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建筑工業化中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經濟動因分析＊

岳意定，訚 軍

（中南大學 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一 問題的提出

建筑工業化是指采用大工業生產的方式建造工業和民用建筑。我國最早提出建筑工業化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但是由于缺乏技術創新，建筑工業化水平幾乎處于停滯狀態。1978年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對建筑工業化的具體內容進行明確，確定建筑工業化應以標準化設計、工業化生產構件、機械化施工、墻體材料改進為其重點內容。隨著技術創新不斷深化以及房地產市場大規模發展所產生的引致需求不斷擴大，建筑工業化在我國的發展取得了一定成就，但是建筑業整體表現依然為以粗放型為主，新型建筑結構體系處于探索階段。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家發改委和住建部的《綠色建筑行動方案》，將推動建筑工業化作為一項重要的內容。

新型建筑工業化是根據黨的十八大報告中的“推動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提出來的，是建筑工業化與信息化的深度融合，其具體是指標準化設計、工廠化生產、機械化裝配施工、一體化裝修與信息化管理相結合的生產方式。建筑工業化與信息化融合主要體現在BIM 建筑信息模型技術在建筑工業化中的應用。新型建筑工業化使得建筑業產品和服務供給分為營銷、設計、采購、制造、配送、安裝及服務等環節。目前發展建筑工業化的企業主要可以分建筑工業化全產業鏈式企業、混凝土預制構件生產企業、鋼結構生產企業、部品一體化生產企業。由此看出，目前在新型建筑工業化過程中產業經濟活動協調形式是以市場和企業兩種為主。

科斯在《企業的性質》中指出企業與市場是資源配置的兩種方式，是調節經濟活動的組織形式。隨后威廉姆森等人在此觀點進行完善，從交易費用角度出發對市場組織和企業制度及其兩者間代替關系進行分析，認為兩者間存在過渡性的組織，這種過渡性的組織被稱為中間組織。這種中間組織具體形式包括了戰略聯盟、動態聯盟等以契約安排形式存在的過渡性產業組織。在當前建筑工業化發展現狀來看，通過市場和企業兩種形式的協調機制組織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經濟活動明顯存在不足。交易費用理論表明戰略聯盟等中間組織在一定的產業環境中能夠實現控制成本的前提下更加有效的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因而本文認為戰略聯盟將會是今后新型建筑工業化中較為常見的產業組織形式。

新型建筑工業化所形成的的產業鏈以戰略聯盟的組織形式進行管理時，其本質上是一個涉營銷、設計、采購、制造、配送、安裝及服務等環節供應鏈戰略聯盟。目前關于新型建筑工業化中戰略聯盟的研究極為缺乏，少數研究依然集中在傳統建筑業企業戰略聯盟的討論，如趙顯博（2008）對傳統建筑業企業戰略聯盟穩定性因素進行分析，李擘（2013）從價值鏈的角度對建筑業企業戰略聯盟的形式及問題進行討論。本文將首先從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經濟性進行分析，然后運用威廉姆森的新制度經濟學相關理論對新型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戰略聯盟的動因進行分析。

二 新型建筑工業化中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經濟效應分析

新型建筑工業化中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經濟效應是指發展建筑工業化的企業通過組建供應鏈戰略聯盟所能獲得的直接或者間接效應。在新型建筑工業化發展水平較低的背景下，產業組織結構單一，主要以建筑構件工廠化生產的企業為主。供應鏈戰略聯盟這種產業組織模式相比單一的構件生產企業和復合的全產業鏈式企業而言具有其獨特的經濟效應。

（一）鏈式競爭效應

鏈式競爭效應是指圍繞產業價值鏈而形成的供應鏈戰略聯盟產生優于松散組織的競爭力所形成的經濟效應。新型建筑工業化中供應鏈戰略聯盟是以建筑構件工廠化生產企業為核心企業通過同時與銷售企業、設計機構、物流公司、安裝與售后服務公司間以相關契約為紐帶圍繞建筑工業化產品實現而形成的供應鏈戰略聯盟。在這個供應鏈戰略聯盟中，相關成員企業在工業化建筑產品供給過程中以實現產品價值為目的聚集在一起形成優勢互補的綜合作用體，這為供應鏈帶來了高效的產品價值實現過程，不僅增加了其與松散的企業組織競爭優勢，同時增加了其在產品變現能力方面與傳統建筑業的比較價值優勢。

