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江月
(法國巴黎-索邦大學法國文學與比較文學學院,法國巴黎)
提 要 本維尼斯特在《語言的結構與社會的結構》一文中探討了語言結構與社會結構的關系,從看似差異迥然的兩個實體中尋找二者同構的可能性,并從闡釋關系、語義、話語等層面探索二者之間的深層關聯。本文意在梳理并分析本氏這一思想的提出背景、主要論點和學科貢獻,探究本氏如何從“人在語言中”的獨到視角重新審視并深化了語言與社會關系的問題,使得由他本人開創的話語語言學理論體系變得更加完備。
語言學家對語言與社會關系問題的探討由來已久,這個問題的提出并非本維尼斯特的獨創。縱觀語言學的歷史,我們不難發現,語言與社會的關系在語言學發展尤其是現代語言學發展的各個階段和各個領域內以不同的方式被人們所關注和探討。①為了對本維尼斯特的語言與社會思想進行更為清晰的定位,我們在此有必要首先概括性地總結“社會”這一實體在語言學研究中的介入情況。
在1916年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出版以前,語言學家們通常以描寫或比較的方法來研究某一個社會或某一個社會群體中語言的形態和歷史變遷。例如索緒爾本人也曾以歷時性的時序和描寫性的方法對印歐語言內部的元音系統進行過深入的研究②。此時的“社會”可以被看作是某一特殊語言或語系的隱含定語,這個不言而喻的“社會”大致界定了語言學家所研究的語言對象被使用的空間方位。然而,從1916年起,在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奠基之作問世以后,一方面,現代語言學獲得了空前的自主性,開始能夠在其結構內部進行自給自足的發展,普通語言學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學科;另一方面,語言學在20世紀中葉開始相繼與其它學科結合,出現了許多至今仍然蓬勃發展的語言學分支,如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認知語言學等等。社會語言學的出現最為鮮明地體現了“社會”作為一個實體在語言學研究中的介入。這一學科研究社會的各個層面如文化、族群、宗教、性別等對語言運用的影響,同時也關注語言的使用對社會的反作用。然而,本維斯尼特對語言與社會的考量卻不是像社會語言學家那樣以具體的語言和社會事實為出發點,而是在由結構主義開創的普通語言學框架內,從一個更為宏觀的層面,來探討語言結構與社會結構之間的關聯性甚至是同構性。
在文本資料方面,本維尼斯特對語言和社會關系的相關論述見諸于他自1950年代起發表的多篇論文和書評中③。直至1970年,本氏才在正式發表的論文《語言的結構與社會的結構》④(PLG 2,91-102)中重新梳理了之前所有零散的思考,并系統地闡述了語言與社會關系的命題。從2012年新近出版的本氏1968-1969年法蘭西公學授課集錦——《最后的課程》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同期撰寫的論文中的核心內容⑤。這篇論文的誕生也實非偶然,可以說它是作者1969年出版的兩卷本著作《印歐語系社會機構中的詞匯》⑥的理論結晶:“本維尼斯特在這篇論文中非常精確地將他在《詞匯》一書中實踐的方法升華為理論。”⑦
那么,本維尼斯特是如何評價前人的研究成果呢?他發現,許多語言學家和人類學家都試圖尋找語言結構和社會結構之間的對應性,但是這些探索無疑都以失敗告終。他首先就在1954年否定了自己的導師安東尼·梅耶(Antoine Meillet)在1906年的設想。按照梅耶的想法,“應該確定一個已知的語言結構對應著怎樣的社會結構,并且應該確定社會結構的變化是如何以一種普遍的方式在語言結構的變化中體現出來”⑧。1958年,本維尼斯特又以極為少見的嚴厲口吻在《巴黎語言學會通報》第53期中連發兩篇書評,毫不留情地分別批評了前蘇聯語言學家 N.Ja.Marr和法國語言學家Marcel Cohen對于社會與語言關系的論述。他指出前者的“階段主義(stadialisme)”理論(人的精神與語言和社會是協同一致發展的)“缺乏內在條理”并且“思維混亂”⑨。而對于繼承了梅耶語言學思想的Cohen,本維尼斯特則從意圖、理論和參考文獻三個方面批評了他的論著《語言社會學初探》只是對語言與社會的問題做出了一個“簡短而具有教學意義的概覽,提供了一些流行的概念”而已。“他本應該提出對語言本身的研究是否能夠對社會的運轉機制有所照鑒,是否在語言學符號體系和社會學符號體系之間存在著一些共同之處。”⑩基于這些對前人探索的不滿,本維尼斯特秉持著重建“基礎性問題”的原則,終于在1970年獨立發表了《語言的結構與社會的結構》一文,重新梳理了語言與社會之間的關系。
正如索緒爾區分了“語言(langue)”和“言語(parole)”,從此將普通語言學的研究對象明確為“語言”的語言學一樣,本維尼斯特也將人們時常混淆的語言和社會的概念進行了一次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區分。他認為,語言和社會各自包含兩個層級:歷史性的和本質性的(PLG 2,94)。
對社會來說,一方面,有作為經驗性、歷史性事實的社會,比如我們會說中國社會、法國社會、亞述社會;另一方面,有作為人類集體的社會,它是人類存在的基礎和首要條件。同樣,對語言來說,有作為經驗性、歷史性民族語的語言,如漢語、法語、亞述語;還有作為意指形式系統的語言,它構成了交流的首要條件。?
