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與經典詩歌、經典散文、經典戲劇等不同,經典小說具有摹寫人生幻象的“雜色性”美學特征。經典小說一般主要通過題材涉獵、手法駕馭、風格探求等方面的“雜色性”來摹寫一個不一定符合事實然而又有可能存在的人生幻象。這種“雜色性”意味著不囿于作家視野和外觀世界,是經驗世界被作家的心靈折射之后的結果。
關鍵詞:經典小說;美學特征;雜色性;題材;手法;風格
中圖分類號:105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4)07-01 19-05
縱觀中西經典文學史,經典小說風靡于世界只是近幾個世紀的事情。在這之前,中國是經典詩歌獨霸文壇,西方是經典戲劇雄居天下,而經典小說則被視為瑣屑之言而不登大雅之堂。然而近幾百年來,社會生活的空前活躍,商業文化的逐步形成,都市面貌的持續繁榮等,為經典小說的發展甚至輝煌奠定了較為深厚的基礎。在這樣的背景下,經典小說異軍突起,并幾乎成了文壇的主流。經典小說一般主要通過題材涉獵、手法駕馭、風格探求等方面的“雜色性”來摹寫一個不一定符合事實然而又有可能存在的人生幻象。這種“雜色性”意味著不囿于作家視野和外觀世界,是經驗世界被作家的心靈折射之后的結果。這一美學特征與經典詩歌、經典散文、經典戲劇等是有較大的不同的。以下主要從三個方面予以具體闡述。
一、經典小說題材涉獵的“雜色性”
題材涉獵的“雜色性”是經典小說摹寫人生幻象的“雜色性”美學特征的一個要素,它與經典詩歌、經典散文、經典戲劇等的題材涉獵相比,是有所區別的。經典詩歌涉獵的多為宗教題材、時間題材、思鄉題材、人生感悟題材,經典散文涉獵的多為謳歌人生題材、解析社會題材、贊頌真善美題材、鞭撻假惡丑題材,經典戲劇涉獵的多為工業題材、農業題材、歷史題材、現實題材。唯有經典小說既可以從大處落墨將重大事件表現得豪邁奔放、粗獷不羈.又可以從小處著眼把一朵浪花描寫得委婉柔和、玲瓏剔透;既可以展示錯綜復雜的矛盾沖突.又可以呈現多姿多彩的生活景觀……經典小說題材涉獵的“雜色性”大體有以下三種形式:
第一是嚴格挑選。經典小說題材涉獵上的嚴格挑選就是要求作家擷新去陳,并根據時代的需要挑選題材。例如張恨水的《啼笑因緣》的題材涉獵即是。作家在作品中對涉獵的題材加以嚴格挑選,以樊家樹、沈鳳喜和何麗娜的三角戀愛為線索,將三者之間的愛情糾葛置于軍閥統治的背景下和特定的時代中來展開,以推動情節的發展。這部作品在文化內涵與表現形式上,意蘊深遠,情韻悠長,清新自然,文辭流暢,集“雅”之大成;在內容組織與結構安排上,融言情、武俠、傳奇于一體,貼近民眾,是“俗”之典范。尤其是作家運用細膩的筆觸畫就了20世紀上半葉門第、權力與金錢交織下的社會生活,真實而生動地再現了那個時期社會各階層的生活形態,不但喜用“噱頭”描寫達官貴人的腐敗、奢華,而且善用“張力”觀照窮苦大眾的窘迫和情趣,這就自然使欣賞者獲得了一種蔥綠配桃紅似的參差對照之美。又如哈代的《德伯家的苔絲》的題材涉獵也是如此。作家在作品中將涉獵的題材予以嚴格選擇,敘寫了一位被損害、被侮辱但始終不向命運低頭的純潔姑娘——苔絲苦難而短暫的一生,并多角度地體現了自己的女性觀,這就續寫了19世紀英國文學中女性題材的新篇章。主人公苔絲是一位善良淳樸的農家姑娘,由于窘迫不堪的生活,她在家人的勸說下去攀附富有的親戚德伯家族,卻被少爺亞雷誘迫而失身懷孕。從此,這一恥辱的事實剝奪了她接受真正愛情的權利,致使她陷入被回憶折磨的絕望生活之中,心靈與肉體都遭到了巨大的傷害,最后因殺死亞雷而被送上絞刑臺。苔絲的悲劇實際上是那個冷酷無情社會的極端貧困所造成的,因而引起了欣賞者深深的同情。
