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論述了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后,中國半殖民地程度不斷加深,對一直由官府專營的鹽業制度帶來嚴重的影響,在長江中出現了輪船夾私,而且是屢禁不止、愈演愈烈;在東北,日本、沙俄等國采取多種方式,染指我國鹽政。對上述情況,盡管我國主管鹽務的官員據理力爭,采取多種措施,但終因國力衰弱,懲處力度不大,導致效果甚微,紛爭不斷。
關鍵詞:中國;半殖民地;鹽政;影響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14)04—0043—08
1840年的鴉片戰爭打破了清朝廷的閉關鎖國,我國從此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在這以后的數十年中,我國的半殖民地程度不斷加深。由于這種原因,對我國的鹽政管理也帶來了較為嚴重的沖擊,出現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新情況、新問題。本文擬對有關方面作一些膚淺的探討。
一、長江中出現的輪船夾私是販運私鹽的新情況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朝廷一直把持著我國食鹽的專營權。盡管明代、清代,或是各個朝代的不同時期,在具體的運營形式上會有所不同,但由朝廷命官掌管鹽務是始終不變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鹽課關乎國用”。為增加國課收入,疏銷官鹽,掌管鹽務的官員們無不重視查緝私鹽。鴉片戰爭以后,清政府被迫全部接受了英國提出的議和條款,于1842年8月29日簽訂了我國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中英《南京條約》。“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為通商口岸,允許英國人在通商口岸設駐領事館”為《南京條約》的主要內容之一。此外還規定了英國“享有領事裁判權,英國人在中國犯罪可不受中國法律制裁”等特權。由于這一條約及以后的一系列條約的簽訂,特別是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時,于1858年簽訂的中英《天津條約》、中法《天津條約》、中俄《天津條約》等條約使國門向西方列強進一步敞開,而在長江中則出現了輪船夾私這一販運私鹽的新形式。
在清代,兩淮海鹽的銷售引地是江蘇、安徽、湖北、湖南、江西、河南,時稱“六省行鹽”。在生產力水平低下的古代,水運的成本較低。如淮南產出的海鹽,都是由串場河進泰壩入長江,由長江上溯銷售。淮北產出的海鹽也有入長江運輸的,“自淮烏沙河、歷運河、出瓜洲、溯江”①。因而,長江是兩淮海鹽的運輸,尤其是淮南海鹽運輸的黃金水道,輪船夾私這一販運私鹽的新形式直接影響著淮鹽的銷售。早在咸豐十一年(1861)九月,鹽政曾國藩就咨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查外洋輪船由上海駛至漢口者漸多,上下往來,一日千里。奸商往往雇民船載貨,系于其后拖帶以行,藉免課稅。鹽茶為貨稅大宗,餉源所賴,請照會上海洋商,毋得攬帶民船貨物”①。