（二）敏捷性效應

敏捷性效應是指新型建筑工業化供應鏈中企業通過形成戰略聯盟能增強對技術更新、顧客偏好、競爭強度等外部環境變化的應變能力，從而獲得其他產業組織形式無法獲得的經濟效應，其中主要體現在與全產業鏈式的建筑工業化企業的對比。隨著行業競爭加劇，靈活性是大多數企業集團追求的目標，例如IBM、FORD 等跨國公司在其發展歷程中都經歷了主動剝離機構，細化決策單位，將精力和資金集中在新產品的研發上，從而可以不斷強化核心競爭力，增強競爭力。對發展建筑工業化的企業而言，如果選擇全產業鏈式經營模式，企業集團負責整個工業化建筑產品產業鏈的經營活動，將毫無疑問的喪失靈活性且資源過度分散，降低自身技術和產品的研發能力，難以保持可持續的競爭優勢。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組織方式恰好可以保證工業化建筑產品供應鏈成員企業的靈活性、敏捷性。

（三）速度經濟效應

速度經濟效應是新型建筑工業化背景下信息技術與供應鏈戰略聯盟管理模式相結合，可以縮短建筑產品的生產周期和提高信息傳遞速率，從而獲得相對于其他松散組織無法獲得的經濟效應。在工業化建筑產品供應鏈中，成員企業借助發達的信息應用技術，可以快速實現銷售環節成員將市場信息動態反饋生產環節成員，及時有效的協同各成員間的經營活動，實現各環節間的對接與匹配，例如在基于聯盟的動態決策信息系統支持下，生產環節成員企業可以根據銷售環節成員企業的信息快速從產品類型、生產批量和進度等方面做出新的生產部署和市場策略。這種快速有效的協作方式勢必為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成員企業帶來特有經濟效應。

三 新型建筑工業化中供應鏈戰略聯盟經濟動因分析——基于威廉姆森經濟組織理論

本節將基于威廉姆森經濟組織理論更深層次解釋新型建筑工業化中產業鏈選擇戰略聯盟組織形式的動因。因為新型建筑工業化與建筑工業化的差異在于信息化程度，而該差異對兩者產業經濟組織形式選擇幾乎不存在影響，在下文中將新型建筑工業化用建筑工業化代替。

（一）經濟組織特征的對比

根據威廉姆森的經濟組織理論，經濟組織存在市場、混合型組織和科層組織，同時也是三種經濟活動的協調方式，也有類似劃分將經濟組織分為市場、聯盟以及企業，其中企業對應科層組織，聯盟為介于市場和企業之間的中間組織，因為同時具有市場和企業的部分特征，所以本質上是一個混合組織。根據上述劃分，建筑工業化中產業鏈可以存在的經濟組織形式選擇為市場、聯盟以及企業。當建筑工業化產業鏈中成員企業以完全獨立的形式且按照市場機制進行交易合作時，可以將該存在的經濟組織形式稱為市場；當建筑工業化產業鏈中成員企業以實現一定目標為前提并通過相關契約構成一個利益團體時，該經濟組織形式為聯盟，實際上也是供應鏈形式的戰略聯盟，例如近期福建成立的建筑工業化產業聯盟；另外，當從事建筑工業化行業的企業以科層組織形式從事整個產業鏈所有環節活動，這種經濟組織形式將其稱為企業集團，也稱為全產業鏈式企業，例如寶業、遠大可建、黑龍江建設。

從建筑工業化發展現狀來看，產業鏈所存在的經濟組織形式同時存在市場、戰略聯盟、企業三種形式。不同經濟組織形式其特征差異較大，在運用威廉姆森經濟組織理論對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戰略聯盟動因分析之前，先對三種不同經濟組織的經濟特征進行分析：一方面，適應性的差異性。經濟組織的適應性是指在特定環境下對外部經濟干擾的適應能力，具體變現形式為自發調整和協作調整能力。當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經濟組織以市場形式存在時，企業對外部經濟干擾的適應主要是通過價格機制進行自發調整，由于企業間不存在依賴關系，所以其協作調整能力弱。建筑工業化產業鏈以戰略聯盟的經濟組織形式存在時，營銷、設計、制造、配送安裝等環節因為存在契約關系可以有效的對外部環境變化進行協作調整，同時也可以依自身情況進行自發調整，但是因為契約關系的存在，產業鏈中交易方存在一定的依賴性，自發性調整受到約束，因而該形式自發調整能力弱于市場。企業形式的經濟組織下企業集團以科層組織的形式同時經營全部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環節，這種情況下科層組織完全代替了市場的自發調整，所有環節統一通過命令進行調整，各環節的自發調整能力極弱，而協作調整能力則表現為很強。另一方面，治理工具的差異性。三種經濟組織形式的治理工具主要是激勵和管理控制。市場組織形式下企業通過根據價格信息變化自發調整策略，增加收益，因而價格的激勵是市場的治理工具，而且激勵性強。全產業鏈式的建筑工業化企業以科層組織的經濟組織形式存在，個人收益與企業整體收益直接程度較低，從而激勵強度降低，因而此類企業通過加強管理控制彌補激勵機制的缺乏，因而全產業鏈式的建筑工業化企業管理控制程度強于市場。戰略聯盟作為介于市場與企業之間的混合型組織可以同時利用價格機制增加激勵性和對成員企業進行管理控制。因而，可以將建筑工業化選擇三種經濟組織形式下所具有的經濟特征可以歸納如表1。

