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盧年初這個人,是若干年前讀他的散文《帶著村莊上路》,在那本書里,我知道他和我一樣,父母都是漁民,童年就生活在漁村,在水鄉長大。那些曾經熟悉的生活場景,那些遠離了的村莊和親人,讓他無限懷想和眷戀,讀他那流暢而真切、樸實又飄逸的散文,我一次次被感動著,并與他的文字產生共鳴。自然而然地,感覺離他很近。
那個時候,與盧年初是沒有交往的,知道他是個大忙人,在教育局任職,也不太喜歡社會交往。盡管如此,他時不時地在某大型文學期刊發表散文或者小說,以這種方式告訴大家,他的存在和影響。
2005年的某一天,終于在常德市文聯的創聯科與他見面了。我像一只山里的麻雀,嘰嘰喳喳熱情地與他打招呼,并一臉崇敬地希望有更多的交流,而他表現出來的,卻是不冷不熱,我把他的這種態度理解為文人的孤傲與清高,心想,怎么文章和人有這么大的差別呢?那么多篇散發著濃濃鄉情的散文,應該是出自一個柔軟溫暖的人才是。眼前的這個人,木訥無趣,清高自大。感覺人和文章太分裂了。應驗了一句話:相見不如懷念。那天離開的時候,他給我送了一本散文集《帶著村莊上路》,那顆沮喪和失望的心,才稍稍平復下來。
2008年,常德市作協換屆,盧年初當選為市作協主席。他的散文日趨影響,漸漸地被人們貼上了標簽———機關散文,又名官場散文。他寫機關,把機關比喻成一個大舞臺,從布景到臉譜到唱腔,細致而耐心地描述與刻畫,那些看似嚴肅而死板的工作場地,里面充滿了規則和玄機,而在舞臺上出演的角色,那些干部們、文秘們、司機們,官們、官太太們、還有與官有關的人,既在彰顯自己,又能把握分寸。在官場這個大舞臺表演,注定了每一個角色特質。
舒緩從容的敘述,不厭其煩的介紹和引導,不偏不倚地展現了表面平靜,暗流涌動的機關,干部們和非干部們真實的生存狀態。盧年初把自己置身在機關里,寫盡了機關,讓那些同他一樣混跡于機關的人,頃刻產生共鳴;又讓那些不了解機關的人,只要讀了他的《機關》,就可完全知道了機關是怎么回事。
其實,盧年初不僅僅寫機關散文,《思考者三部》曲的《水墨》里,那些久遠的年代,那些曾與他一起教學育人的老師,在他筆下一個個鮮活生動,有血有肉。既是一篇篇生態散文,又是一篇篇有著故事情節的微型小說。
那個時候,與他依然鮮有交往,直到2009年,我從津市調到常德工作,見面的機會才多了起來。那時候,文學活動開展得比較頻繁,他推薦我當作協的秘書長,與他一起,同為作家們服務。我沒有拒絕,理由是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就在這條路上,給大家出點力,盡點心。
因為工作關系,接觸自然就多了。以前認為無趣呆板的盧年初,跟幾個講得來的三五文友見面,也說段子,也講笑話,這是我沒有料到的。看來文章和人還是比較一致的。
對他了解多了之后,我常常驚訝于他在工作和寫作這個角色的轉換。在工作中,他每天和各種人打交道,要處理很多復雜的人事關系,而他所有的文字,安靜從容,不緊不緩,時不時問世的作品,產量高,質量好,工作一點也沒耽誤他讀書寫作。那顆心是怎么安靜下來的,讓人很費解。
盧年初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化繁為簡的能力,多熱鬧和繁華的場面,也從來沒有見他緊張激動過。
常德市作協一年一度的文學筆會堅持了二十年,每年都會請全國大型文學期刊的編輯老師看稿和講座,讓那些來勢較好的作協會員與編輯老師溝通交流,以便發現和培養文學新人。還有常德的詩人節,作為作協主席,盡管不愿應酬,但籌措資金,布置會場、安頓客人,服務會員,勞心勞力很自然。但他都能運籌帷幄,無聲地把控著整個局面,這個時候的他,既組織參與活動,又冷靜旁觀打量,讓人感覺,清瘦的背影永遠置身在寂寞深處。
多年前清瘦的盧年初依舊清瘦,帶著村莊上路后,他留下了那些溫暖的文字和記憶。回望鄉村后,他毅然走向機關,在機關混得似乎如魚得水,風生水起,他用很多別人喝酒跳舞的時間,敲擊鍵盤,算盡機關,為自己爭來了一個機關散文創意的標簽。遺憾的是,機關并沒有把他養滋潤。
我只能問他:機關并不好混吧?看把你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