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難當

◎ 付柏順

好人難當

◎ 付柏順

月上三竿了，文生依然睡不著，他試著推了推老婆，老婆一屁股把他頂老遠，險些射到床下。

老婆曾對他約法三章：一、不準睡覺時弄醒她；二、不準談她父母；三、不準搞文學。

文生老實是老實了點，可那方面卻興趣濃厚，所以愛睡覺的老婆總被他整得做艷夢，等老婆性子起來時，他卻呼呼地睡著了，老婆好不羞惱，因此不準他睡覺時弄醒她。

文生老實是老實了點，可偏偏還倔，認定了的，九頭牛都搬不動。這點是老丈母娘最嫌惡的，有事沒事就損他一頓，而且損得很有策略，每次都弄得他無地自容，五內俱焚，快要憋不住時，老丈母娘適時地給他一個笑臉，不知是表示歉意還是洋洋得意。所以，結婚十多年，文生一次也沒跟老丈母娘犯橫，可他每次受氣后都要當老婆痛訴一番。老婆有時也提醒一下老媽不要那樣對文生，可老太太豈能輕易悔過，必是罵得老婆里外不是人，于是老婆不準他談自己的父母。

文生老實是老實了點，可卻有一些才情，愛讀個詩，寫個小說什么的，對風花雪月的事極度向往，一見個有點姿色的女子就動不了步，傻傻地看個沒完，有好幾次被老婆羞憤交加地一頓拳打腳踢。文生連忙向老婆承諾：“只看，不摸。”老婆更來氣了，干脆在原來兩條禁令基礎上又加了一條——不準搞文學，她覺得搞文學的沒好人。

文生睡不著是有理由的，原來他買了個復式樓，地段條件都不錯，可買時沒經老丈母娘同意，屬擅自做主行為。文生想給老婆的老媽個驚喜，到時讓他們跟自己住，受點氣就受點氣吧，那是老婆的老媽啊！跟自己的媽有什么區別呢？沒成想，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他們的擅自做主行為，被老太太劈頭蓋臉一頓冷嘲熱諷，聲稱凍死也不住他們買的樓。文生想也許是一時嘴硬，等以后就好了。

老太太對自己現有的住房確實不滿意，是個二十多年的老房不說，還把山，過去還好一點，隨著取暖越加抽條，這幾年冬天奇冷不已。老頭是個像文生的老實人，對老太太言聽計從，特別是得了糖尿病以來，那方面不行了，老太太就到別的屋去住，白天對老頭總是發無名火，老頭對老太只有唯唯諾諾。老頭過去對文生挺好，可近幾年隨著枕邊風的不斷吹，老頭對文生也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他也隨聲附和道：“冷也比跟他們在一起強。”

老太太與老頭對文生都不待見，可對脾氣火爆的文生的姐夫卻是恩愛有加，逢著文生就說：“你看你張哥，就是會來事，比你強得多，你啥時能趕上人家啊？”

于是，“我不愿住復式樓”“我不能住高層”“我得單獨住，不能與你們在一起，給你們自由，也給我們自由”“我用你張哥的住房公積金貸款買樓，我們先住，等他們退休了再住”等等話語便不絕于文生的耳，既有得意，還有挖苦，又有果決，總之，每句話好像都有針對性，但文生始終認為，他們老兩口好便好，老小孩就是小小孩，由他們去吧。

文生開車帶他們走遍了售樓處，可是也怪，好的樓層，好的地段，好的結構，好的價錢偏偏不能同時拱手送給老太太，在油表滑了大半圈后，他們終于找到了可心的去處。老太太開心地電話告知文生的姐夫，也就是張哥，張哥來到后，不但吃到了老太太精心烹飪的飯菜，還與文生老婆的姐姐——他的老婆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把自己現有住房賣掉付首款，然后住進新房。

老太太依舊笑著，說她掏錢裝修，自己一點不掏不會住新房的，老太太表示自己不能占他們便宜。可姐夫與姐姐堅決不允許老太太掏錢。接著談的就是如何辦手續的一些話，再也沒提讓老頭老太住過去。

脾氣奇好的文生生氣了，說了一句：“你們咋這樣呢？老頭老太就想跟你們在一塊兒，你們不能讓他們傷心啊！”

張哥揶揄文生說：“你不都已買新房了嗎，面積又大，各方面條件都那樣好，讓他們跟你住吧，我們的不知什么時候呢。”

老太太頹然地坐在一個角落里，嘆著氣，使出渾身力量哭喊道：“我們凍死也不跟你們住。”

望著熟睡的老婆，這個雖對自己脾氣不好，但沒什么花心眼子，比較單純的老婆，文生流出眼淚，喃喃地說：“好人難當啊！”

（責任編輯 張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