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制片“死”了嗎？

錢亦蕉

語言互不相同的人們，如何實現溝通？那需要翻譯。在電影時代，就有了譯制片，還有字幕。配音或者字幕，成了這個時代電影跨國度傳播的工具。在中國，我們曾經有過電影院的同聲傳譯，后來又迎來了譯制片的輝煌時代，到如今，則是字幕組的天下。

最近的一則消息，表明這個格局可能被打破。因為涉及到版權問題，11月22日，以電影中文字幕為主的主題資訊交換平臺射手網發布公告稱正式關閉。同日晚，外國影視節目非專業字幕組人人影視也宣布暫時關站，并發公告稱正在清理內容。很多人扼腕嘆息“別了字幕組”的同時，對配音情有獨鐘的粉絲是否可以期待譯制片的卷土重來呢？

輝煌不再

上海譯制片廠曾經在上世紀80年代塑造了譯制片的輝煌，《簡·愛》、《巴黎圣母院》、《佐羅》、《追捕》、《虎口脫險》、《尼羅河上的慘案》等一系列經典譯制片給觀眾帶去了美好的聲音享受，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邱岳峰的羅切斯特、畢克的杜丘、童自榮的佐羅、丁建華的茜茜公主和劉廣寧的苔絲等等形象，都是伴隨著他們的聲音深入人心的。可以說，觀眾心目中的羅切斯特，就是邱岳峰的聲音，如果換作演員原聲，反而倒有違和感了。

后來，配音的傳統還延續到了外國電視劇的引進中。有點年紀的觀眾一定還記得《姿三四郎》、《排球女將》、《血疑》、《神探亨特》、《鷹冠莊園》、《卞卡》等各國經典譯制電視連續劇。為姿三四郎配音的正是當時上海電視臺的播音員晨光，他因此深受觀眾喜愛;而為《排球女將》中小鹿純子配音的是姚錫娟，她也是三口百惠出演的《血疑》中的幸子的配音者;至于張歡為《神探亨特》中女警官麥考爾的配音，更讓觀眾耳熟能詳，一句“你有權保持沉默，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幾乎成為當時的流行語。

然而，正因為譯制片制作精良，從引進、翻譯、配音，需要一系列嚴格的流程，等到能看到成片的時候，已經晚于原作問世很久。像現今這樣全球同步上映，或者說電視劇幾小時時差地播放下載，在當時是不可想象的。因為網絡的普及，以及對速度的追求，字幕就成為了更便捷的選擇，而美劇、英劇、日劇、韓劇的愛好者們，自發成立的字幕組，更促進了這種字幕風的流行。漸漸地，連年長的觀眾也開始接受原版中文字幕的片子了。

譯制片在中國的衰退顯而易見，現在，除了針對兒童的動畫片會有配音版本外，其他上映的電影幾乎都是配字幕的了。更有甚者，看慣了美劇字幕的觀眾，看到配音版的美劇，會產生不適。比如前兩年，《絕望的主婦》在央視八套播放時，因為是配音版，遭到眾多網友吐槽。

什么國家需要譯制片

但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國家都拋棄配音的。據英國BBC網站的一篇報道稱，在德國，好萊塢影片都是經過配音才上映的，而且某個配音演員會專職配音某位明星。比如，“在最近的7年里，Dietmar Wunder是007丹尼爾·克雷格的御用配音”，所以德國人看到的邦德一直是說德語的。再比如，譯制片在意大利也非常普遍，配音演員Luca Biagini曾是一個舞臺劇演員，后來加入了配音這一行，“在30年配音生涯里，他幾乎給每一個人配過音，從約翰·馬爾科維奇，到哈里森·福特，直到現在《唐頓莊園》的休·博內維利。在2010年，他為意大利版的《國王的演講》配音，讓科林·弗斯扮演的喬治六世說上意大利語，這是一個大挑戰，因為需要把他的口吃也同時表現出來。”和中國上一代配音演員一樣，他們都十分敬業，譯制片制作精良。

