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歐洲建園區

姚瑋潔

雖然中國商務部、財政部的有關文件中將“國家級境外經貿合作區”劃分為建工制造型、資源利用型、農業產業型、商貿物流型以及技術創新型、科技產業型等多個類型，但如今能夠生存下來的中國海外園區，還是以加工制造業居多。

這種情況有可能在2015年年初改變：在最新的待考核名單里，就有將在匈牙利落地的中歐商貿物流園。

另一家來自中國河南的企業則在2007年就通過收購德國機場開始籌建涵蓋保稅區、無水港等的物流中心。

從“一帶一路”的中國源頭一路向西，或在平原，或在山腳，或在海邊……最終將由這些點狀分布的商貿樞紐承擔起連接東西方的重任。

露天市場不行了

中歐商貿物流園負責人田紅兵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這家位于匈牙利布達佩斯的中歐商貿物流園，源自企業的自發行為。

“上世紀90年代很多華人去匈牙利布達佩斯做批發生意，最多時達七八萬人，形成了具有一定規模、輻射整個中東歐地區的批發市場。很多企業在當地建立了自己的品牌，經過十幾年的優勝劣汰，在整個中東歐地區都有一定名氣。”田紅兵說。

2004年，匈牙利即將加入歐盟，十幾年來華商以露天集裝箱批發市場為主的經營環境面臨改變。當地華人籌建了一家較為規范的“中國商城”。

“可是，單靠商城收租盈利是不行的，定位為‘服務于國內中小企業進軍歐洲市場的海外平臺，只有引進國內的物流企業和現代物流理念，打造全供應鏈服務，才能夠真正實現商貿帶動物流、物流服務于商貿。”田紅兵說。

于是，中國和匈牙利的投資者建立了山東帝豪國際投資公司，除收購4.3萬平方米的“中國商城”，還配套建設了1.8萬平方米的布達佩斯切佩爾港物流園和10.7萬平方米的德國不萊梅港物流園。在國內，臨沂綜保區則建設了2.2萬平方米的歐洲商品展銷中心，初步形成“一區四園”的中歐商貿物流園區。

幾乎同一時間，在匈牙利的鄰國德國，河南商人龐玉良收購帕西姆機場的新聞進入大眾視野。這個額度達3300萬歐元的交易，使龐玉良所在的林德集團成為中國最早“走出去”的國際物流企業。

一直與林德集團一同參與帕西姆機場物流產業園建設的和君創業咨詢集團總裁李肅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帕西姆機場地理位置優越，地處漢堡和柏林之間，林德集團收購了帕希姆機場的股權和850公頃土地的永久產權。除此之外，我們也通過與德國政府溝通，獲得了若干權利。”

他回憶說，當時一度也有15年使用權的租賃方案，雖然相當于數億元人民幣的收購方案讓林德集團備感壓力，但考慮到完善機場就需要至少3年，15年租賃期其實存在很大風險。

最終，帕希姆機場得以設立無水港和保稅自貿區，海運集裝箱可以在帕希姆機場進行倉儲、清關、轉運，還不需要交稅，商品無需辦進口手續。

盡管來自山東和河南的這兩家企業緣起不同，但都開始了在歐洲的物流中心建設之旅。

最好的中國商品來了

“很多人以為境外園區就是商業地產開發項目，把土地平整好，通上路水電煤氣，再蓋個門樓、建個宿舍，就可以招商，實際并非如此簡單。”田紅兵說。

山東帝豪收購“中國商城”后，將其定位為“體驗中心”，從而應對田紅兵所說的“靠低價贏市場，靠按計算器為溝通手段的時代一去不復返”的挑戰。

“過去20年間我們看到太多的中小企業，信心滿滿地走向世界，卻碰得頭破血流。”他說。

進駐“體驗中心”的是海爾、海信、聯想、格力、漢王等中國知名品牌，“要告訴外國客商這是一個全面體驗中國產品的地方，以前中國產品總是給人質次價低的印象，我們要讓外國人在這里看到從未聽說過的品牌和產品。”田紅兵解釋。

