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沿張望(張登至望都)公路西行,從著名的地道戰遺址冉莊村北繼續向西5公里,穿京珠高速下橋洞而出,清苑縣文化古村——陽城便撲面而來。
千年古槐抽新芽
未及進村,遠遠就望見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槐樹迎面而立。近前駐足仰望,但見古槐高約20余米,樹身需三人才能合抱過來。70多歲的村民劉國林告訴我們:上世紀40年代,古槐長有4條10多米長的大桄,如同巨龍分別爬向東南西北四街,形成一座天然的環形“天橋”,樹冠覆蓋面積大約1000多平方米,人們可以通過樹桄自由走動,相互往來,素有“陽城槐樹罩四街”的美譽。
古槐位于三義廟前,根據廟里碑刻記載,古槐植于唐朝李隆基十三年(開元十三年),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歷史。歷經歲月滄桑,飽受雷電災難,古槐多根枝桄折斷掉落,但即便適逢集日人流密集,也未砸傷一人,被村民視為“神樹”。現在,古槐仿佛也難以抑制欣逢盛世的喜悅,年年抽出新枝嫩芽,又煥發了青春與活力。上世紀60年代古槐就載入了河北省文物檔案,后來,古槐四周圍起鋼筋水泥護欄,得到了有效保護。
我們緩緩繞樹三周,滿眼盡是景仰之情。
養老城里話滄桑
劉國林說,陽城村要比古槐古老得多。據明清《清苑縣志》記載:陽城古稱“養老城”,原是堯王稱帝后為其母安度晚年修建的一座養老城池,具有4000多年的歷史。堯將王位禪讓給舜后,也來此城養老,一直活到118歲,所以后世有“河北清苑陽城鎮,堯帝母子養老城”一說。到春秋時期,因為養老城地處九龍河北岸,河之北岸稱為“陽”,故將村名改為“陽城”。
東漢時期(公元25~220年),置“陽城縣”,縣衙就設在陽城村南街路東,隸屬中山國,后省入蒲陰(今順平)。“陽城作為縣的建制,比清苑早400多年,比保定府早1200多年。”劉國林不無自豪地說。前些年,人們發現了陽城古城池遺址,遺址南北長1400米,東西約800米,南城門在十字大街南面,九龍河北岸,解放初期城墻尚存。遺址出土了石臼、陶井瓦,還散存著大量陶片,紋飾有繩紋、方格紋等。人們在開渠平地或挖地基時還發現多處小型漢墓,出土了陶瓷和金屬制品,這些都是陽城村歷史悠久的見證,并對漢代平原經濟文化、風俗習慣的研究具有考證價值。
“小王道多,魏村橋多,陽城廟多。”這句話在當地廣為流傳。的確,陽城的廟宇達72處之多,這些廟宇修建于北魏至明朝1300多年的漫長歲月中,它們風格各異,規模不一,遍布在大街小巷,形成了一個金碧輝煌的龐大古代建筑群:華嚴寺是陽城最大的寺廟,寺內大小佛像均系元代石雕藝術珍品;立佛殿內三皇姑塑像金妝彩繪,形象逼真,可與正定大佛媲美;西城門外三元行宮歇山篆角,殿宇巍峨,為清苑之奇觀;三義廟前古槐右邊的獨根杉木大旗桿筆直參天;高臺廟建在兩米高的土臺之上,廟內有一偌大的泥塑水池,池中流水荷花、童男童女、菩薩等均為泥塑,工藝精湛,勝于真景,尤其是送子觀音背后娃娃山上200多個娃娃塑像形態各異,惟妙惟肖;七星廟內的“鎖魂鏈”機關巧妙,令人稱奇;三元廟前兩根擎天柱各盤一條巨龍,各抓一顆鮮血直滴的人頭,傳說是一對不孝的夫婦……可惜,由于天災人禍,這些廟宇多被拆除毀壞,許多碑碣也慘遭不幸。保存下來的當數三元廟石碑最完整,碑為漢白玉石料,高2米,寬0.8米,厚0.2米,碑文雖有殘缺,但清晰可讀,記述了清康熙年間修繕三元廟的經過。
上世紀90年代,申貴儉、劉國林開始走訪村里80歲以上的老人,尤其是對年逾九旬、多次參與廟內塑胎和壁畫修復的老藝人馮振生、馮振明兄弟二人重點采訪,并多處查尋歷史資料,搶救搜集陽城古建情況,終于系統整理出37座古廟的翔實材料,并繪制了《陽城古廟宇坐落示意圖》,古時陽城的繁盛由此可見一斑。
北國水鄉陽城淀
在陽城村南,我們看到一座石橋,雖然簡陋破舊,但不時仍有車人從上面經過。石橋名叫“廣聚橋”,已經沒人記得它的始建年代,據村里老人們回憶,1929年曾經對它重新修葺。
“你們別看現在陽城四周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幾百年前,這里可是溝壑縱橫,淀泊散布,小橋流水,一派典型的水鄉風貌。”站在廣聚橋頭,劉國林指點著告訴我們,“解放初期,還可以坐船直達白洋淀甚至天津”。
