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路峰小小說二題

◎梁路峰

梁路峰小小說二題

◎梁路峰

躺著中槍

李中華是在和吳總喝下第三杯酒，準備敲定今年來的第一個大單的時候接到妻子小豐的電話的。電話中一貫伶牙俐齒的妻子帶著哭腔抖抖索索地說：“老李，家里的保險柜讓人抬走了！”

“完了，完了，保險柜內有幾百萬元的欠款借據，這千刀萬剮的賊！”李中華禁不住怒火沖天，急忙趕回C縣家中。

“我下午到我朋友家玩麻將，回家6點左右，就發現桌子抽屜、大衣柜等地方都被賊翻過了，到了臥室，保險柜也不見了，門鎖完好無損，也不知道賊是怎么進來的。”小豐懊喪地將有關情況告訴李中華。

“保險內的2根金條和幾萬元現金丟失了，倒不是很重要，我們那九百萬元的欠款借據被人盜走了才是大事啊！”李中華一半責備一半擔憂地說。

“這賊也太膽大了！以后還讓不讓俺平民百姓安寧啊！”李中華找到刑警，說了一肚子的委屈。警察認真了解李家的相關情況，做生意是否發生過糾紛？是否得罪過哪些人？針對被盜的物品中有九百萬元的借據，警察要求李中華把一些欠款人列出來。李中華忙把身邊的日記本攤開，把那些欠款人一一說了出來。為此，警方開展了漫長的調查，逐一找每個欠款人談話，在交談時，警察并沒有透露借條被盜一事，試圖通過核實借款情況獲取一些破案線索。雖未發現什么可疑，但找到的每位欠款人都承認了欠款事實。李中華覺得不穩妥，還要求每位欠款人打過借條，在新的借條上注明原來的欠款借據無效。幸好，李中華平時人緣好、受人敬重，而欠款人都是一些很信得過的親戚朋友，事情如愿，這樣日子又開始了平靜……

“你是李中華吧？你真是個大貪官！趕忙湊齊一百萬元，送給我們幾個兄弟花花，否則就要舉報你！”被盜后半個月的一天深夜，李中華接到一陌生男子氣焰囂張的勒索錢財電話。李中華一看手機來電，正是妻子曾用過的手機號。小豐回憶，當日下午，因幾個姐妹等得急，叫她去玩麻將，小豐出門匆忙竟然把手機忘記在家中，結果也被賊順手牽羊盜走了。

“我承認我是李中華，但我不是什么貪官！”李中華有些不解地答道。

“你少跟我裝蒜！你是市政協主席，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借出去的錢有幾百萬，條子都在我們手里呢！抓緊籌錢對你有好處，否則就舉報你！”李中華聽后一頭霧水。

次日，李中華趕到刑警隊，將昨晚接到電話的情形告訴刑警。刑警通過多方了解，發現A市政協主席也叫李中華，且年齡相仿。C縣是A市的一個下屬縣。警方分析：竊賊發現保險柜內九百萬借據，認為債主李中華一定是個有重大問題的人。之所以稱李中華是政協主席，很可能因為同名同姓而張冠李戴了。為了抓住竊賊，警方囑咐李中華，在下回通電話時，就承認自己是政協主席與其周旋，同時讓其妻子悄悄報警，警方將順線追蹤。

或許是竊賊太狡猾，每回打完電話就把手機關掉，警方無法判斷位置。而為了抓住賊，警察仍要求李中華承認自己就是政協主席，只是身邊沒那么多現金，以此來拖延時機，好讓警方從中獲得相關情報。這樣的要錢電話，李中華接到過十余次，而每次李中華都說是在籌錢，還沒有湊足。

“快去看呀！A市政府圍墻上有人張貼了舉報信。”市民奔走相告。原來，竊賊在多次電話中要錢，未達到目的后，竟然惱羞成怒，把李中華的部分借據復印貼到圍墻上，還添油加醋注明：掌握了李中華犯罪鐵證！這下A市沸騰了，而真正的政協主席李中華得知情況后，氣乎乎地打電話給市公安局長，要求限期破案，把這個誣陷他的犯罪分子也抓起來！市公安局馬上成立了調查組，一核對欠條，才發現張冠李戴了。市公安局將情況報告給市政協主席李中華后，他對市局的報告極為不滿，要求一定要揪出這伙誣陷他的人，并找到市委書記，要求為他平反。

