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馬興
陳馬興自選詩(20首)
◎陳馬興
陳馬興,男,筆名馬興,廣東雷州人,香港中文大學金融財務工商管理碩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詩探索》常務理事。作品收入《中國年度詩歌》(2010年、2011年、2012年、2013年),在《詩刊》《詩探索》《中國詩歌》《詩歌月刊》《南方日報》《羊城晚報》等大量主流媒體發表。著有詩集《回到邁特村》《大海心潮》。
天使之所以能夠飛翔
是因為她
把自己看得很輕 很輕
愿你卸下所有的重量
只噙含清香 輕盈 跳躍
化繭為蝶 裊裊婷婷
這海風
適合那件細花長裙
去年的夏天
裙角上的兩只蝴蝶
曾在這海風中飛舞
正午的陽光
把海風梳理得暖暖的
潮水悠然
像去年鼓浪嶼的琴聲
在去集美的路上
你說我曬黑了
要給我挑一件白襯衫
我清楚地記得
那時 你細花長裙上的兩只蝴蝶
在鼓浪嶼去年夏天的海風中飛舞
正午的陽光
被風吹得有點搖蕩
這遼闊的海風
正適合一件細花長裙
今天
集美大學的海 陽光和風
讓我記起了那兩只飛舞的蝴蝶
盛滿柴米油鹽
我們又給日子添上靜茶鬧酒
閑暇時刻泡一杯清茶
品嘗茶里的湖光月色
洗滌雜蕪的心
在沉靜的香氣里
尋覓茶的紋理
間或教兒女認字識理
有時我們又把身外的都放在門外
只舉起一杯烈酒
對視中點燃眸子里的舊時光
翻騰多汁的氣血 柔情和蜜語
一位長腿女郎
我清楚地看到有一頭金發
她面向墻根
背對風
背對我
咔嚓一下
就點燃了香煙
又隨手丟下了那半根火柴
貓步走了
她走得比風快
消失在巷口
似乎卷走了小巷
我欲快步追上
卻似有另一小巷的紅燈
打住了腳步
這個夏天,多年不遇的強降雨
雷暴挾裏著人禍
且颶且停,恣意,任性
幾支吱嘎響的老骨頭像吃錯了藥
居然幻想開出花朵
以炫不懼風聲,威力無比
卻長出一坨一坨的膿包
堵住了這個城市的關節
暗地里的涵洞成了漏洞浮出水面
吞沒了路人的腳步
他被挾持,暈眩
如入弱肉強食的動物叢林
一頭騾子瞞著自己的來歷
持雞毛闖入山寨
自詡正統,升起太監的黑旗
眾牲口見雞毛而抖瑟
紛紛指鹿為騾,并恃騾為曠
騾首是瞻
整個騾屁
騾子得逞意淫良駒占山為王
如此一頭非驢非馬的東西
伯樂們竟然背棄祖業
在叢林里扮太監棄馬相騾
絲毫沒有了羞愧之心
一時騾子粉墨狂舞,萬馬齊喑
雷暴仍是且停且颶
好天氣漸行漸遠
我摸不到它的邊
摸不到它們溫暖的細節
這些冠冕堂皇的事物
存在看不見的黑洞
在這生生息息的輪回中
我曾被媽媽告知
螞蟻雖小如塵埃
卻也有四處闖蕩的夢想
蝴蝶因為輕
可以飛得像一朵蒲公英
落在土地上也是一粒種子
小的是美好的
媽媽的話也是小的
很久沒有聽到海鷗的叫聲了
是我遠離了大海
還是它們消失在漲潮的海灘?
從漁村到城市
候鳥遷徙的道路依然如初
而我已回不到從前
在一片浮云里
只看見自己的影子
在這物質遮蔽的森林里
許多人的空間不如一只候鳥
我也忘了心靈的故鄉
只是常常想起童年
看海鷗在大海上鳴叫,飛翔
父親年輕時是一棵樹
母親年輕時是一棵樹
后來兩棵樹長成一棵大樹
我們兄弟姐妹是樹上的果實
當果實成熟
樹枝就彎向大地
這樣的姿勢是父母對土地的致敬
也是對我們的引領
從邁特村到雷城7O公里
路中有我大汗淋漓的學生時代
和囊中羞澀的青春
在楊家安欖渡口上
“牛腩、雞蛋、菊花茶”的叫賣聲
溢滿了那個年代的清晨和黃昏
那時的安欖渡
只有5分錢的寬度
但5分錢一碗牛腩的氣味
香噴噴飄蕩在渡口
仿佛是搖搖晃晃的渡輪涌起的波浪
撞擊著我的心
縣農科所坐落在渡口的西岸
他們卻在田間種植了那個時代的口號
寒窗歲月里
我只讀懂了一個餓字
如今的渡口已架橋通上了高速路
兩岸稻浪翻滾
陽光照射在河面上
我似看到一波波學子在努力地泅向龍門
火車載著我的孤獨和北方的寒冷
一路向南
把我的昨天運到了今天
汽笛的空鳴劈開山谷的晨霧
村寨 小站 直不起腰的炊煙
和一畝畝的人間四月
一一掠過
時彎時直的鐵軌
往前是遠方
往后也是遠方
像父母親深深淺淺的腳印
鋪接我的過去和今天
火車拐過幾株干癟在山腰上的玉米稈
拐進瑤山隧道
電視報道這里曾有塌方
灰暗中我想象那幾個生命和它們的痛
思忖時光的漏斗如何把我篩掉
一些事情離我們越來越遠
轟隆轟隆碾過鐵軌的輪子
也碾過我的忐忑
前方就是生我養我的地方
真擔心回家的囊裝愧對母親夜織的燈盞
天空在上
高高的福運輪