第二是深入開掘。經典小說題材涉獵上的深入開掘就是要求作家以小見大,并根據文體的特點開掘題材。例如魯迅作品的題材涉獵即是。作家在作品中深入開掘了下層農民與知識分子兩大題材:前者有《阿Q正傳》中的阿Q、《祝福》中的祥林嫂、《明天》中的單四嫂子、《離婚》中的愛姑、《風波》中的七斤、《故鄉》中的閏土等形象,作家對他們的描繪在不同層面代表了中國民眾苦難的生存狀態與麻木的心理狀態,能讓欣賞者從中領略到舊有文化和社會秩序的潰敗、昏暗和了無生氣:后者有《狂人日記》中的狂人、《藥》中的夏瑜、《在酒樓上》中的呂緯甫、《長明燈》中的瘋子、《孤獨者》中的魏連殳、《傷逝》中的涓生和子君、《白光》中的陳士成、 《孔乙己》中的孔乙己、《肥皂》中的四銘、《高老夫子》中的高爾礎等形象,作家對他們的描繪體現了孤獨者拯救民眾卻被民眾吞噬的精神痛苦,能讓欣賞者從中了解一種顯示靈魂的內在性并逼迫自己正視人性的卑污。又如巴爾扎克作品的題材涉獵也是如此。作家像哲學家、歷史學家、經濟學家、社會學家那樣觀察研究社會的政治經濟結構、權力和財富的分配、法律的奧秘、宗教的效用……終于,他在這個騷動的、雜亂無章的社會中,發現了資產階級日益得勢和貴族社會解體滅亡的規律,因而在《人間喜劇》中描繪了2400多個人物。僅慳吝鬼而言,就有《歐也妮·葛朗臺》中的葛朗臺、《高利貸者》中的高布塞克、《農民》中的里谷、《朱安黨人》中的奧日芒、《幻滅》中的賽夏、《攪水女人》中的奧松等形象,他們不僅具有自己獨特的形貌、習氣與特點,而且深深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并具有超越時代的普遍意義。作家的這種表現人性的手法與他的階級社會的眼光又是同時并存、相得益彰、相互結合的,能使欣賞者異常親切地進入故事的氛圍中.從而得到親臨其境的感受。
第三是精心提煉。經典小說題材涉獵上的精心提煉就是要求作家揚長避短,并根據自己的生活提煉題材。例如陳忠實的《白鹿原》的題材涉獵即是。作家在作品中以陜西渭河平原上素有“仁義村”之稱的白鹿村為背景,從思想的、文化的、政治的、倫理的、社會的、民俗的、風習的、人情的、人性的等眾多豐厚的題材中予以提煉,細膩地反映出關系多重的白姓和鹿姓兩大家族祖孫三代的恩怨紛爭,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鮮明、情趣迥異的人物形象,客觀審視和深刻反思了現代社會的世事滄桑,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在邁向現代化過程中的艱難曲折,這就自然顯示了作家在題材涉獵上所體現的多元復合的歷史觀。這一切的枝蔓雖多而有條不紊的有機組合,使作品具有了鮮活的生命力和豐富的表現力,讓欣賞者深深感受到歷史文化與人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進而增添某些厚重之感。又如都德的《柏林之圍》的題材涉獵也是如此。作家在作品中既沒有直接揭露敵人燒殺淫掠暴行的慷慨激昂的陳詞,也沒有正面刻畫民眾英勇頑強御敵的刀光劍影的搏斗,而是從日常生活的細小事件中提煉出極平凡卻又含有深刻思想意義的典型片斷來敘寫柏林被普魯士軍隊攻陷的苦難現實,表現了法蘭西人民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尤其是作品詳盡地敘寫了拿破侖帝國時代一位重病垂危的老軍人儒夫上校得到的戰報和他病情的變化:戰爭開始,老人身體健康;威桑堡慘敗消息傳來,他雷擊似地中風倒下;雷舍芬大捷的誤傳,才使他兩眼有神而脫離了危險;進軍柏林的虛報,使他有些得意而身體日漸恢復;包圍柏林的虛報,使他興高采烈而能坐在床上了;圍攻柏林的虛報,使他微笑贊許而康復迅速;決戰柏林的虛報,使他喜笑顏開、紅光滿面;法軍凱旋的虛報,竟使這個癱瘓的老人站了起來;而柏林陷落的現實,終于使他在慘厲的喊叫聲中死去。所有這些無不大大增強了作品取材新穎、構思巧妙的藝術魅力,從而讓欣賞者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并產生強烈的震撼之感。