如果說,咸豐年間已出現洋(外輪)參預(介入)食鹽走私的話,在這以后則是屢禁不止。同治八年(1869)六月,湖北督銷局候補道程桓生稟:“……據左哨外委張勝富稟稱,奉委駐汛觀音港,距汛最近之石板灘、沈家坡、高家窩及對岸之西雍州等處,一月半月間,常有寧波釣船上有洋人運鹽來境售賣。該處四遠居民紛紛挑運,結隊而行,毫無畏忌……查洋人在內地販賣食鹽,本干例禁。前因寧波釣船裝載岱私連檣越卡,往往于下游江面一帶肆行灑賣。今復膽敢勾引洋人運鹽來鄂,在于偏僻地方任意銷賣,實于鹺務大有妨礙。見(現)值江河泛漲,水路四通八達,若非從嚴查禁,則該船恃洋人為護符,使地方不敢查拿,更可肆行無忌。復查石板灘、沈家坡等處,系屬武冶、蘄黃交界之處,除派員帶同駁船前往查緝,遇有售賣私鹽,立即拿辦外,惟寧波釣船由大江溯流而上,必須經過各厘卡及各水師汛地,應請退飭一體查拿。凡系寧波釣船務須認真稽查,不準運鹽上駛。倘經拿獲,立將人鹽并解憲轅從嚴懲辦,并行知各國領事官,嚴禁洋人,不得在內地販鹽。”② 同年九月,湖北督銷局候補道程桓生又上稟:“前因寧波釣船裝載私鹽,在于武冶、蘄黃各縣所屬之石板灘、沈家坡、高家窩、西雍州等處肆行灑賣,旋經卑局派委沿江緝私楊縣丞再權并帶哨官牟春瑞舢板一號駛往下游查拿,而該釣船已不知所往。茲查沿江一帶仍有釣船往來,每于船上插豎洋旗,攜帶軍械火槍。經過卡汛,并不攏泊。駁船太少,亦復不敢查拿。其自下游而來,大半裝載私鹽,沿江售賣……若非轉請從嚴截禁,實于引課大有關礙。”③ 如果我們把咸豐、同治年間的外輪走私食鹽加以比較的話,則可以發現其呈“愈演愈烈”之勢:咸豐年間是“奸商往往雇民船載貨,系于其后拖事帶以行,藉免課稅”;同治年間則是“每于船上插豎洋旗,攜帶軍械火槍”“釣船上有洋人運鹽來境售賣”,真是明目張膽,明火執仗。
到了光緒年間,洋(外輪)走私食鹽不僅沒有禁止,反而形成規模。如光緒三年(1877)八月,皖岸督銷局黃祖絡稟,據安慶下游緝私委員稟:“十九日巡至安慶西門外草場地方,拿獲私鹽一抬,計重三百七十八斤系大扁簍一個,均系大砂北鹽,并獲抬夫馬得來等四名。當即訊,據供稱系赴湖北輪船,并拖有小紅船一只。當將該抬夫帶赴江岸指認,即問津輪船,上船查詢。有謝姓一人出晤云系親友,見(現)上海砂鹽每斤價只十余文,是以隨帶數十石。既被查獲,情愿將所帶之私拋棄江中,請免稟究。卑職以該輪船既已認明帶私實情,自應徹底搜查,不能徇縱。隨即回船,帶勇前往。詎輪船已開至江心拋鹽于急溜中。時值昏暮莫辨,僅聞水聲而已。其拋棄多寡,不敢臆斷。欲再往查,徒切望洋之嘆,經鹽政沈葆楨批……既據該輪船謝姓供明系上海砂鹽,隨帶數十石之多,何以吳淞查驗官、輪船委員及經過鎮江均未查出?豈因該輪船有委員、管帶竟徇情放私?耶中國輪船委員輒敢肆意夾帶,沿江灑賣?藐法膽玩,莫此為甚!仰候札飭江海關轉飭吳淞查驗委員明白稟復,并札鎮江關查明,問津輪船于何日何時過鎮?何以未據將該輪船所帶私鹽查拿充公刻日具詳……”① 一只輪船就“隨帶數十石之多”,其規模不能說不大。