A市紀委也按照市委書記指令，趕到C縣找到了真正擁有借據的原始人李中華，再次進行了核實。雖然查證了欠款借據不是屬于政協主席李中華的，但當晚，剛回到A市的紀委同志就接到一連串關于對政協主席李中華的實名舉報，于是，新的一輪調查又開始了……

為了盡快抓獲這幾個“攪事”的竊賊，平息A市那沸沸揚揚的“借款門”風波，市局和縣局抽調精兵強將成立了聯合專案組。一段時間里，抓獲“舉報人”成了市、縣級部門的熱點關注。

不久，盜賊見李中華沒什么動靜，再次打電話給李中華，聲稱“如再不拿錢將復印全部借據張貼”。警方準備了一個盛裝百萬元的旅行箱，讓李中華只管按著盜賊的指定地點送錢。

那晚月黑風高，李中華駕駛自己的寶馬，帶著旅行箱，心里雖然發虛，但想到背后有警察保護，心里也就不那么緊張。到了一個地方又換了一個地方，折騰了大半夜，最后在一座大橋上，李中華終于把旅行箱交了出去，同時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保險柜。回家途中，約10分鐘后，李中華接到警察的電話：“4個盜賊全部OK！”

竊賊招供，通過技術性開鎖入室，盜走了保險柜。在發現保險柜內有幾百萬元的借據后，覺得李中華非等閑之輩，通過網上搜索發現債主就是A市政協主席時，一陣狂喜過后想到了“黑吃黑”訛詐李中華一百萬，卻未料到自己的“聰明才智”，鬧出了后來一連串的笑話，最終也把自己送進了監獄。

破案后第三日，A市爆發了一條更大的新聞：政協主席李中華也因受賄被紀委實行了雙規，這正是：拔出蘿卜帶出泥。茶余飯后，每每談到此巧合，人們都笑侃政協主席李中華純屬“躺著中槍”！其實，無論什么犯罪，都是惡有惡報，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月季花開時

一

十月下旬，靜謐如水的清晨,往日寂寥的西河邊上，突然多了許多圍觀群眾。一具男尸被警察從河里打撈上來。法醫尸檢發現，死者肺部沒水、喉嚨無沙，頸部有輕微勒痕，分析認定男子系窒息死亡后拋尸河中，他殺無疑！

為確定死者身份，警方隨即貼出協查通報。時過三日，一打扮入時、自稱吳萍的少婦來到刑警隊，聲稱老公金林山已經三天沒回家，手機關機，通報上的照片有點像老公。吳萍一見到尸體，先是一驚，繼而撫尸嚎啕大哭。原來，死者就是她丈夫，一個房地產老板。

吳萍哭得死去活來，期間幾次暈厥。刑警老王上前安慰，同時了解金林山生前的經濟、社會關系。吳萍哭著說，老公是一個非常能干的人，待人處事都很了得，怎么被人謀殺了呢？此后，警方又通過多方側面了解，吳萍說得不錯，金林山確是一個成功男人，房地產開發十多年，可謂財運亨通，賺得盆滿缽豐，身價已是千萬。認識他的人，都說他人品好，處事也低調。

A市群眾議論關于金林山的死有多種版本：同行出高價雇兇殺人；圖財害命被搶劫；還有人添油加醋，說金林山曾經與某某結過仇，被人報復。一時間，沸沸揚揚的傳言鋪天蓋地。加之當地新聞媒體的曝光，讓A市公安機關壓力驟增。

警方檢查了金林山隨身的衣物，發現衣褲內除了一個裝有十幾張銀行卡的錢夾和一串鑰匙，別無他物。吳萍冷靜過后，告之警方，金林山有一部昂貴的蘋果手機，還戴過一塊價值四萬多元的勞力士手表，如今卻不見了。還有，家中一周前有兩盆很美的月季花，現只剩一盆。

