、惆悵無濟于事,日子還得過,而她和兒子的生計是最大的問題。
為了給年僅6歲的兒子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2007年底,呂向軍選擇了再就業,重新回到洛陽石化,成為一名離退休工作人員。因洛陽石化領導的幫助,已經協解的呂向軍再次得到一份工作——圖書管理員。
雖然工資不高,但呂向軍十分珍惜這份工作。這不僅因為它是她們母子今后生活的經濟來源,而且因為它是呂向軍真正喜愛的工作。呂向軍后來能常為一些雜志寫稿及校對,是這份工作給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埋頭書海中,不知不覺地曾經的痛苦漸漸淡去,久違的笑容回到了她的臉上、心中。
呂向軍告訴記者,她常常在心里想,自己所謂的寫作、文字,在名家、大家眼里也許就是不值一提的雞零狗碎。她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對寫東西如此執著、難以割舍。直到看到一篇楊絳先生的文章,她才找到答案:同樣失去親人的楊絳,“在閱讀和寫作中忘記痛苦和憂傷”。
曾經敏感愛哭的呂向軍,不再動輒哭泣。因為她知道,哭泣除了宣泄自己的痛苦外,于生活是沒有意義的。“孩子不該看見一個以淚洗面的母親,天堂里的愛人更不希望看見一個凄苦可憐的妻子。”呂向軍說,“醫治痛苦的方法有許多,我慶幸找到了最適合我的。有了書籍和寫作,我不再以淚洗面,生活變得豐富而有意義,曾經灰暗的天空也重新變得燦爛。”
美國曾有一項研究成果:如果你有意在司法界一展宏圖,名字頗為男性化的女子在律師和法官職業上,比起那些有著更傳統女性名字的女子更為成功。呂向軍就是如此。
2010年,在當地法院和洛陽石化的協調下,洛陽石化準備設立社會法庭。作為河南省第一家企業社會法庭,洛陽石化對法庭的設立非常重視。在社會法官的選定上,領導決定讓工作作風一貫踏實的呂向軍擔任負責人。
呂向軍不是法律專業出身,心中很是忐忑,擔心無法擔此重任。但是,領導的信任、單位的需要促使她硬著頭皮上陣,開始兼職社會法官的工作。
從接受第一起糾紛開始,呂向軍開始了又一次學習。如何接待當事人、如何受理案件糾紛、如何對多方當事人開展工作,從調解技巧到卷宗的裝訂,她從實際中摸索,積極向法院學習各種知識。久而久之,從最初的毫無頭緒,到如今的得心應手,呂向軍讓社會法庭的日常工作自成一體,走向正軌。

●作為一名社會法官,呂向軍以能為社會貢獻一份力量為樂。
作為一名常駐法官,呂向軍深知個人的力量有限。她積極和非常駐法官們保持聯系,結合實際情況,給大家分派調解任務。眾人拾柴火焰高。社會法庭設立4年來,共受理涉及婚姻、財產、繼承、債務、合同、人身傷害等居民生活各方面的案件糾紛95起,成功調解67起,為企業和社會的和諧穩定做出了貢獻。如今的洛陽石化,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社會法庭,大家遇到疑難事情往往想到來社會法庭尋求幫助。
“作為一名協解人員,這幾年來我得到了太多幫助。而如今,我能夠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來為他人提供幫助,在體現自身價值的同時,又回報了社會,真的很知足。我感謝洛陽石化為協解人員提供的平臺,讓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從過去的生活困境中走出來,迎接自己人生的嶄新天地。”她真誠地說。
經歷過煉獄般的磨難,呂向軍如今的每一天都很快樂。雖然不在編制,但她對工作一絲不茍。不論是圖書管理員,還是報紙編輯校對、社會法官,這幾個身份她轉換得得心應手,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
如今,呂向軍的兒子已經在洛陽市里上寄宿初中。每次孩子回家,她都會在廚房為兒子的營養忙碌。“油煙機響聲中,兒子如旋風般破門而入,男子氣十足地喊一聲‘媽媽!我回來了!’那一刻,我心里便覺得踏實無比。”她微笑著,“安靜時,想起丈夫,我會默默地說:‘你看見了嗎?我和兒子都很好,你放心吧。’我心中已不再悲傷,只有寧靜和淡淡的幸福。”
托馬斯·卡萊爾有一句名言:不曾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語人生。呂向軍告訴記者,哭過了長夜,她還是不敢語人生,只是學會了淡定和從容。“命運有時厚顏無恥甚至惡毒,但并不是每個被它侮辱的人都會屈服。即使幸福的宮殿坍塌,我們也不能用廢墟上的瓦礫將自己活埋。只要心中還有愛,還有追求幸福的信念,一切都會好起來。”本文就以呂向軍這句話作為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