光緒八年五月,鹽政左宗棠咨復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公文中有下列統計數字:“于二月內在長江各船查獲私鹽三起,共重二千四百八十四斤……又于三月二十一日止,在北洋三口及香港、日本來船內查獲私鹽計有二十五起,共重四萬一千八百六十三斤。內二月十五日,招商局懷遠輪船自香港來夾帶私鹽五千六百二十斤……二月二十三日,招商局保大輪船自北口來,夾帶私鹽四千二百七十斤;三月初五日,招商局美富輪船自香港來夾帶私鹽三千七百七十斤。均……據總稅務司稱,查光緒七年迄今三年,所有江海、江漢兩關緝獲之案共三百四十四起,計起獲私鹽共十二萬五千六百四十二斤……”②
如此大規模的走私食鹽,則需要有一個銷售渠道。據光緒八年三月,湖北督銷局候補道程桓生稟:“遵查鄂省見(現)在情形,自川淮分界,僅武漢、黃德四府行銷南鹽,此四府中向稱旺銷之地。而從前邊界緝私甚力,州縣考成甚嚴。今昔情形不同,職道奉委督銷十余年來,只能整飭局務,期弊絕而風清,不能堵絕各私,使官銷之日暢……蓋疏銷不難,堵緝實難,謹將各私來路籌議整頓之法縷晰陳之,一曰陸路之北私,一曰越界之川私,一曰洋船之岱私,一曰江船夾帶之私,一曰應城石膏鹽攙和之私。江船帶私尚有下關武穴各掣驗卡稽查,凡包內重斤及包外夾私,屢有報獲……至岱私,俱系從上海裝入輪船及掛洋旗之夾板船、寧波釣船,由長江徑駛漢口中,侵入武漢腹地……”③ 在這以后的光緒十年六月,湖北督銷局候補道程桓生詳:“……漢陽則有輪釣船夾帶之岱私,漢鎮土垱等處,向為窩囤轉發,挑販灌及江夏黃孝,而黃州府屬沿江一帶灑賣亦多……”④“窩囤轉發”的“窩囤”相當于批發商,“挑販”則相當于零售商。
二、日本、沙俄等國在東北三省
采取多種形式染指我國鹽政
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各個帝國主義國家瘋狂爭奪殖民地和劃定勢力范圍,對已經瓜分完畢的世界進行重新分割,中國是各列強掠奪的主要對象之一。列強之間甚至為爭奪在中國的勢力范圍而發生了戰爭,如1904年2月8日爆發的、1905年9月5日結束的“日俄戰爭”就是日本與沙皇俄國為了爭奪中國的東北和朝鮮,在中國東北的土地上進行的一場帝國主義戰爭。這種社會背景在鹽政上也有所反映,表現在沙俄、日本等國在東北三省采取多種形式覬覦我國在鹽政方面的主權。
如光緒三十年七月,發生了禁止日商干預租界鹽務的事情。“時,日商手塚辰治郞在二道溝、紅藍旗場等處買鹽,按段設立標桿,上書‘手塚辰治郞收鹽事務所’等字樣,所給各灘戶證票有‘不準清國官府收捐’之語。經督銷局照會日領事,查明,將日商所制收鹽證票、標桿一律禁止、拔去。”⑤
同年九月,還發生“日軍政官索管復州交流島灘鹽”,企圖涉足我國鹽業生產的事。“先是灘戶孫先奎勾串俄員漢綿滿收納鳳鳴兩島界外隙地賦稅,當即照會俄使究辦。去歲五月,日人復設立軍政署索管交流島灘鹽。交涉局以該督不在租界之內,一切權利應歸自主。據理辯論,磋商月余,甫克就緒。”①
