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
核心提示:這一輪如火如荼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充滿誘惑與困惑,民資的參與必將為改革帶來一股市場活力,而如何保住民企的市場基因,如何在這一過程中磨合出新的機制則是混改的關鍵所在。
2014年,混合所有制改革(以下簡稱“混改”)成了國有企業紛紛開展的“新戰役”。
國家電網首次主動向社會資本開放項目了;光明食品集團發力資產證券化了;中石油和中石化吸引民營資本參與到企業改制重組了;中國建材也開始探索員工持股了……
不過,這些國企的混改措施大多停留在“備戰”階段而非實際實施階段;在股權多元化基礎上實現股東制衡的國企也僅為少數;即便子公司在股東制衡上取得進展的國企,集團層面依然對其干涉太多。
正因為如此,后續如何推進和深化混改,關鍵是國有資本監管人國資委從管人、管物、管資產向管資本轉變,并在此基礎之上,切實保障不同性質股東的權利,真正做到同股同權。
混改熱浪來襲
今年5月27日,國家電網宣布向社會資本開放分布式電源并網工程和電動汽車充換電設施領域,這是其自2002年成立以來,第一次將參與業務主動開放給社會資本,因此也被業內視為其混改“破冰”之舉。
自2014年初以來,上海、廣東、貴州等地方國資委相繼出臺了相關文件支持混改試點,國資委也于7月15日公布了“四項改革”試點名單,各地方國企和中央國企均通過多種方式進行混改引入非國有資本,積極探索國企混改的新模式和新路徑。
通過開放重點項目引入民營資本,是眾多國企此次混改的主要路徑,其中,尤以國家電網最為矚目。
針對此次混改,國家電網發言人王延芳表示,將為社會資本進入做好相關配套服務。不過,國家電網此次面向社會資本開放的兩個領域是其最近幾年才開始涉足的新領域,并未涉及其購電、輸配電和售電等核心業務。因此,一些業內人士認為此次開放力度并不及預期,民營資本也多處觀望狀態。
但值得期待的是,10月底有媒體報道,在即將于年內獲批的新電改方案中,發電計劃、電價、配電側和售電側等環節都有望放開,允許民營資本進入配電和售電領域等,未來國家電網將不再是上游發電企業“唯一的買方”和下游用電企業“唯一的賣方”。
“以開放項目引入民營資本的混改方式具有周期性,一旦項目完成民營資本可能就會退出,因此,必須要與其他方式相結合才能使混改走上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和君咨詢集團合伙人秦斗豆對本刊記者說道。
為此,國家電網還在準備推進集團整體上市,通過資產重組,以資產證券化實現股權多元化,引進民營和海外資本。
而在推動資產證券化改革方面,光明食品集團動作頻頻。
今年4月,光明食品集團宣布,將對同是其下屬企業的農工商房地產(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和海博股份資產進行重組,前者資產將注入后者以實現借殼上市。海博股份透露,截至2014年9月30日,中國證監會對其重組材料正處于“征求相關部委意見中”。
除此之外,光明食品集團正在著手啟動一系列上市項目:海外收購的澳大利亞食品分銷企業瑪納森(Manassen),目前已啟動登陸澳洲資本市場的準備工作;6.8億英鎊并購的英國老牌麥片企業維他麥(Weetabix Food),上市工作也在操作過程中,未來可能選擇在香港地區或倫敦進行IPO。“光明食品集團主要就是通過海內外上市,提高資產證券化率來提高混合所有制的比例。”其新聞發言人潘建軍表示。
要用3-5年(到2018年)的時間,將資產證券化率從20%提高到50%,混合所有制的占比從50%提高到80%,是光明食品集團這一大盤棋局背后的主因。
“混合所有制的重要標志是資產證券化,證券化之后民營資本自然就進來了。”光明食品集團副總裁莊國蔚說,集團不會是簡單地引進戰略投資者,而是通過上市來加強混改。
優化股權結構成熱點
與國家電網和光明食品集團不同的是,中石油則選擇了通過吸引民營資本重新優化企業股權結構的方式進行混改。
今年5月,中石油發布公告稱,將成立東部管道公司,將西氣東輸一線和二線的資產和負債注入該公司,并擬通過產權交易所公開轉讓所持東部管道公司100%的股權,促進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審計結果顯示,這部分資產值約816億元。
如果這一交易進展順利,民營資本不僅將能相對控股、甚至能絕對控股東部管道公司。然而,截至記者發稿前,這一混改措施并無實質性進展。
在此之前,“兩桶油”之一的中石化早就高調引入資本開啟混改。年初,借十八屆三中全會“混合所有制”定調,中石化就率先在油品銷售業務中引進社會和民營資本混合經營。
9月15日,中石化邁出混改實質性的一步,宣布其全資子公司中石化銷售有限公司與包括大潤發、復星、騰訊等25家境內外投資者簽署了增資協議,增資金額共計人民幣1070.94億元。本次增資完成后,中石化將持有銷售公司70.01%的股權,25家境內外投資者共持有銷售公司29.99%的股權。
在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秘書長陳永杰看來,除了銷售業務,中石化向民營資本開放的領域還可以進一步擴大,比如煉油、勘探、開采這些環節。而且,引入民營資本的占比還可更高一些。其新聞發言人呂大鵬表示,盡管此前規定社會資本和民營資本持股比例不能超過30%,如果外界資本非常踴躍,未來也可能提高社會和民營資本的持股比例。
在中石化構想的混改藍圖里,更重要的目的是通過引入民營資本,實現股權多元化、優化股權結構、完善公司治理、建設現代企業制度等一系列相互關聯的舉措上。