以上經典小說通過嚴格選擇、深入開掘和精心提煉而形成的“雜色性”題材是作家用以塑造藝術形象、體現主旨意蘊的完整而具體的生活材料,即作品中所表現的社會生活的某些領域、社會現象的某些方面,是作家對“一切美好、神圣、莊嚴、丑陋、污穢、邪惡”等的極為豐富的呈現,一句話.都是作家從客觀社會生活中選擇出來并經過集中、概括、加工而組織進作品的,這就使作品的題材涉獵能讓欣賞者獲得一組組相對完整的生活現象。
二、經典小說手法駕馭的“雜色性”
手法駕馭的“雜色性”是經典小說摹寫人生幻象的“雜色性”美學特征的另一要素,它與經典詩歌、經典散文、經典戲劇等的手法駕馭相比,是有所區別的。經典詩歌大多選取精美的概括與變形的手法,經典散文大多選取平實的描述與說明的手法,經典戲劇大多選取用人物自身的語言來展現的手法。唯有經典小說具有得天獨厚的便利,得以吸收各種藝術技巧,熔鑄各種藝術手段,嵌入各種藝術方式,“具有創作作品的多種特權”③。它時而在作品中敘述,時而在作品中描寫。時而在作品中抒情,時而在作品中議論,時而在作品中對話,時而在作品中獨白。時而在作品中象征,時而在作品中反諷……經典小說手法駕馭的“雜色性”大體有以下三種形式:
第一是手段融入。經典小說手法駕馭上的手段融入就是要求作家恰當運用多種表達手段,以期藝術地反映他的思想觀念,從而表現作品的厚重意蘊。例如曲波的《林海雪原》的手法駕馭即是。作家講述了1946年冬天一只驍勇善戰的小分隊與在東北山林盤踞多年的許大馬棒、座山雕、九彪和馬希山等四個匪幫斗智斗勇的驚心動魄的經歷,除此之外,又適當地插入了捕獲一撮毛、巧遇蘑菇老人、少劍波和白茹的戀愛、夾皮溝發動群眾、智斗河神廟道人等故事。作品在結構形態、敘述模式、敘述節奏、敘述視角等方面明顯地體現出傳統英雄傳奇的故事性、傳奇性、浪漫性、通俗性和娛樂性,因而有著鮮明而濃郁的民族特色。尤其是作品中曲折驚險的戰斗故事的呈現、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的塑造、天高地厚的茫茫雪原的描摹、廣袤東北的深山密林的刻畫等無不深深地鐫刻在廣大欣賞者的心坎上.因而長期以來受到了不少欣賞者的青睞。又如福克納的《獻給艾米莉的玫瑰》的手法駕馭也是如此。作家大膽創新并運用寓意象征,以自己新穎別致的藝術構思和深沉厚重的文化底蘊。通過一個被生活挫敗的女人不幸的一生,也就是所經歷的三次沖突、所采取的不同抗爭形式以及所導致的不同結局來營造一個充滿著孤獨與彷徨的世界,強烈地表現了對被蹂躪者的同情、對壓迫者的憤慨、對人類尊嚴的維護和對命運乖舛的關心,深刻地揭示了美國南方舊體制腐朽沒落的根源,無情地批判了壓抑和摧殘人性的清教主義、奴隸制度和種族主義,全面地表現了身處歷史變革之中的南方人的精神危機,有力地彰顯了鮮明的人道主義立場,藝術地蘊涵著創作的核心思想和主要旨趣。這一切既給欣賞者以真實感和極深的印象,同時也給他們留下了充分的再創作空間。
第二是技巧接納。經典小說手法駕馭上的技巧接納就是要求作家充分運用多種表達技巧,以期藝術地反映他的審美取向,從而表現作品的豐富意蘊。例如茹志鵑的《百合花》的手法駕馭即是。作家通過細節描寫、對比襯托來敘寫本該與家人團聚卻被戰爭打散的中秋節這一天所發生的事,以及“我”與“新媳婦”對“小通訊員”所產生的純潔的情愫,表現了普通人的一些普遍的人性糾葛和永恒的情感內容,贊美了軍民生死與共、相濡以沫的深厚情誼,表達了人民對革命英雄的極度崇敬與無比熱愛。尤其是作家以敏銳的洞察力和細膩的筆法,有意淡化對重要歷史事件的敘述和對宏大戰爭場面的描寫,而突出刻畫極富生活氣息和展現人物個性的細節,使得整個作品像一首抒情詩,徑直浸入欣賞者的心田,令他們披卷讀來仍覺溫暖和感動,進而倍感親切、溫馨和美好。