日商干預租界鹽務的事情雖被禁止,但日商走私食鹽卻屢禁不止。如光緒三十二年就發生了“東省督銷局買回降旗定購運剩之鹽”的事,“先是日人降旗元太郞曾在復州白家口啵島子等處,以軍權買定灘鹽三萬零六百石,鹽價洋一元四角。嗣據灘戶稟報,降旗已將此運鹽陸續運去一萬一千四百五十七石六斗,尚有運剩之鹽一萬九千余石。和議早定,軍事已畢,降旗無運鹽之理。督銷局為緝睦清日交誼起見,徇降旗之請,于本年閏四月十九日在田莊臺總局訂立小約八條,將降旗定購未運之鹽全數由督銷總局買回。言明每石洋一元九角。只此一次,嗣后降旗元太郞不得在清國地面買賣鹽斤。如違清國條例,將鹽入官。”②
日本商人之所以如此,與得到該國官府、軍界的支持是分不開的。在光緒三十二年、三十三年,發生了數起日領事館、軍界支持日商走私食鹽的事件。如三十二年四月的“禁止阻洋商販賣食鹽”就是因為日商伊籐俊三“持軍政署所給印票,在長甸河販賣食鹽”。“經長甸河分卡攔阻,日本官前來交涉,藉端要約。軍督趙爾巽札交涉局。據沙河委員知府張屏呈稱,中國食鹽向無準洋商販賣之例,此次據安東軍政官高山照會內稱,居住安東縣之日國人民伊籐俊三則非軍人可知,又稱裝載食鹽往鴨綠江上游賣與日國居民食用,則非軍用所需可知,且鴨綠江上游其右岸皆中國地界,該處并非商埠,何以有日本居民,日商販貨何以由軍政長官發給執照?該處委員于無票無捐之鹽攔阻,是其職分,無不合其所。交議約三條內載有此后日商軍政署所發執照販賣食鹽,無論經過何處,皆當聽其自便等語。似此議約,是欲令日商在中國地內自由販賣鹽斤,是欲由軍政官操我東三省鹽政之權,是欲將三省每年行銷六十余萬石之鹽斤、鹽稅一概不能抽取。又高山軍政官日前照會交涉局文內有云,日商販賣貨物,斷無納稅之理,非中國官員所能相強等語。現在奉天府安東縣大東溝正在開埠通商,若日商販貨斷無納稅之理,則以后一切約章關稅章程均應廢棄,實于公理大相違背。應請憲臺主張等情,除函致大島查究,并札道禁阻外,合行札飭。”③三十三年發生類似的事件就更多,“三十三年,日警干涉華商販私事,交涉局據理駁之。懷德縣居民高士芳私運食鹽,經公主嶺緝私分局押收。日本警察藉端干涉,交涉局以為該食鹽系高士芳自己運赴分局,并非分局長以職權至車站押收,其行為確系正當,不得以逾越職域罰之。日本無可干預。一再照復日領事查照。”④“六月,禁止日人在沙河清岸賣鹽。沙鎮鹽局委員徐鼐以日商販鹽(沙鎮前經軍政署許可販鹽日商共有十三家)汛濫街衢,致鹽厘補征大為減色,屢與軍政署交涉,將洋商分別罰辦。其運存未售之鹽,如數收買。此后,清韓兩岸,不得再有日商賣鹽。”“收沒日商所運私鹽。先是日商依田運鹽,經過長春緝私分局,該局因未諳辦法,以其持有印票未曾逾限,數目尚符,從權放行。事后稟報,業經鹽務局呈明憲臺暨咨交涉總局,照會日本總領事,聲明嗣后,日人除平時零星食鹽外,不得購進一石以上大宗鹽斤。并申明條約,通飭各在案。至是日商又在昌圖私運,經該分局扣留,猶復向該管領事控告軍督,以其刁狡,飭將所扣鹽斤全數充公,電達吉林將軍,迅即照會日領事,按照約章傳獲訊辦。”①“三十四年十一月,查獲日商白水洋行私鹽,本應照章充公,因為數無幾,姑準從減備價收回……嗣后,不得再行販運。他商亦不得援以為例之,結完作為完案。”②