陽城河是陽城境內最大的河流。清黃彭年纂修的《畿輔通志》對陽城河的發源和流向有詳盡記載:陽城河即《水經注》中所說的博水,它的上游是龍泉河,為自北而西、而南環望都縣城的北龍泉、堅功泉、西堤北泉、西堤南泉、曲家泉、清水泉、沈家泉七泉到城東匯聚而成。龍泉河在東流過程中,向東北分出支流匯入方順河,其主流繼續向東,中途有自東南而來的涌魚泉、霸龍泉加入,這時河名始為九龍泉河。九龍泉河曲折東流,過高嶺閘后又分為九條支流,又向東五里,經安東店,過殷家閘后再復合為一河,流入陽城,始稱陽城河。陽城河再向東經唐家莊、張馬莊到張登流入唐河。現在,陽城還有“九龍下梢”之說,溯其淵源,皆在陽城河的上游九龍泉河。
出陽城村東南而望,是一片低洼的開闊地。這里就是歷史上名聞遐邇的陽城淀,千百年前,方圓數十里的淀內水草豐茂,荷蓮競放,菱藕成片,孩童整日駕舟挖藕采蓮,童歌笑聲不斷……難怪,北魏著名地理學家酈道元游歷至此,被眼前情景深深吸引,久久駐足觀賞,不禁由衷贊嘆,在《水經注·滱水》篇中留下了對陽城淀美景的精彩描述,其原文如下:
“博水又東南經谷梁亭南,又東經陽城縣,散為澤渚。渚水潴(zhū)漲,方廣數里,匪直蒲筍是豐,實亦偏饒菱藕。至若孌婉丱(guàn)童,及弱年崽子,或單舟采菱,或疊舸折芰,長歌陽春,愛深綠水,掇拾者不言疲,謠詠者自流響。于時行旅過矚,亦有慰于羈望矣!世謂之為陽城淀也。陽城縣故城近在西北,故彼得其名焉。
酈道元筆下的陽城淀,宛如一首美妙的田園交響詩,引發人的無盡遐想,令人無限神往。怎奈滄海桑田,昔日的北國水鄉風光已然不在,所幸酈道元的《水經注·陽城淀》尚在,并作為古代文學精品列入《中國古代文學教學大綱》,陽城淀才得以名傳千古,讓陽城子孫倍感慰藉和自豪。
自古兵家必爭地
古時陽城地處要沖,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據有關史料記載,歷史上在這里至少發生過三次重大戰役。
最早的是秦燕陽城之戰。村民劉叢林已年逾古稀,他說早年間曾看到一本小冊子,里面詳細介紹了秦燕陽城之戰的過程,可惜過去很多年了,小冊子找不到了,名字也記不起來了,但秦燕陽城之戰卻深深地印在腦子里:燕昭王派遣荊軻刺殺秦王未果,加劇了秦燕兩國的矛盾。秦王嬴政難忘荊軻刺殺之仇,對燕國恨之入骨。于是,任王翦之子王賁為將,統30萬大軍襲燕。燕王派太子丹率20萬大軍南行迎敵,在陽城南20里處大敗秦軍前軍,遂主動撤至九龍河(即陽城河)北岸設防,深溝高壘,堅守不出,以疲敵軍,伺機再戰。秦燕兩軍對峙月余,秦軍供給困難,無奈使出反間計——散布太子丹不戰,意欲回軍奪取王位。燕王中計,嚴令太子丹出戰,結果被秦軍分割成幾段,首尾不得相顧,激戰一天后潰不成軍,太子丹逃奔丹東而去。
第二次是晉遼大戰。后晉開運二年(公元945年),晉軍攻取泰州(今清苑縣)、遂城后,遼主親率八萬余騎南下。晉軍退至陽城,遼國追兵如墻而至。晉軍結成方陣,選勁騎出戰擊退遼兵。晉軍北行至白團、魏村下營,人困馬乏,饑渴難當,軍士用濕泥絞水以解渴。遼軍主力前來將晉軍團團圍住,正當此時,狂風大作,揚塵折樹,風勢尤猛,沙塵如夜,晉軍趁此反擊,只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遼軍大敗,混亂中遼主丟棄車輛,騎一匹駱駝倉皇逃命。這次大戰新舊《五代史》、《資治通鑒》都有明確記載。
第三次是在宋遼著名的澶淵大戰之中。《宋史》、《中國通史簡編》中記載: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遼帝和太后率大軍南侵,攻取威虜、順安、遂城后,欲自定州突破宋軍防線南下不得,避實擊虛,自清苑南突破唐河防線,20萬大軍進駐陽城,休整后意欲繼續南下,輾轉數地皆受宋軍頑強抵抗,腹背夾擊,后至澶淵,與宋軍戰不能取勝,雙方締結“澶淵之盟”,以易水、白溝為界,互不侵犯,長達三十余年的宋遼戰爭宣告結束。
不只是在古代,在日寇鐵蹄踐踏中原時,英雄的陽城兒女更是不屈不撓,奮起反抗。在地下黨的領導下,他們先后成立了工會、農會、婦救會、青抗先、兒童團等抗日團體,還建立起自己的武裝力量——陽城村民兵抗日小分隊,最終發展到60多人。他們自己動手,制造地雷、手榴彈、獨眼撅、六輪手槍、土火槍等武器,發動群眾開挖地道,靈活機動地打擊敵人,獨立或與其他抗日武裝聯合作戰達20余次,打死打傷日偽軍過百人,繳獲武器彈藥無數,僅在大槐樹附近就擊斃敵人13名。在戰斗中,涌現出在兇殘的敵人面前臨危不懼、毫不退縮,生擒匪首的尤清振;為掩護大家,身負重傷,扔出最后一顆手榴彈后壯烈犧牲的馮吉鼠;面對敵人的威逼利誘、嚴刑拷打,不低頭不屈服,喝自己的尿,吞食衣服中的棉絮,堅持斗爭八天而犧牲的李紀辰……據統計,在抗戰中,陽城村犧牲的革命烈士就達24人。
令人欣慰的是,陽城的后世子孫沒有忘記他們,修建了英雄紀念碑,整理了英雄事跡,每年清明節,老百姓和中小學生都前來掃墓,敬獻鮮花,以寄哀思。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