又如安德森的《林中之死》的手法駕馭也是如此。作家以特殊視角與敘事策略講述了一位善良的名叫格雷姆斯的婦人在結婚以前遭男主人糟蹋、受女主人虐待,結婚后又因丈夫和兒子整天酗酒、不務正業而不得不單獨操持家務,甚至在最冷的冬天也要為生計而在各村鎮間奔波,最后冒雪到鎮上趕集而在回家的途中終因勞累過度而孤苦伶仃地慘死在叢林里的經歷.揭示了20世紀初期以父權主義為中心的美國社會制度下的女性被男性所戕害、所拋棄、所歧視、所折磨的生存狀態,突出了作品的“死亡與畸變”的主旨。尤其是作品雖然既沒有華盛頓·歐文式的詼諧與幽默,也沒有阿倫·坡式的懸念與恐怖,更沒有歐·亨利式的儒雅與格調.但是卻能引發欣賞者的無限思考,從而讓他們被其內在的原始力量和獨特的藝術效果所打動。
第三是方式包孕。經典小說手法駕馭上的方式包孕就是要求作家自如運用多種表達方式。以期藝術地反映他的情感態度,從而表現作品的深層意蘊。例如鐵凝的《哦,香雪》的手法駕馭即是。作家在作品中注重運用獨到的對生活的詩意感受的隱秀敘述,以一個北方偏僻的小山村臺兒溝為背景,生動地描繪了香雪等一群山村少女們的心理活動,敘寫了一向寧靜的山村生活在社會變革初期受現代文明沖擊所引起的波瀾,表達了姑娘們對山外的開放、文明與進步的極度向往以及對改變山村的封閉、愚昧與落后的迫切心情,表現了山村里姑娘們的自愛、自尊與自強的純美心靈,歌頌了具有生命活力的改革、開放、搞活的時代精神,同時也抒發了現代文明給人們所帶來的希望與惆悵的復雜情感,這就使作品超越時空而具有永恒的魅力。尤其是作品通篇充滿著詩情畫意般的藝術韻味,能讓欣賞者獲得釋放和升華的暢快與清新雋永和意味濃厚的美感。又如保羅·戈埃羅的《煉金術士》的手法駕馭也是如此。作家在作品中運用獨特的象征手法講述了西班牙一個牧羊少年圣地亞哥做了兩個相同的夢的動人故事,也就是圣地亞哥夢見自己能夠在埃及金字塔旁找到一筆財寶,于是他跨海來到非洲.只身穿越茫茫無際的撒哈拉沙漠,一路上經歷了數不清的磨難和誘惑:曾經因被人騙去所有的錢財而心灰意冷,曾經因在水晶店里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而面臨事業小成的誘惑,曾經為一個沙漠的姑娘法蒂瑪而在愛情與夢想間掙扎……最終他來到了金字塔下.結果一無所獲,但是至此他知道了故鄉一筆財寶的藏身之所,繼而返回了故鄉,在一座廢棄教堂的一棵桑樹下找到了一箱子財寶。所有這些.能讓欣賞者從中獲得時刻不要忘記校正自己的人生價值坐標、善于捕捉面臨的各種機遇并在種種艱難的考驗中執著地駛向理想彼岸的啟示。
以上經典小說手法駕馭上的手段融入、技巧接納和方式包孕等“雜色性”是作家通過塑造人物、敘述故事、描寫環境等來再現生活、反映思想、抒發感情時所使用的獨特的表現技巧和表達手段以及呈現方式,是作家的一種對各種藝術手段、藝術技巧與藝術方式的掌控和試驗,一句話,都是作家獲取信息和傳遞信息時所使用的幾種特殊形式,它們是相輔相成的、不可分割的,這就使作品的手法駕馭能讓欣賞者進入到一個極為完美而和諧的藝術境地。
三、經典小說風格探求的“雜色性”
風格探求的“雜色性”是經典小說摹寫人生幻象的“雜色性”美學特征的又一要素,它與經典詩歌、經典散文、經典戲劇等的風格探求相比,是有所區別的。經典詩歌的風格或凸顯于情感意趣之美、品格風范之美、風姿體貌之美,經典散文的風格或呈現于形神兼備之美、氣韻無窮之美、清新自然之美,經典戲劇的風格或彰顯于矛盾沖突之美、嚴謹時空之美、假定情境之美。唯有經典小說的風格既具有情節設置的曲折之美,又具有形象塑造的鮮明之美,還具有環境描繪的獨特之美,它根植于作品的內容而表現于作品的形式,是作家的創作個性在作品中的綜合反映與多樣體現。經典小說風格探求的“雜色性”大體有以下三種形式:
第一是剛健與柔婉吸納。經典小說風格探求上的剛健與柔婉吸納是作家根據一定的美學觀念長期深入生活、積累經驗、錘煉藝術、琢磨語言等所形成的特色。有的作家從大處落墨,表現得風云雷雨、洶涌澎湃,在作品中呈現出剛健風格。例如路遙的《平凡的世界》的風格探求即是。作家在作品中飽含著生命的激情,通過復雜的矛盾糾葛與巨大的社會沖突。全景式地表現了中國當代城鄉的社會生活,藝術地刻畫了社會各階層眾多普通人的形象,深刻地展示了他們在大時代歷史進程中所走過的艱難而曲折的道路。整部作品遠看如黃河之九曲十八彎,近瞧像壺口之黃河水景色壯觀,能讓欣賞者獲得多方面的美感。又如杰克·倫敦的《熱愛生命》的風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以粗獷慘烈的筆觸,記述了一個被同伴拋棄的淘金者在與寒冷、饑餓、傷病和野獸的抗爭中的堅韌與頑強,贊揚了人類與生俱來的生存能力和生命潛能,能使欣賞者獲得關于生命的信念、生存的意志的啟迪。有的作家從小處著眼,表現得玲瓏剔透、細致親切,在作品中呈現出柔婉風格。例如孫犁的《荷花淀》的風格探求即是。作家選取小小的白洋淀的一隅在戰火硝煙中所顯示的夫妻之情、家國之愛以及純美的人性、崇高的品格,表明了抗日武裝力量的發展壯大,展示出抗日戰爭的勝利前景,彰顯了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能讓欣賞者進入畫一般優美的意境。又如斯陀夫人的《湯姆叔叔的小屋》的風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通過湯姆叔叔——一個虔誠地信仰上帝的黑奴在其所經歷的苦難生活中所體現出的忠誠、仁慈和寬恕,以及他對奴隸制度的殘忍性所表現出來的妥協與忍讓,使欣賞者為作品中所宣揚的博愛與人道而深深感動。
第二是疏淡與絢麗匯聚。經典小說風格探求上的疏淡與絢麗匯聚是作家根據一定的價值取向將進行藝術追尋所形成的獨特個性灌注在作品之中而彰顯出的特色。有的作家輕描淡寫,表現得清新雅致、簡潔大方,在作品中呈現出疏淡風格。例如茅盾的《春蠶》的風格探求即是。作家以其獨特的藝術形式,展示了“一·二八”戰事后江南水鄉春蠶豐收成災、經濟破產的現實圖景,揭示了在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下、在國內政治的混亂中依靠辛勤勞動無法擺脫貧困的真理,能讓欣賞者窺視到當時的人情世態,其心情也將緊緊地跟隨人物命運的發展而起伏變化。又如奧萊爾的《在柏林》的風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以不動聲色的敘述,通過一個小小的特寫鏡頭,聚焦了那場波瀾壯闊而又令人窒息的戰爭.側面反映出戰爭給人民帶來的肉體痛苦和心靈創傷.能讓欣賞者在飽享太平的同時心有余悸,從而深刻地認識戰爭的殘酷性與嚴峻性。有的作家濃墨重彩,表現得光彩炫目、華麗富贍,在作品中呈現出絢麗風格。例如沈從文的《邊城》的風格探求即是。作家以撐渡老人的外孫女翠翠與船總的兩個兒子天保、儺送的愛情為線索,通過對質樸善良的風土人情和熱情奔放的民俗活動的淋漓盡致的描寫.表達了對湘西獨特的和諧安定的生命形態的熱愛與向往,能讓欣賞者陶醉于清新悠遠的田園牧歌般的世界之中,從而獲得某種高峰審美體驗。又如考琳·麥卡洛的《荊棘鳥》的風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以澳大利亞廣袤的德羅海達牧場為背景,以羅馬大主教拉爾夫和牧場主的女兒梅吉之間纏綿悱惻、刻骨銘心的愛情糾葛為主線,描寫了克利里一家三代人的人生滄桑與情感歷程,能讓欣賞者籠罩在某種可感可觸的富有詩意的獨特氛圍之中,從而思考尋味并增強美的感受。