除此外,日領事館支持日商公開發賣租界內鹽灘生產的食鹽,沖擊我國鹽政的正常秩序。光緒三十三年、三十四年期間,曾發生“與日領事協商租界內鹽灘管轄權”的事,“軍督照復日本駐奉領事略,查鹽斤為我國專賣品,本不許外人販運,即照章納稅,亦無允許明文。此次該局扣留私販鹽斤(時孟家屯鹽務分局沒收日商中馬熊由旅順所販無票私鹽)并非不正當之處,本軍督因租界內鹽灘應歸我國管理,終須與總領事議定辦法。所有私販鹽斤,既經扣充入官,暫不照請貴總領事查阻。今貴總領事反要求賠償,毋乃本末倒置。至謂貴國人有不正行為,無何等之交涉,即曾押其所有物,實屬違背條約。無論租界地內鹽斤是否應為貴國所有尚待解決,即貴國總領事置根本上問題于不顧,認為該商所有。此次該局亦僅處分其不法之物,與懲處不法之人自有區別。此事非將租界內鹽灘協商妥洽,不能息無謂之爭議。相應照復貴總領事,請煩查照,務希照前函,將貴國政府對于此事主張早日提出,以便核辦。交涉局照會日領事略,查租界地灘管理問題商議,既無何等之決定,則日商本不應私行先運,今來文,一則曰本邦人之鹽,不得認為私鹽;再則曰本邦人之所有之物,貴國無沒收之權,是在商議未定以前貴代總領事已認定此鹽為貴國之鹽,條約上既有禁止外國鹽進口之規定,則我國據此條約予以沒收,安得謂無何等之效力。相應照會貴代總領事,迅速將租界地產鹽管轄權限早日提出協商,其未協商以前,應禁止日商私行販運。旋經交涉局暨鹽務總局隨同督撫與日商總領事面議,彼此于協議未定之前,日商運入租界地內產鹽,暫行照每石四元五角納課,由鹽務局發給特別照票,俟協議定局,查明日商運過若石,統于額定鹽數內扣除。屆時,如課金加增,照數由日商按石補足。其租界地以外之鹽,日商如有販運,應由鹽務局照例差押。惟一面須知照日領事。至以前長春四平街、昌圖各局扣留日商之鹽三起,均照省城現在鹽價,每石加火車運腳一元算,交日領事發還。”③
在日本羽翼下的韓人,也企圖借助其主子的勢力,染指我國的鹽務,牟取利益。“清韓國界只隔鴨綠江一水,自甲午以后,韓人恃日本勢力,不服盤詰,稅捐各局巡差不敢越鴨綠江一步。由是韓人遂多行偷漏,而于鹽斤尤甚。不惟韓人自行銷用,并會通上江木槽,在沙河上游替換運私,巡船只在下游口外梭巡。韓人運私鹽船悉傍韓岸繞入港汊,即巡船間查上游,遇有鹽槽訊問,則皆稱自沙河裝運,已上進口之稅無庸過問。其是否由沙河裝運,或是韓人在下游替換繞越上游撥入木槽者亦難查核。核貔子窩一帶鹽場,亦多裝鹽斤到口史上會通韓人,上船即稱為韓人船只,巡船見之,亦莫如韓人何。至是督銷局總辦章樾稟,準在長甸河(系是游等處咽喉,離沙河百二十里)設一書巡,專驗沙河鹽票。凡裝鹽赴上江者,須到局領鈐記票,不取稅捐分文(沙河之裝鹽斤入上游者,向無稅無票)。行至長甸河報驗。無票據者以偷漏論,或議罰,或補征,并行文韓官,凡韓人木槽行至長甸河,查無票據即須補納。”①
俄商也力圖染指我國鹽務。光緒三十四年夏,“由哈爾濱五站分關稅務司照約嚴禁俄商運鹽入吉,并派員收買福記公司余鹽,飭令嗣后不得再運。福記公司由俄屬海參崴運鹽入吉者也,當初創時,托華商名,稟長蘆鹽運使衙門,請歲運蘆鹽萬余石,行銷吉省,運使利銷數之推廣,固無暇計國權。規久遠也,遽予議準。俄商乃漸以俄鹽攙入沖灌,其入吉界也,無中國督撫特許之照券,僅持駐崴商務委員護照為據。領照有費,商署利之,更無暇計國權,謀規復也。而吉省東北鹺綱遂倒持而不可究詰矣。至是,始飭海參崴商務委員停給護照,并令福記公司先行裁撤,其有運存未售之鹽,歸吉林官運局出資收買。嗣后,非有三省督撫特別護照,不得過五站稅關,而崴埠俄鹽自此絕跡②。
三、我國主管鹽務官員的應對措施和實際效果