呂大鵬表示,中石化這次改革不僅僅是為了吸納資金,最主要是想借助這個機會轉變內部的體制、機制,比如銷售公司將來最高機構就是公司董事會,中石化對其管理是管資本而不是管資產。再比如在全球招聘9位職業經理人,董事會11個席位中中石化只占4位,接受外部企業監督,都是對原有機制的改進。endprint
“像中石化這樣的大型中央國企敢于拿出一部分核心業務與民營資本進行合作是很好的嘗試方式。”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院長潘敏對此比較看好。
和中石化混改路徑類似的,還有于7月15日被國資委確定為首批混改試點之一的中國建材,據其公開資料顯示,截至2013年底,中國建材下屬企業中,混合所有制企業占比已達85.4%。
其董事長宋志平表示,未來在建材制造、新型房屋、科技服務、新材料等業務板塊深入推進混合所有制;在股份公司層面,優化股權結構,建設規范的混合所有制型的上市公司;所有業務平臺層面,積極引入社會投資機構,實現所有者真正到位。
在此之外,宋志平還提出,在生產經營企業層面,將發展股東型管理層持股,形成3-5家員工持股公司,深入推進混改。
不過,這一切措施目前還停留在“準備階段”。
業內人士認為,中國建材本身在混改方面已取得了較好的成績,如果宋志平所提及的這些層面都能實施到位,無疑將為其他國企混改提供參考,甚至將為頂層設計提供修改意見。
國企實力加民企活力等于國家競爭力
不難預見,在這些國企之后,未來還將有一波接一波的后繼者。
事實上,混改并不是始于2013年末召開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早在1986年,國務院就允許有條件的企業進行股份制試點(即現今混合所有制),1999年召開的十五屆四中全會政府就明確提出要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如今混改在我國發展已有多年。
梳理以上案例不難發現,這些國企此前已經或多或少地進行了混改,其母公司或其子公司已上市,或者其相關股權已通過引入戰略投資者實現股權多元化。
只是,正如多位業內專家所指出的那樣,在混改早期,改革的力度和速度都比較大和快,然而,在過去的十年中,由于國有企業擔心國有資本流失,而民營企業擔心介入無話語權,導致混改力度和速度開始減弱。
“此次混改是前期混改的延續和深化,混改一直在路上。”秦斗豆說,只是范圍和領域更加擴大,即從國內至國際、從經濟至社會。
因此,在這一輪混改過程中我們看到:此前股權沒有多元化的,開始引入民營資本實現多元化;已經實現部分混合所有制的國企,則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高非國有資本的占比;進而再解決股權結構的分配問題,并建立現代企業制度。
“民企具有機制靈活、市場敏銳、執行力強等優勢,而國企在政府資源、信譽、金融以及國際渠道等方面擁有優質資源,通過混合所有制將兩者結合能夠實現優勢互補,產生協同效應。”秦斗豆解釋說。
以中石化在銷售業務的混改為例,通過增資擴股引入多家民企,中石化的銷售業務欲從單獨的油品供應商向綜合服務商轉變,有利于實現國有資產的增值保值。
“非油業務國際上利潤很大,我們在全國鋪了2.3萬個便利店,但是如何使便利店資產迅速產生利潤,這不是我們的強項。”呂大鵬說。
“國企實力+民企活力=國家競爭力”,這是中石化董事長傅成玉給出的答案。
同股同權是關鍵
縱觀上述各類國企的混改措施,大多停留在“備戰”階段而非實際實施階段。而且,在股權多元化基礎上實現股東制衡的國企也僅為少數。
潘敏分析稱,那些已經實現股權多元化的企業,更多的還是國有資本進行絕對控股或者相對控股,所以接下來的混改需要對這些國企進行分類管理,根據不同的分類選擇差異化的股權結構,最終形成國企、混合所有制企業和民企“三足鼎立”的狀態,這也是混改的最終目的。
他舉例說,比如涉及國家戰略以及經濟安全命脈的企業,國有資本仍然要絕對或者相對控股,而在這之中涉及到競爭領域的經營性項目則可以完全放開;對于競爭性行業的國企,民營資本可以相對控股甚至是絕對控股。
如此一來,便不難理解上述國企各自選取不同的混改方式,并在相關股權結構安排上的不盡相同。
然而,即便在股東制衡上取得進展的國企,由于多數采取“金字塔”控股模式,雖然低層級的下屬企業通過引入了戰略投資或者民營資本實現了不同性質股東的相互制衡,但在集團層面基本上依然是一元化的國有資本控股。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劇錦文認為,盡管目前大多數民營資本只能以進入國企的下屬集團參與混改,但這不失為一個切入點,在此基礎上可以增加高一層級甚至是更高層級國企的非國有產權比重。
在此前的混改中,雖然部分國企下屬企業已由民營資本控股,但作為母公司的國企依然對其干涉太多,部分國企甚至擔心混改會造成國有資產流失。
正因為以上種種原因,如同此前的混改一樣,部分民營資本對此次國企混改也持觀望態度,擔心即便介入也難有話語權。
“后續如何推進和深化混改,關鍵是國有資本監管職能的轉變。”潘敏建議說,國資委要真正實現從管人、管物和管資產向管資本轉變,混改后只依法履行股東權利和義務,負責股權管理,企業運行則自主進行。
和潘敏的觀點一樣,秦斗豆表示,如果國資委和國企本身的治理權和執行權的管控問題不解決,所有的混改方案都是治標不治本。
“在此基礎之上,切實保障不同性質股東權利,真正做到同股同權。”潘敏說,盡管具體混改路徑對于企業來說應是一企一策,但是在頂層設計上要有統一規則和可操作的細則,包括國有資產合理定價、評估以及如何保證不同性質股東的權益。
“這樣,民營資本才敢進來,國有資本不擔心流失。”潘敏補充說。(支點雜志2014年12月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