因為長期配音某位明星，配音演員也會被認識和記住，比如，1998年，羅賓·威廉姆斯在獲得奧斯卡獎后，就發了一條消息給他的“德國聲音”Peer Augustinski，說：“感謝你讓我在德國成名。”某些知名配音演員會與長期配音的對象，產生一些良好的互動。

在前不久配音前輩蘇秀老師舉辦的“下午茶”分享會上，施融發來的音頻也提到了《紐約時報》一篇報道介紹了德國等西歐國家的譯制片情況，稱“據德國聯邦電影委員會的統計，德國去年上映了175部英語影片，超過90%是配音的。”，因為“講德語的市場是歐洲最大的市場，包括奧地利和瑞士，有8000多萬人口。這個行業有40多家配音公司，大多在柏林和慕尼黑。德國配音行業2013年創收1.25億美元。”一位配音公司的主管說：“在德國，配音成本昂貴，一部兩個小時的電影的成本是15萬美元，包括漫長的錄音盒剪輯過程，為演員的聲音做后期混音。這位主管說，過去十年，人們越來越關注配音的完美，這需要對細節作更多的投入，而這正是德國電影業引以為自豪的。”

不過，在德國、意大利、法國、西班牙等國家熱衷于配音的同時，其他一些歐洲國家則傾向于用字幕，特別是英語使用得比較好的北歐國家，和中國一樣，只有在一些兒童節目中，配音才被使用。

在英文問答類網站“quora.com”（類似百度知道）上，有人解答了“為什么北歐國家、荷蘭、大多數東歐國家甚至葡萄牙都傾向于字幕，而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卻不這么做呢？”首先還是人口和說母語的人群，荷蘭和北歐四國人口加在一起，也只抵得上半個德國，而說德語的人群更大于德國居住人口，更不要說西班牙了，說西班牙語的人口是西班牙居住人口的將近10倍。所以說，“不是北歐國家喜歡用字幕，而是那些國家的市場太小，讓他們不能通過譯制片獲利，只能選擇字幕。而德國、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國，電影票房收入都是位于世界前十的。”“并且，法國、西班牙、意大利、德國，還是分別排名世界第4、5、6、7位的電影生產國，這說明這些國家的人都習慣于用母語看電影，因為他們很普遍地觀看國產影片。”當然，在這些國家也不是沒人看字幕的，比如那些藝術影院和限制觀看的特別放映，在法國，你完全可以這樣去假裝藝術。

反觀中國，有這么大的母語市場，為什么不能撐起譯制片的一片天空呢？參照上文，主要是國產電影生產還不夠強大，數量倒不少，但質量好的不多，所以觀眾普遍喜歡看進口電影，而電影消費的主力人群也已慢慢熟悉了字幕方式。另外，網絡視頻的流行，也讓加字幕更加普及。國內字母組的強大是有目共睹的，這是字幕取代配音“橫行天下”的最大原因。

中文字幕組，電影以“NEW MOVIE”為代表，日韓劇有“豬豬”、“日菁”等，美劇有“TLF”、“YYeTs”、“伊甸園”、“FRM”以及“破爛熊”較為知名。這些字幕組大多以擁有高水平外語能力的志愿者組成，義務奉獻，讓網友觀看影視劇能與外國幾乎同步，一般美劇、韓劇等播出，基本12小時內就會有翻譯好的帶字幕的視頻下載，所謂的追劇族也因此誕生。并且，這些字幕翻譯水平較高，比以前一些粗制濫造的DVD要好得多。正因此，火熱的字幕組培養了中國一代觀看原版字幕片的觀眾。

近日廣電總局對字幕組的整頓，以及前一陣對視頻網站提供外國影視劇下載的控制，都會讓這樣一種觀影方式受到影響，但是，我們真的做好重回譯制片的準備了嗎？除了《海底總動員》等幾部邀請明星客串配音的動畫片，我不記得近幾年來出現過特別優秀的譯制片。像哈利·波特系列電影這樣對象是少年兒童的影片，應該很值得我們花人力物力去譯制的，最好是年齡與角色相近的同一個配音演員配完所有7部，但我們現在卻沒有人去做這樣的事，使得配完音的片子不能讓人滿意，不配音，孩子們看得又非常吃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