第三是莊重與詼諧嵌入。經典小說風格探求上的莊重與詼諧嵌入是作家根據一定的審美意識將對客觀世界的認識與理解熔鑄在藝術趣味與藝術修養之中而顯現出的特色。有的作家典雅不俗,表現得壯盛嚴整、端莊沉著,在作品中呈現出莊重風格。例如沈宏的《走出沙漠》的風格探求即是。作家敘述了一支風俗民情考察隊在沙漠里戰勝自然、超越自我、與死亡搏斗的經歷,描繪了忠于職守的孟海、先人后己的肇教授、不顧安危的“我”等可歌可泣的人物,概括了“人沒有信念和精神就不能戰勝絕望”的真理,能讓欣賞者獲得某種人生啟示,產生震撼心魄的力量,形成強烈的審美期待。又如杰克·倫敦的《野性的呼喚》的風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講述了一條碩大無比的雜交狗——巴克如何被主人馴服成為拉雪橇的苦役犬而逐漸回歸狼群繼而歷盡艱辛最終走向對人性認同的“心路歷程”,作品在揭示野性的力量、殘酷的生存法則的同時,肯定與禮贊的還是人性的力量,能讓欣賞者從中受到堅韌意志和奮斗精神的強烈感染。有的作家輕描淡寫,表現得調侃搞笑,風趣逗人,在作品中呈現出詼諧風格。例如錢鍾書的《圍城》的風格探求即是。作家通過主人公方鴻漸與幾位知識女性的情感、婚戀糾葛,刻畫了20世紀30年代一部分雖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卻缺乏遠大的理想以及同傳統勢力決絕的勇氣甚至無法把握自己生活的知識分子的彷徨和空虛的眾生相,能讓欣賞者從作品所揭示的人生無奈和命運神奇中獲得某種感悟。又如契訶夫的《變色龍》的風格探求也是如此。作家塑造了一個專橫跋扈、欺壓人民、阿諛權貴、看風使舵的沙皇專制制度的走狗——奧楚蔑洛夫的典型形象,揭露了那個窮兇極惡的崇拜官爵的社會以及獨裁統治的沙皇俄國政權的丑陋行徑,能讓欣賞者從中了解到19世紀80年代類似變色龍的政府官員正是這種專制制度的產物。
以上經典小說的剛健與柔婉吸納、疏淡與絢麗匯聚和莊重與詼諧嵌入等風格探求的“雜色性”是作家的個性特質與審美追求在作品整體中的獨特表現與藝術折射,是作家的一種處理素材、提煉主旨、塑造人物、安排情節和使用語言的基本特色.一句話,都是作家的創作個性和美學見解在其作品的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中的具體體現與有效呈現.這就使作品的風格探求能讓欣賞者獲得穩定性與變動性、一致性與多樣性的藝術享受。
綜上所述,經典小說是中西經典文學中的一份寶貴的文化遺產,其中的長篇小說宏大而浩繁,中篇小說豐贍而富麗,短篇小說簡約而集中,微型小說凝練而精巧。本文僅對中西經典小說在題材涉獵、手法駕馭和風格探求等方面摹寫人生幻象的“雜色性”美學特征進行了闡述,以期欣賞者注意它與中西經典詩歌、經典散文、經典戲劇等的區別,從而更好地欣賞經典小說這一藝術樣式。
注釋:
①曹明海:《文學解讀學導論》,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275頁。
②馬振芳:《小說藝術論稿》,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8—12頁。
③陸志平、吳功正:《小說美學》,東方出版社1991年版,第3—4頁。
④愛德華·摩根-福斯特:《小說面面觀》,蘇炳文譯,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第6頁。
⑤楊道麟:《經典小說三大元素的美學特質》,《喀什師范學院學報》2011年第2期。
作者簡介:楊道麟,男,1959年生,湖北潛江人,文學博士,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湖北武漢。430079。
(責任編輯 文易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