在歷史性層級上,語言和社會并沒有必然的聯系,某一種具體的語言并不會必然地對應某一個具體的社會。?因此,前人得出的種種語言和社會同構或不同構的矛盾性結論迎刃而解:他們都是在歷史性層級上考察兩個實體,然而,作為證據的那些具體案例并不能改變社會和語言作為人類生存或交流首要條件的本質屬性。所以,只有在本質性層級上,才能發現語言和社會所共有的特征,才能去探索二者同構的可能性。至此,本維尼斯特通過這個有決定性意義的概念區分,將語言結構和社會結構關系的研究對象明確鎖定為本質性層級,而非歷史性層級。
2.1 闡釋關系
本氏認為,在本質性層級上,語言和社會的第一個顯著關系是“闡釋關系”,而非人們通常設想和試圖尋找的“對應關系”。這是因為:第一,語言和社會不具有結構組織上的關聯性。語言的結構是層級式的,而社會從根本上是雙重結構,分別是以血緣關系劃分的親緣關系系統和以生產功能劃分的社會階層系統。第二,語言和社會不具有類型學意義上的關聯性。語言的類型(單音節、多音節、音調、詞形)不會影響社會的具體性質。第三,這種關聯性也不是歷史的或生成學意義上的,因為語言和社會是同時產生的,它們互為各自存在的條件。
于是,本氏對語言和社會的關系明確地提出了兩個聯合命題:
第一,語言是社會的闡釋者;第二,語言包含社會。(PLG 2,95)
本維尼斯特將語言和社會的關系歸結為從闡釋者(l’interpr é tant)到被闡釋者(l’interpr é t é)的單向關系。這是因為,我們可以把語言作為一個獨立的對象進行研究和描寫,而不考慮語言在社會和文化中的應用。但是我們卻不能脫離語言去描寫社會。
而語言為何能夠成為闡釋者,概括來說就是語言具備語義屬性,語言可以根據其獨特的內部結構(區別性單位、排列符號的能力、符合組合規則的句法屬性)無限地生產意義。因此,語言才必然地成為適合描寫社會、闡釋社會并且將社會概念化的工具。它甚至可以將自己的屬性作為言說對象,“所以有元語言,但是卻沒有元社會”。
2.2 語言內在于個體又超越社會的二重性
語言與社會的另一個明確關系體現在本氏對語言二重性的表述中:“語言在根本上(具有)自相矛盾的雙重屬性(la double nature profond é ment paradoxale de la langue)”(PLG 2,95)。它的含義是:語言既內在于個體,又超越了社會。“內在于個體”比較容易理解,因為每個人對語言的使用都是一種個人行為,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具體的言語。但是語言何以超越社會呢?這是因為相對于不斷趨向多樣化發展的社會活動,語言始終是一種穩定持久的統治力量。這里反映了本維尼斯特的制衡思想:天平的一端是呈多樣化發展的社會活動、社會需求、社會觀念以及為了滿足這種趨勢而不斷增加的新指稱,而天平的另一端則是一種作為穩定性力量出現的語言,它具有“一種凝聚性的力量(pouvoir coh é sif),……把個體的簡單集合凝聚成一個共同體,并且為生產和集體的生存創造可能性”(PLG 2,95)。從制衡的邏輯出發,本氏因此提出“語言是貫穿在個體多樣性中的同一性”(PLG 2,95)。語言不再僅僅是為個體所用的交流工具,它成為了一種能夠與社會多樣性的發展趨勢相互制衡的“恒常性”力量。
2.3 社會的語義屬性
本維尼斯特在探討了廣義的語義屬性之外,又著重分析了語言的“社會語義屬性”(s é m antisme social,或譯“社會語義能力”),即語言從詞匯方面(如對社會現象的指稱、為社會機構的命名等)來構建社會形態的性質或能力。由于社會歷史學家和文化歷史學家對這一領域中“詞匯”的探索較為充分,本維尼斯特在此只是提綱挈領地提出了“社會語義屬性”的幾個主要特征。
