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今日之文學走向,雖然出現了少許攀登文學珠峰的佳作,但也存在不少有失歷史真實的作品;其中,獨占鰲頭的是濫竽充數的電視劇,它們以頌揚昨天歷史與今天成就為名,酒里摻水成了失真于生活的瓷偶,盡管經不起歷史和今天的過濾,但仍然招搖過市成為人文一景。
深夜靜思,深感在當今物欲橫流的世界中,人生中那種沉甸甸“吾將上下而求索”的精神,在一些精神變異的文人中,正在化作風塵飄渺而去。何以至此?文人自身的墮落是主體,客體的誘因也不能回避。筆者記得古代圣哲留下過的兩句治國名言:“假鳳虛凰誤國,臥薪嘗膽興邦。”因而,我們只著眼于對陽關大道的描述,而回避對中國歷史進程中九曲回腸的反思,是當今人文精神的盲癥。從某種意義上去解讀,不僅是對歷史的失公,更是對后人的犯罪。
社會生活中,真、善、美是與假、惡、丑并存的,對生活中那些美好向上的事物,理應揮筆高歌。
“圓月時當歌;殘月時當泣。”當然月圓和月殘,是指社會與歷史的變化曲線而言,絕非許多詩章中的那輪天上銀月。此人文精神坐標,對“90后”的文學新星具有參照價值。但他們異于老一代文人的是,他們生于改革開放年間,對往昔的歷史以及新中國成立后的陰晴寒暖,沒有親身經歷,而無從感悟。因而,對于文學的新生代,不能苛求他們同前一代文化人的同聲與同步——因為文學是生活的產兒,土地是什么色澤,必然開出什么樣的花兒來。
但無論你筆觸什么年代的生活,深藏在文學中的真、善、美的因子,不能因年輪相異而缺失。筆鋒要敢于撕裂假、惡、丑的五臟六腑,為社會的進步出一份綿薄之力。借用魯迅先生的話說,就是要有“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人文精神,在人生與文學的征途上,既不被金錢、仕途、娛樂至上所誘惑,筆鋒還敢于挑開其背后的故事黑幕。這是恪守人文精神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眼晴要向下看,因為在社會底層的悲喜人生中,深藏著國家的渾濁與清明。人活在世界上,不能只為自己快樂而活著,心扉中不能忘卻中華民族上個世紀被弱肉強食的苦難歷史。故而文人手中那枝筆,理應為民族的偉大復興,滴下每一滴墨汁——這應該是超越老、中、青文化人年齡界限,而共同背負著的人文重責。
(摘自《文學報》 本文作者:從維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