古代,鹽課是朝廷收入的大宗。在明代,僅兩淮鹽課就有“二百萬,可當漕運米值全數。次浙,次長蘆,次福建,次河東,總其數與淮相當”③。到了清代,鹽課、鹽厘在朝廷收入的比重仍然很大。但“鹽法莫重于疏銷,莫要于緝私”,因為形形色色的私鹽,“皆害于官引”④,所以,歷代主管鹽務的官員們無不把緝私作為第一要務。但在清末我國半殖民地程度不斷加深的社會背景下,販賣私鹽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新情況,給緝私無疑也大大地增加了難度。縱觀這一時期,查緝私鹽有兩個特點:一是借助外力(洋人);二是涉及到洋人販賣私鹽的話,打擊的力度可能會相應減小,懲處還要通過外交途徑。
先說說長江上的查緝私鹽。由于長江上販運私鹽呈愈演愈烈之勢,因而緝私的力度也隨之愈來愈大。最早的僅是“照會上海洋商”,如咸豐十一年,鹽政曾國藩在九月“咨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公文就是這樣辦的。然而,這種“照會”無濟于事,不得不動用軍隊(水師),同治八年六月,鹽政馬新貽在批復湖北督銷局候補道程桓生的一份上稟中說:“……查洋人不準在內地販運食鹽,載在條約,例禁綦嚴。茲據稟,寧波釣船裝載岱私,恃洋人為護符,竟敢駛至鄂省之石板灘等處江面肆行灑賣,鄂岸受其侵灌,于引課大有關礙。至水師分汛不準干預鹽務,系指經過淮鹽商船,不準騷擾而言。若釣船連檣販私,闖入長江,自應合令兜拿。前據吳鎮具稟,即經明晰批示。仰候會同長江提督黃軍門通飭沿江各汛,遇有前項岱私上駛,一體查拿馳稟究辦。至該私鹽船上如有洋人同伙相幫,立即扣留押送就近之領事官(館),按約辦理。沿途只可拘禁,不可凌虐。并候札江海關道,照會各國領事嚴禁洋人,不準包庇釣船,影射販私,以符條約。”⑤ 在這份批復中,不僅由“照會上海洋商”上升為“照會各國領事”,外交途徑的格次有了提高外,還第一次動用了水師的力量。需要指出的是,古代借用軍隊力量查緝私鹽雖然是司空見慣的,但對付“洋輪”則是破天荒。何況在這以前,“水師分汛”是“不準騷擾”“淮鹽商船”的。但由于國力衰弱,鹽務官員們緝私的底氣終究不足,“至該私鹽船上如有洋人同伙相幫,立即扣留押送就近之領事館,按約辦理。沿途只可拘禁,不可凌虐”。可見,私鹽販子的氣焰并未收斂。我們從湖北督銷局候補道程桓生在同一年九月的上稟中可以得知,其緝私的效果實在有限。對這一份上稟,鹽政馬新貽的批復是:“……實為淮綱之害。查寧波釣船向不準駛入大江,前經咨請浙省派來張游擊連登等管帶紅單師船三號,又常鎮鹽局添募廣艇各號早已到防,仰候徑札張游擊等實力扼堵,毋任駛入內江。并咨浙撫部院,一面通飭長江水師暨札江海關,照會各國領事,一體查禁。”類似的內容,在同治九年三月,鹽政馬新貽批湖北督銷局候補道劉子城的上稟中也有反映。
為了提高緝私效果,鹽務官員們不惜花費高薪聘用了洋扦手。光緒三年二月,常鎮道沈敦蘭稟:“查輪船及洋旗船支夾帶私鹽上駛,本應由鎮關稽查,即經函致稅司柏卓安選雇外國扦手二名,認真查辦。并將按月應給工食銀數核定,復知去后,茲據復稱,已錄來函申呈總務司。查拿走私,惟粵海關之外,外國扦手較為熟諳。莫如由廣東調取二名最妥,恐三月初一未能到鎮,至遲不過三月十八日可準到鎮舉辦。