首先,社會在某一時期的狀態并不總是反映在社會所使用的指稱中。許多沿用至今的指稱其背后所對應的事實已經發生變化。第二,語言能夠用穩定的詞語“涵蓋”(subsummer)各種類型,一詞多義現象就是這種“涵蓋”能力的具體體現。第三點最為重要,它深深打上了本維尼斯特話語語言學思想的烙印。他從一個新的角度——話語層面——對社會語義屬性進行了全新的語用學考量(consid é ration pragmatique),引入了“主體”的概念以及“我”與“非我”的區分。而早先提出的“語言的自相矛盾的雙重屬性”也因此找到了其根源所在:
對于每一個說話者,話語從他出發并且返回到他自身,每一個人都相對于一個或多個他者而自立為主體。然而,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語言,作為每個個體深層自我的不可縮減的流露,同時也代表著一個超越個體、與全部集體同享外延(coextensif)的事實。正是由于作為可客體化的、超個體的事實的語言與話語的個人生產之間發生了重合,才造成了語言之于社會的自相矛盾的境況。(PLG 2,98-99)
與以往側重詞匯層面的相關研究所不同的是,這位話語語言學的開創者通過“語用學的考量”,在“話語”中發現了一種全新的語言形態,這就是由代詞這個語言工具所提供的兩組對應關系:“我”與“你”和“我/你”系統與“他”這兩組對應,它們分別對應的是對話結構內的人際關系和指稱功能下的“人稱與非人稱(non personne)”關系。緊接著,本氏又進一步從對人稱代詞的語言學分析過渡到對人、語言與社會關系的分析。在他看來,標記著說話者主體性的代詞“我”“你”能夠將說話者“納入”到話語結構中,從而“把人作為參與者放置到社會中,并展開了一個決定著陳述方式的復雜的時空關系網”(PLG 2,99)。自此,在單純的語言形態之外,人、語言、社會這三個元素終于真正地融合起來,建立起具有邏輯關系的緊密聯系。人一旦通過“話語”進入社會,便必然地把自己定位在一個階層中,無論是權力階層還是生產階層。由于每個階層內部的成員會逐漸形成符合本集團利益的特殊言語活動,于是在共同語內部便產生了一個我們并不陌生的現象——語言的分化,本維尼斯特將其定義為“不同群體或階層將全體成員共用的意指工具據為己有的過程(appropriation)”。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也就能夠更好地理解為什么本氏在他的《普通語言學問題》中多次大篇幅地分析了代詞和人稱代詞的性質:代詞的重要性已經滲透到將語言與社會緊密聯結的社會語義屬性中,代詞構成的話語形式構建了人際關系網交織的社會形態。至此,我們已經從語言的結構進入到了語言的人類實踐。
2.4 語言和社會共用概念初探
在語言和社會的闡釋關系之外,本維尼斯特還指出了一些在語言的深層結構與社會活動的本質原理之間不那么明顯的相似性。他挑選了三個可以同時應用到語言學和經濟學中的概念:生產、價值和交換,進行了尋找語言和社會共用概念的初步嘗試。
首先,語言同社會一樣是一種生產系統。社會生產產品,而語言得益于其語義屬性則能夠生產意義。第二,正如索緒爾指出,語言像經濟一樣是一個價值系統。價值不是絕對的,只有在差別和對立中才能產生價值。第三,由價值概念延伸出交換概念。“交換”在語言學中可以與“縱聚合關系”進行比較。因為,“相對于橫組合軸而言,語言的縱聚合軸的特點正是可以用一個詞語來替換另一個詞語,用一個功能來替換另一個功能,只要這個詞語或功能恰好在橫組合軸的使用上是有意義的。”(PLG 2,101)我們可以看到,本維尼斯特已經超越了傳統意義上將語言和社會分開考察的分析方法,他力圖發掘兩個實體的相似性,尋找它們共同適用的某些標準和概念,建立起結合而非分離的原則。
本維尼斯特對語言與社會關系的論證實質上跨越了現代語言學開創的兩個體系。一個是索緒爾在符號系統(syst è me de signes)基礎上提出的符號學體系。對此,本維尼斯特在同時期發表的另一篇論文《語言符號學》中進一步指出符號系統之間的三種關系類型:生成關系、對應關系和解釋關系。語言和社會的關系恰恰不是人們通常希望確立的對應關系,而是解釋關系。這一明確清晰的定位使得本維尼斯特與社會學家研究語言的方式之間發生了根本性的分野:
