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款宴請醉死“國務秘書”

八千里云和月

公元534年，北魏分裂為東魏和西魏。攝于鐵血宰相（大丞相）高歡的威勢，這年7月，北魏孝武帝元修逃奔長安。10月，高歡另立元修11歲的侄兒元善見為帝，即孝靜帝。皇帝年幼，東魏朝權盡落高歡之手。

高歡的偶像是曹操，夢想著建立魏武之功業。所以，從洛陽遷都鄴城（今河北臨漳）后，高歡也搞起了“唯才是舉”，出自樂安郡（今山東廣饒）庶族寒門的國子助教孫搴被侍中孫騰舉薦給了高歡。

536年，高歡西征西魏。因為對中書省（類似國務院辦公廳）秘書班子起草的戰斗檄文不滿意，高歡就讓孫搴重新起草。孫搴“援筆立就，其文甚美”，甚合高歡心意，表達的都是高歡想說但不會說的意思。高歡大喜，任命孫搴為“相府主簿，專掌文筆”。

537年、538年，高歡兩度西征，戰斗檄文均出自孫搴筆下。孫搴執筆寫作時，高歡常在一旁執燈吹火，一來表達對大才子的器重，二來是想在第一時間拜讀經典。聽說孫搴熟讀兵書，高歡還不時就軍中的事問計于孫搴。

孫搴不僅文辭功夫好，而且懂好幾門“外語”。北地軍中少數民族將士多，孫搴能說流利的鮮卑、匈奴、羯、氐等民族語言，接見外賓、傳達軍令甚至審訊俘虜，大大用得上派場。身邊有這樣的大才子，高歡感覺長臉不少。

因為無房無車，且一心忙于事業，孫搴成了大齡青年。高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親自作主為孫搴迎娶了一位韋姓士族美女，并賜府邸及車馬。香車美女靚房子，讓其他寒門士人艷慕不已。當時，許多庶族人家教育子弟刻苦讀書，無不以孫搴作為勵志的榜樣。

此后，孫搴的仕途進入了快車道。雖然孫搴干的是秘書工作，但高歡破格晉其位為正二品的左光祿大夫，開會時，與尚書令、大將軍等軍政大員同坐主席臺，可謂風光無限。孫家兄弟也被高歡委任為軍政官員，遇上其父母大壽，高歡還以皇帝的名義制文賜宴并覃恩封贈。

如此春風得意，讓孫搴飄飄然起來，很有天下第一才子的感覺。遇見了散騎常侍（國務顧問）溫子升，孫搴就問“卿文何如我？”當溫子升謙虛地表示“不如卿”后，孫搴竟然要他發誓沒有撒謊。遇見了中書侍郎（國辦副秘書長）邢邵，孫搴就吐槽，說邢邵的文章是粗制濫造。

溫子升、邢邵和太學博士魏收被時人并稱為“北地三才”，是北魏文學界的領軍人物，其才都在孫搴之上。高歡出身草莽，讀書自然不多，其欣賞孫搴，只能說是孫的文風恰好對了高歡的胃口。

文章誰最棒說不準，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但有些功夫通過現場一比試，就可以驗證出高低勝負的，若不是自己的強項，就該保持低調。比如喝酒這事，就不是孫搴的強項，其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咋的，常服“棘刺丸”以補腎虧，但孫搴同樣不甘示弱，結果酒喝著喝著，人就出事了。

546年末一天，孫搴隨大行臺尚書（國務院秘書長）司馬子如到首都鄴搞年度目標管理考核，市里公務宴請，孫搴與被譽為“酒霸”的衛將軍高季式同桌。聽說高千杯不醉、堪稱人才，孫搴就不服氣了，自大的毛病又犯了。于是，二人現場斗起酒來，一不留神孫搴就喝倒并一命嗚呼。

高歡聞訊后，哭得涕泗交頤，詰責說：革命尚未成功，你們就“折我右臂”。嚇得司馬子如和高季式趕緊跪地認錯，并不斷叩頭請罪。高歡嚴厲追責，扣發了司馬子如和高季式的年度獎金，并勒令兩人賠償自己一個好秘書。司馬子如只得請出魏收，放下手頭《魏書》撰寫工作，來給高歡當秘書。

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利刀。孫搴參加公務宴請醉酒身亡，自然是因公殉職，所以正史《北齊書》直言無諱記載了此事。由此可見，公款吃喝之風由來已久，官員醉酒身亡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