表1 新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選擇的經濟組織特征

（二）對威廉姆森啟發模型的修正

威廉姆森啟發模型作為經典模型被廣泛用于比較制度分析（黎群，2005；郭于偉，2010）。目前存在的威廉姆森啟發模型形式主要是經典模型和修正模型，后者是在前者的基礎上根據應用需要完善而來。為了分析和比較建筑工業化產業鏈實現方式，也需對現有的威廉姆森啟發模型進行修正。

首先介紹下威廉姆森運用啟發模型對治理成本與資產專用性的關系。假定市場、企業、聯盟三種經濟組織所產生的治理成本分別為MC＝MC（k，λ），EC＝EC（k，λ），AC＝AC（k，λ），其中k為資產專用性程度，λ表示其他因素的綜合影響。根據威廉姆森的理論模型，當資產為通用性資產即k＝0時，有MC（0 ，λ）＜AC（0 ，λ）＜EC（0 ，λ），且0＜MC′（k，λ）＜AC′（k，λ）＜EC′（k，λ）。資產通用性表對治理結構的應變能力要求較低，更容易通過規模經濟減少生產成本，這種情況下市場控制成本的能力優于企業，戰略聯盟因為是市場與企業的混合而成的組織，其成本控制必然介于兩者中間。隨著資產專用性增強，市場難以通過價格機制解決交易過程中相互依賴的參與者的適應性問題，市場治理結構帶來的治理成本也隨之快速上升。另一方面，企業以科層組織的形式存在，雖然其治理成本也會隨著資產專用性增加增加，但是它可以通過管理控制手段減少其內部管理成本的增加。因而，可以得到三種不同經濟組織形式治理成本與資產專用性的關系圖1。

圖1 不同經濟組織的治理成本與資產專用性關系

從圖1可以看出，三種不同的經濟組織的治理成本隨著交易中資產的專用性程度發生改變，當資產專用性程度k＜k1時，市場對應的治理成本低于其他兩種經濟組織，這表明對于資產專用性程度低的交易選擇市場作為協調機制可以節約治理成本，這是因為資產專用性弱時市場可以加總需求進而獲得規模經濟效應；當資產專用性程度k1＜k＜k2時，資產專用性程度增加，聯盟組織優于其他兩種組織形式，這類型交易應選擇聯盟這種混合型組織；當資產專用性程度k2＜k時，即交易中資產專用性強度高，此時治理成本難以通過市場降低，而可以通過加強內部管理，減少內部組織的治理成本。由此可以看出選擇合適的經濟組織形式取決于交易的資產專用性。建筑工業化產業鏈涉及其產品供應的全部環節，每個環節的交易涉及的資產專用性程度不同，因而需綜合各環節交易的資產專用性，選擇合適的企業邊界，進而選擇合適的經濟組織形式。

在威廉姆森的啟發式模型中，強調內部組織治理成本與市場治理成本之差加上生產成本最小作為準則選擇經濟組織形式，黎群（2005）為了分析航空運輸產業對其進行修正，提出根據生產成本、內部治理成本、外部交易成本之和最小化選擇經濟組織的模型。雖然這兩種模型適用性較廣，但是沒有考慮不確定性帶來的風險成本。建筑工業化產業鏈涉及的環節較多，價值鏈過程較長，外界不確定性對其影響較廣，因而在選擇合適的經濟組織成本時需要考慮風險成本。

設Pci為經濟組織形式i的生產成本，Mci為經濟組織形式i的外部交易成本，Ici為經濟組織形式i的內部管理成本，Rci為經濟組織形式i的風險成本，其中i＝1，2，3分別表示市場、戰略聯盟和企業三種形式，則得到威廉姆森啟發式的修正模型