在這里,人們看到符號學關系怎樣與其他所有關系,特別是社會學關系區分開來。假若人們就語言和社會各自的狀況(這永遠是爭論的主題)及它們相互依賴的方式提出問題,那么,社會學家,很可能還有用度量觀點考慮問題的任何人,都會觀察到語言在社會內部運轉,社會涵括著語言。他將由此斷定社會是整體,而語言是部分。但符號學的思考逆轉了這種關系,因為只有語言才會使社會得以存在。……這樣符號學上的解釋性關系與社會學上的嵌合性關系正好相反。嵌合性關系表現的是外在的依賴性,語言和社會都同樣得到了物化,而解釋性關系則根據二者的符號化能力,建立起它們相互間的依存。(《普通語言學問題》中譯本,第135-136頁)
我們看到,在語言與社會關系的問題上,本維尼斯特通過挖掘語言符號的意指功能,用符號學上的解釋性關系徹底地“逆轉”了社會學上的嵌合性關系。但是,他的思考并沒有止步于索緒爾所構想的符號學。由于引入了“話語”,強調了“對符號進行組合”的語義屬性,本氏又把對語言與社會關系的思考納入到了由他本人所提議的“語義學”系統中。他指出,符號的世界是“封閉的”,索緒爾遺憾地沒能“從符號過渡到句子”。而語義學則“把我們引入由話語生成的特定的意指方式”(《普通語言學問題》中譯本,第139頁)。由此,本氏對索緒爾的工作進行了批判性的繼承和發展,成功地從符號意指層面過渡到話語意指層面,從符號學領域轉到了一個全新的語義學領域。而語言與社會的關系跨越了這兩個系統,在探討解釋關系時屬于前者;在探討社會語義性質、人際間話語關系以及語言的分化則屬于后者。我們可以看到,正是語義學領域的內容最為深刻地啟發了其它人文學科的研究。
綜上所述,對于語言與社會的關系問題,本維尼斯特認為:語言和社會只有在本質性層面才具備同構的可能性;語言和社會之間是從闡釋者到被闡釋者的單向關系,并且是語言包含社會,而不是相反。語言具有內在于個體、超越社會的自相矛盾的二重性,它既遵循制衡的邏輯,同時也來源于話語的內在現實。從語用學的角度考量,話語中的人稱代詞為語言的社會語義屬性增加了詞匯以外的新的維度。“我”與“你”和“我/你”系統與“他”這兩組語言學上的對應關系實質上體現了構成社會的人際關系。社會語義能力讓人得以通過“話語”系統進入到社會并且自我定位在某一個特定的社會階層中,在這個意義上,人、語言與社會緊密地聯結在一起。另外,某些標準和概念可以共用于語言和社會,有待我們日后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可以看出,雖然本維尼斯特在此依然沿襲了結構主義的傳統,繼承了現代結構主義語言學之父索緒爾的共時性研究方法和符號學理論,但是,他卻通過對“話語”的深入挖掘而完成了從符號學向語義學的轉向,開創了話語語言學的新視域。在這一新視域中,考察重點并不是單純的語言結構,而是社會實踐、語言應用以及語言與社會這兩個實體在人際交流中所顯現的特征。也正因如此,本維尼斯特才能將語言的外延變得異常廣闊,語言學得以進入社會、文化等更為豐富的領域。比如,我們就可以從社會語言學或修辭學的角度,來探究人在一定的社會歷史環境中有意圖地使用語言的行為和過程。而語言的分化現象則是本維尼斯特為我們提供的一個典型研究對象。在此,本氏還為我們指明了具體的研究方法——“簡而言之,就是可以找到公共語言在承載了新的概念和新的價值以后被人們據為己有的種種特點”,并提出了一個具體的例證——古羅馬大祭司祝圣語。?順著這一思路,我們也可以放眼當今的社會,考察時下某些熱門的網絡流行語被人們使用和接受的過程,它們是如何產生的、衍生出哪些新的概念、被哪些階層的群體所接受、是否又造成了人群的分化等等。本氏的兩卷本著作《印歐語系社會機構中的詞匯》作為其本人語言與社會理論的具體實踐,亦為我們提供了可供研究的詞匯領域:經濟、親緣、社會、權利、法律、宗教。
