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大學校長安德魯·漢密爾頓,曾經在南京“第四屆中外大學校長論壇”上語驚四座:“中國高校的新樓,牛津快比不上了,我們最特別的優勢——昂貴的導師制,遇到了財務的挑戰,但是我們不會因此而放棄傳統,我們可以停止投資樓房和設備,卻不會停止投資導師制。堅持對人的投資,并事事做到優秀,是最根本所在,無論是教育理念、招生還是教師團隊的建設。”
堂堂的牛津校長竟然跑到南京來“哭窮”?這所有著900年歷史,至少產生過25位英國首相、30位外國首腦、47位諾貝爾獎獲得者、6位國王的世界一流大學,真的“差錢”差到了要停蓋大樓的程度?
千真萬確。讓我們回溯到漢密爾頓出任第296任校長的就職典禮上,前任校長約翰·胡德在離職演說中曾說過這樣的話:“牛津預算連續4年虧損,面臨嚴重的財務危機,未來10年需要超過10億英鎊的投資,將學校‘不合需要’的設施提升到世界一流水準。”《泰晤士報》也印證,“牛津大學每年的財政赤字約2 000萬英鎊,幸好它擁有年年賺錢的牛津大學出版社來彌補”。
事實上,牛津擁有完備的籌款制度,在英國大學中“吸金”能力向來首屈一指,曾有一年就進賬1.2億英鎊捐款的記錄,還曾有在5年內僅捐助收益就高達7.7億英鎊的進賬。那么,這些錢都流向何方了呢?真的是只投“人”不投樓,再窮不窮教學?
漢密爾頓校長給我們算了幾筆花銷賬——
一是為學生提供英國高校中的最高額度獎學金。每年牛津為本科生提供10 550英鎊的助學金。漢密爾頓上任后提出“零需求”獎學金制度,即根據學生的學術能力招生,不讓任何一個達到牛津入學標準的學生付不起學費。“必須讓任何有學術能力、潛質的學生上得起大學”,是他就職時的承諾。
二是學費多年不漲價。牛津本科學費上限一直是3 225英鎊,而其他英國名校都希望學費能與美國大學“齊頭并進”。因為,美國常春藤名校每年能收取5萬美元的學費,約3.1萬英鎊。但歷任牛津校長“從不屈從于經濟利益誘惑,既不大幅提升學費額度,也不大幅擴招國際付費生”,與我們國內高校學費20年增長25倍的速度相比,漢密爾頓真是有點“死腦筋”。
三是對本科生的投入居英國高校之首。“我們培養一名本科生每年要花1.6萬英鎊,4年下來就是6.4萬,其中導師制是花銷的‘大頭’。”漢密爾頓驕傲地說,這是牛津延續700多年來本科教育的“珠寶”。每位導師每周“一對一”地輔導1~4名學生,而每堂課給導師的報酬就達40多英鎊,若加上教學管理的成本,支出更高。據測算,牛津每年對每位學生的教學費用投入,比學費、政府資助的收入平均要高出8 000英鎊。
四是金融危機后政府撥款有所減少。近年,英國政府每年撥給牛津大學的教學資金約5 200萬英鎊,平均到每個學生身上約合4 000英鎊,扣除3 225英鎊的學費,學校每招一個學生每年就要“虧”8 775英鎊。盡管政府撥款不溢反損,漢密爾頓還是否決了下屬學院“要求將學費上漲到每年5 000英鎊,另加5 000英鎊左右的伙食及住宿費”的申請。
“窮”大學、富教育,從漢密爾頓身上,我們能強烈地感受到一種高貴的大學精神,這與清華老校長梅貽琦的“大學在大師,不在大樓”的至理名言何其相似,又何其發人深省?
有趣的是,在這次論壇上,美國耶魯大學校長理查德·萊文預言:“25年內,中國將有7所名牌大學進入世界一流大學。”我們不知道萊文的預言是否有恭維的成分,但可以確認的是,25年后,我們一定有一大批儀器設備、校舍大樓都居世界一流的“富”大學,甚至讓牛津這樣的世界名校都自嘆弗如,但是在那些“舉世無雙”的大樓里,極可能獨缺世界一流的大師和擁有批判性思維的學生,從而使之淪為世界一流的美麗“空殼”。
“大學的榮譽不在它的校舍和人數,而在于它一代代教師的質量。”讓我們記住與牛津不分伯仲的哈佛校長科南特的話。
(本文摘自《金融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