其中，i0為使得四種成本之和最小的經濟組織形式。

（三）建筑工業化產業鏈完整實現方式的分析與比較

前面提出的威廉姆森啟發式模型為建筑工業化產業鏈完全實現方式提供了選擇方法，接下來將結合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特征，運用修正的威廉姆森啟發式模型選擇更適合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的經濟組織形式。

（1）生產成本的對比分析

威廉姆森的思想認為從規模經濟視角出發在產業縱向一體化中市場的生產成本小于企業的生產成本，即對于縱向一體化中通過外購的生產成本低于企業自給自足的生產所產生的成本。雖然建筑工業化產業鏈是一個由營銷、設計、采購、制造、配送、安裝等環節縱向一體化的產品實現過程，因而其選擇市場治理結構的生產成本相比企業較低，從而有：

（2）治理成本的對比分析

在修正的威廉姆森啟發式模型（1）中，外部交易成本與內部管理費用之和構成了三種治理結構的治理成本。借鑒原有模型觀點，從圖1也可以看出，治理成本與交易資產專用性強度存在正相關關系。建筑工業化中產業鏈中設計和制造中核心內容是設計的方法和PC構件生產工藝，而設計方法和PC構件生產工藝專用性較強，從而決定了這兩個環節的資產專用性程度較強，同時因為建筑工業化產業鏈主體逐漸增加，設計方法和構建生產工藝的專用性有所削弱，因而兩環節的資產專用性程度處于一個中間偏高的位置，從而根據圖1，有

（3）風險成本的對比分析

風險成本通常是指因為風險存在而給企業帶來的損失。在（1）中風險成本是指因為面臨經濟不確定性給建筑工業化企業帶來的潛在可能損失。在市場治理結構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參與企業對于專用性強度的資產交易會選擇外購的方式，產業鏈成員間完全獨立且不存在依賴關系，從而外部經濟不確定性的干擾所產生的風險影響有限，但是因為缺乏長期的利益紐帶交易過程中面臨的信息不對稱所導致的風險成本不可忽視。在科層組織的企業集團治理結構下全產業鏈式的建筑工業化企業同時經營產業鏈各個環節，從而導致企業容易面臨同類風險且風險容易擴散，從而使得企業面臨較大的風險成本。當建筑工業化產業鏈選擇戰略聯盟治理結構時，參與成員企業形成供應鏈戰略聯盟，在保持獨立經營權的同時形成的長期的利益關系，從降低了經濟干擾和信息不對稱所產生的風險成本。因而有

根據威廉姆森關于資產專用性觀點，資產專用性越強，市場加總需求所產生的規模經濟效應越小，這表示在資產專用性較高時科層組織（企業）下生產成本接近于市場治理結構下生產成本，而新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中交易的資產專用性程度較高，這表明此情況下三種治理結構的生產成本比較接近，即｜Pc1－Pc2｜與｜Pc3－Pc2｜非常小，綜合（3）、（4）有：

從而可以得到戰略聯盟是新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最優治理結構。

四 結 論

在當前新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發展現狀下，戰略聯盟逐漸被企業認為突破現有發展瓶頸的組織形式選擇。當產業鏈企業通過契約形成包括建筑工業化整個產品實現過程的戰略聯盟，本質上是形成了一種供應鏈戰略聯盟。新型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經濟效應主要表現為鏈式競爭效應、敏捷性效應、速度經濟效應三個方面。從經濟組織特征來看，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戰略聯盟在自發調整能力、協作調整能力、激勵強度、管理控制同時具備了市場與企業部分優點。

本文對威廉姆森啟發式模型進行修正，并運用其對新型建筑工業化供應鏈戰略聯盟的經濟動因進行分析，分析表明新型建筑工業化選擇戰略聯盟治理結構在治理成本、風險成本方面將優于其他經濟組織形式。

本文主要是運用威廉姆森的新制度經濟學框架對新型建筑工業化中戰略聯盟形成的動因進行理論分析。關于新型建筑工業化中戰略聯盟的研究工作還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開展：首先，結合現實數據對新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組織形式選擇進行實證分析；其次，對新型建筑工業化產業鏈中形成的供應鏈戰略聯盟的構建、利益分配、穩定性、風險控制等方面展開深入研究。新型建筑工業化在國家大力政策和制度支持下注定是未來建筑業發展的趨勢，對其構建及管理進行深入研究將有助于新型建筑工業化快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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