縱觀凝結了本氏畢生研究心血的兩卷本《普通語言學問題》,我們不難發現一條清晰的脈絡始終貫穿在這部著作的各個篇章中,那就是對主體在場的話語的關注。無論是動詞的時間、人稱代詞的性質、陳述的形式還是我們本篇探討的語言結構與社會結構的關系,“人”在語言中的地位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這條思考的主線讓本氏著作中的各個篇章相互之間產生了一種隱秘的呼應,一種和諧的共鳴。我們看到,本氏與結構主義語言學家最大的不同正在于把“人”(主體)引入冰冷枯燥的語言,讓人性的光芒與溫暖持久地滋潤語言。但是,本維尼斯特所研究的對象并不是某個具體的人或者某個具體的語言行為,而是“人在語言中”的整體境況。因此,本氏為我們呈現的,是一種語言學研究的方法論革新,它指引讀者站在“人在語言中”的高度對語言與社會同構問題進行全新的審視和認知。“在語言為其創建并設立的雙重屬性中,人仍然是并且越來越應該成為被探索的對象。”(PLG 2,102)論文《語言的結構與社會的結構》末尾的這句結束語既是本氏對自己研究方法的總結,也是他對語言學未來發展所寄予的愿望。
注 釋
①Jean Perrot以簡明扼要的方式對主要流派的觀點進行了總結。參見Jean Perrot,“langue et soci é t é”,chapitre 4,“la linguistique g é n é rale”,in“que sais-je”,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1957.pp.123-128。
③論文:“Tendances r é centes en linguistique g é n é rale”(1954,PLG 1,3-17), “Coup d’oeil sur le d é veloppement de la linguistique”(1963,PLG 1,18-31),“S é miologie de la langue”(1969,PLG 2,43-66),“Structure de la langue et structure de la soci é t é”(1970,PLG 2,91-102),“L’appareil formel de l’é nonciation”(1970,PLG 2,79-88)。書評:Lawrence L.Thomas,Berkeley and Los Angeles,1957.—BSL 53(1957-1958),fasc.2,16-18.Marcel COHEN,Paris,1956.Ibid.,38-41。
④émile Benveniste,《Structure de la langue et structure de la soci é t é》,inEdition Gallimard,1974,pp.91-102。這篇論文最早是本氏在1968年10月14-17日參加米蘭“社會與技術中的語言”國際會議時所作的報告,1970年正式發表。中譯文見《當代修辭學》2014年第4期。
⑦Charles de Lamberterie, “àpropos du vocabulaire des institutions indo-europ é ennes”,inColloque de Cerisy sous la direction de Claudine Normand et Michel Arriv é ,Num é ro Sp é cial de LINX,1997.pp.360-361.兩個文本之間的關系請參見此書第 361頁。
⑧“Tendances r é centes en linguistique g é n é rale”(1954,PLG 1,14)。
?《語言的結構與社會的結構》尚未收錄在中譯本中,本論文中的引文部分均由筆者試譯。
?比如,假設歷史或政治等條件發生突變,法國社會也可能有朝一日不再使用或不再僅僅使用法語作為交流手段。
?具體論述過程詳見《印歐語系社會機構中的詞匯》第二卷第三章《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