這些國際級企業的“生活體驗館”、“品牌體驗展廳”，給當地客商留下了極為震撼的印象。

與一般吸引購買者不同，在“中國商城”逐漸演變為中歐商貿物流園的過程中，山東帝豪一直努力在當地吸引商人成為代理。

“有一家波蘭公司的外貿經理，觀展時看上了中國企業的產品，自己出錢創業做代理。跟我們熟識了，我們也愿意把他推薦給行業內更多中國企業。”田紅兵說。

在這個物流鏈條的另一邊，將歐洲的優勢產品輸送到國內，也是山東帝豪設在臨沂的原因。

現在，臨沂的大型專業批發市場已經發展到104處，是義烏之外中國第二大商品集散地，其物流網絡覆蓋全國2800多個縣。

2014年8月，國務院批復建立山東臨沂綜合保稅區，中歐商貿物流園在這里又建設了歐洲產品展示中心。

升級版物流園

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一區多園”的歐洲部分。

通常，貨物海運到德國的港口，或北上至北歐三國，或南下至南歐各地，同時進入中歐在匈牙利進行倉儲。然后根據客戶需要配送到周邊國家，如波蘭、奧地利等，24小時之內就可以覆蓋中歐2.3億人口的大部分。

在歐洲，物流業正被互聯網改變。

田紅兵舉例，一只杯子可以從中國國內通過海運運到歐洲的保稅區。只有歐洲買家在網上下單購買時，賣家才下達配送指令，杯子從保稅區出倉、報關、配送……大大縮減了時間和成本。

人們耳熟能詳的聚美優品等電商，就是通過保稅區的“海外倉”實現跨境商品銷售。

“海外倉不僅改善了供貨時效，配合供應鏈物流服務，還可以提供很多增值服務。跟我們合作的木糖醇公司，先大包運送到海外倉，再根據客戶訂單小盒分包，直接提供給末端賣場，去掉了中間環節。”田紅兵說。

中歐商貿物流園正在完善電子商務平臺，接駁各主流跨境電商平臺。同時還嘗試同國內的金融機構合作，為中小企業提供供應鏈金融服務。

帕西姆機場物流產業園則更為雄心勃勃。李肅認為，中國的商品進入歐洲后，關稅、增值稅等各種費用使其還沒有銷售就已折出半價，再加上類似“信用證”的貿易陷阱和國際匯兌，充滿風險。

如果帕希姆機場物流產業園的保稅區可以和鄭州綜合保稅區、上海自由貿易區、昆山綜合保稅區聯動，由于清關前不需要上述開支，可以大大降低風險。

不久前，鄭州航空港經濟綜合實驗區管理委員會與德國帕希姆國際機場保稅區簽署了《跨境保稅區戰略合作框架協議》。

與匈牙利的情況一樣，帕西姆機場園區也常年設有展覽中心。

“德國與歐洲20多個國家沒有貿易壁壘，通過帕希姆自由貿易區可以和阿聯酋、俄羅斯、非洲、中亞各國對接。”李肅解釋。

現在，利用“帕希姆保稅網”的B2B國際貿易平臺，以及位于帕希姆機場和法蘭克福的歐洲保稅直銷窗口，還能實現線上線下同步銷售。

“客戶到帕希姆保稅網購買國外商品，實際交易則可能發生在鄭州綜合保稅區。”李肅說。

德國人的批評

不過田紅兵承認，自己的商貿物流園也面臨著產品升級的挑戰。比如正以輕紡產品為主慢慢轉型為機電產品。

“輕紡入行門檻太低，很多交易不通過票據，造成偷稅漏稅。機電產品有技術含量、有價格優勢，銷售不能靠一個攤就行，比較正規，企業放心，老外也愿意。”他總結。

另一個問題是貸款。田紅兵認為，企業要發展、要投入，必須有金融支持。目前國內金融機構對“外保外貸”、“外保內貸”等遲遲拿不出解決辦法，國外資產擁有得越多，企業的資金流動性就越差。

“我們目前第一期投資國外的資產已近6000萬歐元，很多工業園區投資一兩億歐元，資金壓力特別大。園區建設周期長，資金回籠慢。”他說，作為民營企業國內能借力的資源不多。商務部也曾多次召開會議希望幫助解決問題，但狀況很難改善。

帕西姆機場物流產業園的問題更為嚴峻——還在建設階段，因為資金等問題，各項規劃得不到落實，入駐企業不多。

由于承諾的大量就業崗位沒兌現，《金融時報》德文版曾如此評論：“帕西姆機場凸顯了德國社區對中國投資者的希望如何落空。”

龐玉良曾對媒體坦承，當初對市場的認識和政策把握不準，比如收購機場并不在國家發改委批準的對外投資重點名單，因此得不到政府貸款。

看起來，這些位于“一帶一路”中線的商業樞紐，還缺乏足夠的關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