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樂翀
身雖千里,心卻咫尺
◎閆樂翀
如果緣分可以詮釋一切的相遇,那別離就注定涵蓋了所有的結局。成長不過是一條寂途苦旅,若我們的青春僥幸逃脫了歲月的瘦瘠,請別讓我們的記憶局限于一段段不已的唏噓。
——題記
天被余暉熏得漸漸泛黃,云還身不由己地循著風的方向,我悵然若失地望著空蕩的球場,體味著夏妥協于暮色的一抹微涼。身后的影子不知所措地被夕陽一點點拉長,倉皇中宣泄般映射出那淪陷在歲月中的過往。
轉眼間畢業竟已一月有余,前夕的每一次相聚還依舊恍如昨日,酒盞觥籌中說好的笑著別離。然而微笑,何嘗不是寬慰彼此的勉強為之,那僵硬的笑容背后,又有著多少語多難寄,竟成無詞?
常常捫心自問,大學四年究竟是不是一場夢?若不是,為何而今只剩下一無所有的空洞,卻還要故作從容;如果是,為何夢醒時分,思念那般濃,心又這樣痛?抑或,人生就是這樣朦朧,吞噬著我們太多的感動,然后用滄海桑田去堆砌囚禁著我們的圍城。朝暉夕陰,暮鼓晨鐘,一時一刻,一歲一生,我們都將置身其中,一邊懷著對命運的虔誠,一邊飽受著命運的作弄。
畢竟我們都懂,離散伏筆于相逢,悲歡離合的輪回是這世界殘留給我們少有的公正,既然歡合而始,必然悲離而終,只是那侵染在悠揚歲月里的過程,總是淡化了我們的憂心忡忡。我們不會在初見的彼時構想告別的揮手,就像我們不愿在愉悅的此刻否定這歡樂的永恒,所以當分離如期而至,猝不及防的我們無助得像個孩童,一邊天真地尋著來日方長的借口,一邊徒勞地將依戀強調得擲地有聲。
挨過了這一個多月的落寞,我才開始漸漸知道了,也許畢業,就是大學給我們上的最后一課,它試著透過我們撕心裂肺的不舍,讓我們那顆未經風霜的心變得灑脫。君子知命,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情我們無法掌握,怨天尤人太過孱弱,等閑視之才是強者,當我們掙扎著度過這道曲折,之后無論遇到再大的坎坷,我們也會依然,古井無波。
其實仔細想想,心痛何嘗不是悲觀的慫恿?畢業既是劇終,又是啟程,沒有經歷終歸只是學生,告別校園才有機會展翅鯤鵬。而那些曾書寫我們的往事,曾陪伴我們的音容,曾孕育我們的環境,曾溫暖我們的感動,會化作那漆黑夜里不滅的紗燈,無私地照耀著我們的前程,而后為我們渺小的一生,添上一筆點睛的厚重:
縱然緣分有盡,還有情誼無窮。
從此,哪怕我們分居數地,哪怕我們各奔東西,哪怕我們身隔千里,然而,我們依然互相給予,我們依然彼此鼓勵,我們依然心距咫尺。四年之前,在你們的世界里,我闖入得如此冒失,四年之后,在你們的心里,請允許我再冒昧地謀一個位置,當你們在某個不眠的夜里,被凄風冷雨引出了揮之不去的孤寂,拂去塵埃翻開那如數家珍的回憶,貪婪地尋覓著曾經那段呼朋喚友放浪不羈的日子,還能想起我這個不值一提的兄弟,心里滿滿的都是對青春的慰藉和對命運的感激。
我亦如是。
而后,我們會在那老去的照片中尋找那個永遠不會老去的輕狂的自己,而后,我們會再度想起二〇一四年那個夏季,那個屬于我們的畢業季,紛至沓來的是我們只屬于那個年齡的率性和真實:是我們在聚餐宴會上為了避免矯情而故作豪情地暢飲;是我們在整理行囊后一步一顧的寢室;是我們在車站掙脫了彼此擁抱后冷峻地別過臉卻哭得像個孩子。直到我們終于挨過了歲月的蹉跎磨洗,逃離了人生的顛沛流離,看淡了境遇的大落大起,頓悟了離合的循規蹈矩,才會明白那一瞬間的別離,是我們彼此新的開始,因為我們如果沒有經歷失去,遠不會明白我們該有多么珍惜。那朝夕相伴的一起,不過是歡樂做作的粉飾,而那千里之遙剪不斷的音信,才是真正厚重而殷實的友誼,它衡量的不是肢體的間隙,而是心的距離。
于是,那些故作成熟說好的笑著離去,終于在領悟的一刻變得合情合理;那些試圖買醉逃離中倉皇落下的酒漬,也順其自然地成為了我們青春斑駁的痕跡。我們不會再在回首中停下向前的步履,也不會再在旅途中躊躇不已又患得患失,而是從容地拾起那被遺忘了許久的寫日記的筆,在畢業的合影照背后謄下這樣干凈的一句:
身雖千里,心卻咫尺……
慢慢的,暮色熬成了夜色,人世有情,點綴以萬家的燈火。巴山雨落,念的是重逢的因果,灞橋柳折,譜的是聚日的笙歌。我沐浴著月光的澄澈,撫摸著記憶的脈搏,祭青春為筆,研思念成墨,蘸滿了一切的祝福與不舍,寫進了這首《永遇樂》:
日墜寒枝,悵然天際,暮空云碧。
佳期歸遲,危欄獨倚,誰解登臨意。
白駒過隙,烏飛兔走,猶有韶華置地。
曾幾時,遠來雁字,疑是故人雙鯉。
相思滿紙,錦書難寄,奈何春風詞筆。
墨痕依稀,彩箋半閉,題落當年事。
青衫慵拭,紅袖無覓,空負月華如洗。
然足矣,身雖千里,心卻咫尺。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