在高原 ,在我的前方
順著時間的方向旋轉
在黃河邊
順著黃河的奔騰旋轉
它在轉 ,不停地輪回
我仰望它,祈禱、冥想
風聲水聲伴誦“六字真言”*
轉山轉水轉來世
聚集起深邃的夜空
夜空中無限的星座
宇宙的靈光
順著我心靈的方向輪轉
加持所有相見的生命
星星已升高了
曠野上傳來犬吠
詩人們正誦頌人間的幸福和苦難
大地傾聽了他們的聲音
而我,仰望經輪,仍雙手合十
*觀音心咒“唵嘛呢叭咪吽”
有一天
如果我累了
我會回到出發的地方
猶如一位詩人心愿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忘記城市燈火的璀璨
忘記曾經負我的諾言
在風找到我
云找到我
夕陽找到我
我找到我之后
回想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
盡情地汲取陽光、海的味道
讓那藍色的因子
再次純凈地流淌在我的心間
在心靈和腳印一起歸來的海灘上
聽鷗鳥的鳴叫
沐浴海的陽光
將浪花輕輕吟唱
雨,仍在下
屋外的蛙們叫個不停
像磁針陷在破損的唱盤里不停轉動
單調的鼓噪,磨出夜的縫隙
熟睡中的女兒嘴角微微翹動
她的夢如幸福的閃電,劃過我的天空
山谷的晨風, 撩動詩神的鬢角
掖好女兒踢翻的被角
此時,我的心中
似有一顆藍星在夜里閃動
上帝或許就是我們天天所見的陽光
像2012年的第一個清晨,它熟悉又陌生
當我收到遠方的祝福
陽光也穿越地平線撒在我的窗臺
一則則祝福透著縷縷的溫暖
陽光還落在樹葉、露珠和晨練人的臉上
這都是新年的問候,是上帝黃玫瑰的花瓣
我喜歡它的金黃,喜歡這上帝的花瓣
它盛開在大地,開在人類心靈的土地上
每一個采摘它的人,田野就是神秘的花園
上帝眷顧內心盛滿陽光的人
喜歡跟那些趴在地上的人學習飛翔
新年的陽光溫暖又明媚
我相信朋友們也得到了新年的祝福
是春天的請柬
是夏日的名片
秋果熟后,悄然落下
獻出了冬日的陽光
一片片的黃葉,落下
也是一道道風景
它們集會在地面
鋪出一條條金黃大道
覆蓋了道路的僵硬
請不要去打掃它
人們從中走過
一如踩著密密匝匝的撲棱聲
那沙沙作響更加自然
更加讓人感懷根的溫暖
車流滾滾
卷起地上的塵土
尤其是那半張報紙
像在忘情地舞蹈
但不一會就懶懶地落下
又被重新卷起
它同樣比其它塵土飛得更高
繼而忘情地舞蹈
整有一刻,我就在路邊
看來來往往的車流
看那半張報紙在空中舞蹈
潦草,失控的樣子
使我想象到許多舞臺
報紙上的時間、地點、人物和事件
幾乎都經不起風雨的侵襲,壓不住節拍
像此時,滾滾車流中的失態、亂飛
傳說上帝造人時并不造出鏡子
它知道人愛面子
古人若要看到自己的臉
需要走近湖面
彎下腰給自己鞠躬
對自己和面子
古人也就多了些許知己知彼
鏡子是人類后來造出來的
懸于高堂或置于私處
照過李白的白發,傾瀉而下的時光河流
也照過瓜田李下的嫌疑,張冠李戴的漏洞
鏡子不看人的表情
只管給你虛假的面子
因此,只要能站立
不必對鏡書寫
不必對影自憐
像一張殘紙受盡風雨的侵襲
不必顯出文字
滴滴答答
時針的步伐敲擊生命的節奏
每一次的跨越都是新的誕生
都是過往的消亡
時針仿佛一把尺
丈量記憶的流逝
丈量塵世的生死
在沙漏的注視下
時針一步步扣向
每一個逝去的刻度
每一朵即將開放的生命花朵
春天來了
那棵白楊樹
用一個季節攢下的綠
把冬天的巢高高舉起
但它不肯開花
白楊不開花
它長出濃密的葉子
以抵御吹向鳥巢的風
白楊不開花
它把往事摟在懷里
不想挑起風吹草動
只想以挺拔的蔥蘢
收獲陽光
同我一起 靜靜地
傾聽枝椏間清脆的鳴叫
鑼鼓喧響,那些人物
雷聲后的雨點般
幾朵烏云過后,落回人間
他們穿越朝代, 穿越霧霾
一再演出“你懂的”的劇本
紛紛巧遇被使用的人民
跑街的,賣菜的,開公交的,吃餃子的
爬上高處掙口糧的
電視上無不展示出激動的臉
看著被幸福得顫顫巍巍的人
我突然為幾天前那只小狗的命運敏感起來:
它本來無憂無慮,狗模狗樣地在路邊遛著
卻被我巧遇
我只是無意中多看了一眼
它竟學著人樣對我表達起幸福的表情,搖動
著尾巴
是它的主人不懂電視教錯了它?
還是它本來就是一只流浪狗
接著它不可理喻地對我狂吠,斜著眼
翹起右腿對著路邊的溫馨提示撒起尿
瘋癲癲地消失在小區的霧霾里
現在,我非常的不安
是我多看了一眼讓它不測?
還是它對我類“巧遇”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