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我們的設想是這樣的:先讓一部分人富裕起來,然后先富的帶動后富的,最終實現共同富裕。
理想當然是美好的,聽上去也很靠譜,但是需要漫長的過程,在途中甚至會出現反復、沖突、迷惑。
從一部分人先富裕,到所有人一起富裕,漫長的轉折期,就是漫長的分層期。在這個分層期,誰也不愿意做那個后富的人,然而,大部分人都不得不處于他們不愿意成為的那個階層。
為什么會這樣?因為少數人擁有了大部分財富,這些人,憑借權力資源,將巨額的優質資產控制在手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后富者們,和他們相比,只好自我安慰,在茶余飯后津津有味地談論這些“先富們”的傳奇故事。
創富,改變不是那么簡單
先富與后富,本質而言是分配的先后不同。先分配的,毫無疑問是既得利益者;后分配的,則是改革過程中需要做出犧牲的大部分人。
當浩浩蕩蕩的GDP(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無可避免地要轉變為個人財富時,總會有各種障礙和關卡,不斷分流GDP,等到GDP真正抵達個人富裕這一終點時,已所剩無幾。
為何這樣?只因中國的改革倚重資本、輕視勞動力成本。這就決定了各種政策的資本傾斜性,并形成以資本而非勞動作為分配參考的示范性收入分配秩序。
改革開放初期,成規模的資本極度匱乏,而勞動力充盈,幾乎到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地步。為拉動經濟增長,各項政策不可避免地向資本傾斜甚至“諂媚”,資本決定收入的格局由此形成。
改革開放不斷深入,資本急遽積累,而勞動力供給相比起來不再那么可隨意揮霍了。然而,資方主導的利益分配格局已然形成,勞動力由于長期沒有話語權,受慣性影響也顯得“人微言輕”。
這就是初次分配,也就是直接收入水平低的歷史原因。
實際上,初次分配格局是決定國家繁榮與否與個人收入的決定性因素。只有個人收入水平不斷提高,內部消費才能充分調動,像中國這么大的國家,完全可通過內需自成一體。可是,資本、貿易已經成為我們的創富思路,改變沒那么簡單。
我們的勞動力,本來是優勢,然而時移世易,優勢也會變成劣勢。現在,勞動力雖然不再充分,卻也不短缺,區域性的流動過剩依舊普遍存在,這幾乎成了大多數人無法“先富”的劣勢。
英國18世紀進行工業革命時,只有1000多萬勞動力,少于中國一個人口大省的人口數量。中國開始工業化時人口已超過10億,這個高密度人口過度需要在50年時間內步入工業化。而人口眾多,決定了社會階層的復雜性,不同性別、年齡、教育背景、家庭背景的人們,會表現出不同的經濟、政治訴求。
實際情況卻是,人口眾多的勞方,與自作主張壓低工資的資方代表相比,要弱勢得多。
如果經營者以救世主自居,寄希望他們有一天“慈悲大發”是癡人說夢。讓勞動者欣慰的是,隨著勞動力紅利的消失,資方“一言九鼎”的日子漸成明日黃花,勞方工資終于爬出谷底,畫出上揚的微笑曲線。不過,要徹底扭轉勞資分配格局不公,提高勞動者報酬,還需不斷增強勞動者在資方的話語權,并不斷完善工資共決機制及配套措施。這個過程注定漫長而曲折,需要勞方與資方不斷斡旋博弈,更需政府提供有力的制度與法律庇護。
你在財富金字塔第幾層?
如果“后富”只是權宜之計,或許我們大多數人不會有這么多的焦慮之感。而30年的經驗告訴我們,“共同富裕”勢必要經過更長久的等待,而我們大多數人都無法在有生之年看到這一天,甚至我們的下一代都不太可能的時候,我們不淡定了。
我們看別人的造富神話不亦樂乎,再回過頭來看我們自己,到底在財富金字塔的第幾層?
社會學家李強有一個分層標準,他根據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利益獲得和受損狀況,將現階段中國社會成員分為4個利益群體或利益集團:
特殊獲益者群體,是在改革20余年中獲益最大的人,如民營企業家、各種老板、公司董事長、高級經理、工程承包人、市場上的各種經紀人、明星,以及與外資、外企結合的外企管理層、技術層等等;
普通獲益者群體,改革以來在經濟以及各種社會資源方面獲得了明顯的利益的群體,包括各個階層的人,其中既有知識分子、干部,也有普通的經營管理者、辦事員、店員、工人、農民等;
利益相對受損群體,指在改革現階段利益受到損害者,包括在改革前期獲益的前兩個群體中的一部分,如城鎮中的失業、下崗人員;
社會底層群體,最初曾稱之為“利益絕對受損群體”。
李強將第一個群體稱為上層,第二個群體稱為中層,第三個群體稱為中下層,第四個群體稱為底層。
在這4個層級中,上層主要是工商業層和老板層,擁有的財富最多,人數也最少。
雖然私營業者曾經創造過輝煌,達到金字塔的頂端,可是如今,他們與白領階層其實已經共同處于中層。
在這里,我們格外關注財富金字塔的中層。他們在財富金字塔中既不屬于高端,也不屬于低端,為數量龐大的中間階層,他們擁有一定的資本,對社會穩定有益。其中的白領階層,占有一定的知識資本和聲望資本,從事腦力勞動,具有較高的收入,良好的工作環境,對勞動和工作對象具有一定的支配權。財富金字塔的中層,有人也稱為“中產階層”。由于中產階層擁有一定的資本,所以他們更期待社會穩定,需要市場化改革,創造公平的交易環境,以維護他們的自身權利。
現實是危險而充滿隱喻的,中堅力量或許也是最無法自保的一部分。更何況,從塔頂到塔底,其間的財富差距巨大。
這是“共同富裕”這個目標實現之前最可怕的階段。更可怕的是,人們向上的路越走越窄,財富分配與資源分配先天共生,財富與權力,似乎都成了可以世襲的東西,這是最可悲的現實。
在此背景之下,貧富差距將遵循“馬太效應”,越拉越大。有人這樣描述中國的貧富差距:“在這座收入金字塔的頂端,高居著占總人口的10%的高收入者,他們儲蓄著其收入的大部分,擁有幾乎占全國份額一半的私人財富。在這座金字塔的底座,是占總人口10%的貧困人口,這些人的絕大多數在積累著債務。”
(摘自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國富了!幸福呢?》 作者: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