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以寧
最近如果看中國的報紙,可以經常看到一個字眼,就是“新常態”,怎么來理解這個“新常態”?我們首先講,經濟的超高速增長是“非常態”的,它不能持久的,這是一個規律。所以,我們今天講經濟要進入“新常態”這有兩個含義。
第一,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是為了速度而超高速增長,這是對中國經濟不利的。第二,過高的增長率帶來哪些不利呢?主要有五個方面的不利。第一個資源消耗過快。第二個環境受到影響,生態惡化。第三個低效率。第四個一些行業的產能過剩。這四個缺點以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即錯過了結構調整的最佳時期。
結構問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錯過了結構調整的最佳時期,會留下了很多后遺癥。所以政府現在不得不再把調整經濟結構放到重要位置上。我們談到GDP習慣比總量,其實GDP的結構更為重要。
1840年中國跟英國發生戰爭時,中國的GDP要比英國大很多,是當時的世界第一,但是我們的結構不行。當時的英國在工業革命后已經發展了70年,70年的工業化的成果,英國的GDP由蒸汽機、鐵路、鐵軌構成,而中國的GDP結構完全是農產品跟手工業品。再看一個重要的結構,人力資源結構。英國當時才一千多萬人,但是英國產業革命以后小學早已普及,還開辦了大量中學,新建了很多大學,每年培養出大量科學家、技術人才。人口數量是英國幾十倍的中國,此時絕大多數是文盲,少數人讀書,學的也是四書五經,為的是科舉。中國的人力資源結構也不如英國。
今天雖然我們GDP總量上已經占到世界第二位了,但是從結構方面講我們還落后于一些發達國家,因為我們的高新技術產業所占的比例沒有他們那么大。中國的人力資源雖然比過去改善了很多,但是我們大學畢業生在全國人口當中的比例也比英國小,中國的熟練技工隊伍也正在形成,所以,這種情況下我們錯過了結構調整就是最大損失,這就是我們為什么要調結構搞“新常態”。
我們以前在參與討論“十三五”規劃的時候,包括我在內有很多專家,都提出要避免單純追求速度,以免發生那些毛病。哪些毛病?這就談到第二個問題,把硬性的增長指標改成彈性的預測值。中國多年以來,一直以下死命令式的方法定經濟增長目標,這樣下去它會產生問題。最明顯的影響是對中央及地方政府都形成了壓力,目標一旦成為任務,為了趕超別人就不顧經濟增長的質量,也顧不上結構問題了,這很被動。可喜的是現在中央已經在一些地方,率先試驗這種彈性指標,如果這個嘗試能成功,對經濟增長及調結構是非常有好處的。
第三個問題是中國經濟增長率的下降。我們怎么來看待當前經濟增長的下降?經濟增長下降有許多原因造成的,比如出口沒有前幾年那么旺了,還有一些產能堆積。但我們應該看到,我們實際的GDP比統計公布的要高,而且年年如此。
舉幾個例子說,第一,農民蓋房子,在西方發達國家都計入GDP的,而中國農民蓋房子,鄰居親戚互助蓋房子,村里幫一些人蓋房子,統統不計入GDP,這個數量是年年在變大。第二,在中國,個體工商戶的營業額是倒推出來的,他們是包稅制。比如這個小店300塊錢一年,就定了你做多大的生意,做多少產值。他們的產值都是用包稅方法倒推出來的,實際比這個要大。第三,中國現在GDP的構成大概是這樣的,國有企業不到35%,外資企業不到10%,而民營企業可能超過了55%。這是前年的數字,這兩年數字還沒出來,也就是說中國的民營經濟占了GDP的55%。55%是個什么概念呢?就是說外國人唱衰中國的時候,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中國。民營經濟能虛報嗎?民營經濟虛報不就吃虧了嗎。從以上三點來講,我們可以理解中國GDP少報就是事實,這個事實說明什么問題呢?GDP這個量實際上是在逐年在增加的。所以大家心中要有數,面對GDP下降0.2個百分點,0.1個百分點,我們要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