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走的不只是錢

柏代華

當年輕的騙子打著治病保健的幌子專找老人下套時，年長的老千則投桃報李地盡挑孩子下手，來而不往非禮也。

還在讀初三的兒子放學回家一臉的洋洋自得，今天我們騙贏了兩個騙子。他和同學Jimmy剛出校門，兩位衣著破舊的老太迎面攔住說，肚子餓了，發發善心給十塊錢買兩碗泡面吧。Jimmy當即掏出十元紙幣遞了過去。兒子攔阻未及憤憤斷言，你上當了，她們吃得比你還飽，就是騙錢。

十五歲的小孩如此識人斷事不是由于老師家長的諄諄教導，而是源于反面教員的連連敲打，就此而言我們的社會確實無以倫比地鍛煉鑄造著一代新人。不久前他在徐家匯和幾個同學曾被一個中年男子以募捐扶持貧困地區為由攔下，唾沫四濺如揮灑熱淚般感人肺腑。孩子們聞言紛紛解囊，一個女孩出手就是一張百元大鈔。那家伙聲稱會用電郵確認孩子們的善舉并提供電子發票，孩子們奉獻完畢低頭找紙掏筆準備留下郵箱地址，一抬頭，哪還有影子！掏了百元的女孩淪為笑柄，羞紅了小臉。

Jimmy將信將疑地回頭一看，果然幾米外兩個老太又以買泡面充饑為由向其他小孩伸出了手。于是上前責問，不是給你錢買泡面了么，怎么還要？老太支吾說，不知道哪里有賣。孩子語氣強硬地說，走，我們陪你去買。兩個老太并非潑婦蠻婆，無奈隨行。Jimmy低聲說，我必須把騙去的錢拿回來。兩個孩子邊走邊用英語商量如何行事。路過香味撲鼻的肉夾饃攤鋪，Jimmy說，你們別吃泡面了，換換口味，肉夾饃更好吃。老太巴不得早點脫身，忙把剛捂熱的十元紙幣遞給攤主。孩子不動聲色地站在攤鋪前把老太擋在身后。肉夾饃剛做完遞上便一人一個搶先接過，還裝模作樣地轉身遞給老太，但一見伸手便迅速抽回送到自己嘴里，夸張地猛咬狂嚼揚長而去。兩個老太呆若一對木雞。

漂亮！雛鳳清于老鳳聲，我贊道。可兒子還糾結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太不厚道，畢竟是兩位長輩老人啊。我安慰說，老太太編謊討錢才是不厚道，耍一下也無妨，有助于消除代溝。心里卻哀嘆，孩子學會了懷疑是好事，但也慢慢喪失了相信別人的能力，甚至變得多疑冷漠，當這代人普遍認定笑臉遮蓋著圈套哭淚流淌著謊言，這社會還有一絲溫情嗎？那些專挑孩子下手的家伙若是被警方抓住，大概也就認作創意乞討，訓斥一番走人。可他們從孩子身上掠走的豈是一個錢字了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