莫非就是人們所議論的謀財害命？

現金是票據難以識別，若能找到手表或手機，案件也許柳暗花明。于是，警方再次發布協查通報，特別注明手表和手機的款式、價格及提供線索者將獲得二萬至五萬元的獎勵。

大街小巷貼滿了協查通報。

二

黑狗表面是個流浪人，實際以盜為生。天生皮膚黑黝黝，他自詡皮膚是他夜間“做事”的保護色。然而，黑狗也有兩次失手，因沒達到追究刑事責任的法定年齡，在受教育后又回歸社會。說到警察，黑狗覺得老王是個不錯的好人，內心對老王總是充滿敬意。

這天，黑狗又晃悠到一個小區踩點，看到一群人在圍觀一張協查通報。黑狗也湊上前，一看，心頓時“突突突”地跳個不停。他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一偏僻處，把藏在懷中的手表拿了出來，仔細觀察，發現與通報上手表的模樣相差無幾。黑狗不禁回想這塊手表的來歷……

那是一個漆黑的深夜，他來到靠近西河邊的小區，見到一單元的五樓亮著粉紅的燈，而窗戶沒加裝防盜網。黑狗通過下水管憑著嫻熟的攀爬技巧幾分鐘就進入了室內客廳。一瞧，床上躺著一對男女正在打情罵俏，地板上衣物遍地。黑狗用晾衣叉輕輕地把衣物一一鉤出來，逐個摸口袋，一萬多元現金和一塊手表盡收囊中。難道這么巧？這塊表的主人已被殺了？黑狗不禁打了幾個寒粟。

一晃到了元旦，黑狗和大多數流浪人一樣，依舊來到市內比較豪華的陽光酒店準備吃免費大餐。熟料，流浪人均被拒之門外，酒店老板解釋，那個往年都請你們吃飯喝酒的房地產大亨就是前段時期被人殺死的那人。

啊！又是這個人！這人還是好人呢！黑狗想把表交給警方，好讓警方盡快破案，但轉念一想，到時警方不相信他的話而懷疑是他殺了人，自己不是惹火上身？更何況還會牽連自己盜竊的事。

黑狗良知未泯，想了很久，覺得人命關天，須把消息漏出去。“前不久我撿到了一塊表，很像通報上的那塊，但我沒殺人……”黑狗趁夜深悄悄把紙條遞到刑警隊窗戶上。次日刑警小丁見到這些歪歪斜斜的字，笑著說，哪個小孩搞惡作劇呢？老王細細琢磨，忽然覺得這幾個字很熟悉，像是青少年手跡。難道是黑狗？老王腦海閃過一個激靈，忙找來有關案卷，一比對，哈！保證書的上的字體與這些字如出一轍！老王忙喊上小王，大街小巷地找，不幾日終于找到了黑狗。

黑狗見到老王，如釋負重，把手表交了出來，同時把那晚所見所聞一一道來。警方依據黑狗提供的線索很快找到了西河邊上的小區五樓。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少婦,自稱劉艷。刑警進入她的臥室，靠近窗戶的寫字臺上擺放著一盆嬌艷欲滴的月季花，這與金林山家的那一盆月季花如同姊妹花。

刑警把劉艷秘密帶到刑警隊，就從月季花的來歷問起。開始劉艷既不承認認識金林山，也不交代月季花的來歷。但當民警點到金林山失竊手表及現金的那晚時，劉艷的眼神才變得慌亂起來。她終于在無法抗拒的事實面前，說出了一些秘密……

前幾年，劉艷通過購房認識了金林山。金林山為她的絕色美艷傾倒，為得到她不惜免去了三十多萬的房款，此后發展成情人關系。十月十日是她的生日，金林山特意送她一盆月季花。不到半年，這種關系被她從小在一塊長大、如今也是情人關系的張勇知曉。張勇殺沒殺金林山，劉艷并不知情。不過，劉艷說，張勇曾在她面前氣急敗壞地嚎叫過，總有一天要把金林山弄死……

這正是：貴賈遇美眉，不惜拋千金。誰知遇情敵，命丟警世人。月季花開時，人去永不歸。

(責任編輯 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