本關扦手有三等,最下之等每月每名俸銀五十兩,由廣東至鎮江每名盤川銀約五十兩上下……經鹽政沈葆楨批,仰候總稅務司核復,并粵東洋扦手到鎮即日舉行,所需工食盤川先由該關道墊支,統由督銷局解關歸款……”① 外國扦手的待遇是高的,為了說明問題,不妨與同樣擔負緝私任務的金陵下關掣驗卡駁船相比較。“總局護卡舢板一號,哨弁一員,月支薪水銀十二兩,舵工一名,月支口糧銀四兩五錢,頭工一名,駁手一名,每名月支口糧銀四兩二錢,槳勇九名,每名月支口糧銀三兩六錢,油燭月支錢七百二十文。”② 哨弁畢竟是中下級軍官,但“月支薪水銀十二兩”,而一名外國扦手就“每月每名俸銀五十兩”,為哨弁的四倍多。如果和舵工、頭工、駁手、槳勇相比,外國扦手“俸銀”則是他們的10多倍,其待遇不可謂不高。
外國扦手的待遇高,對緝私也起到一些作用。光緒八年五月,鹽政左宗棠咨復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經本爵大臣批,岱私上侵漢岸,實為淮綱之害。不特輪船宜搜,即掛洋旗之寧波釣船夾帶尤甚,亦應歸扦手等一體搜查……據吉稅司照復內稱,輪船水手夾帶私鹽,藏匿煤艙者居多,歷來本關扦手查獲私鹽皆在船艙煤堆之內。間有于水手臥榻地方。查出者亦遮掩甚密……因職道伏思,長江輪船夾帶私鹽,近年以來即經職關查拿入官者,每年亦不下二三萬斤。若僅為水手人等所帶,恐無如許貲本。赫總稅司謂,應惟該船是問一語,洵為確論。其所擬查出私鹽后,將船中各項人等分別罰究,亦中肯綮。惟查出充公變價之款,向章本系除出給拿獲之扦手銀兩,再作十成計算,分別提解充賞。見(現)當整頓緝私之際,則扦手兼查私鹽,自應優加獎賞。擬請嗣后中途各關遇有拿獲私鹽,即于變賣價銀內,以一半賞給拿獲之扦手,一半充公分賞……添派水手稽查長江輪船私鹽系于光緒八年二月十四日即西歷四月初一日起辦,每月計用扦手七人,內洋人三名,華人四名。”③
鹽務官員們如何極力抵制洋人覬覦我東北三省在鹽政方面主權的呢?應該說,鹽務官員們對列強、對事態發展的嚴重后果是有清醒認識的,“是欲由軍政官操我東三省鹽政之權,是欲將三省每年行銷六十余萬石之鹽斤、鹽稅一概不能抽取”。他們主要是通過外交的方式,如“與日領事協商租界內鹽灘管轄權”的事件,與日本領事進行了多次的協商,據理力爭,但處理的力度則是不夠的。名義上是“沒收”,實際上是花銀子回收,不僅要付鹽價,連運力也要支付,有時甚至是多花鹽價回收。如“至以前長春四平街、昌圖各局扣留日商之鹽三起,均照省城現在鹽價,每石加火車運腳一元算,交日領事發還”。再如對降旗元太郞一事的處理,不僅“將降旗定購未運之鹽全數由督銷總局買回,言明每石洋一元九角”,而降旗元太郞“以軍權買定灘鹽三萬零六百石,鹽價洋一元四角”。上述的所謂“沒收”,也難怪外商肆無忌憚。而在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之前,對走私的私鹽販子懲罰力度歷來是很大的。乾隆年間,“凡犯(無引)私鹽(凡有確貨即是,不必贓之多少)者杖一百,徒三年;若帶有軍器者加一等(流二千里鹽徒)……拒捕者斬(監候),鹽貨車船頭匹并入官……”① 兩相比較,足可見清朝統治者在帝國主義列強面前卑躬屈膝,軟弱無能。
(責任編輯:周 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