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

那時候金愛軍與呂鳳閣的戀愛正如火如荼，金愛軍說走就走，這讓熱戀中的呂鳳閣突然清醒過來，鉆井隊四海為家，嫁給鉆井隊的男人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啊？

我們在孤島打了一年多井，搬來搬去怎么也沒離開那片蘆葦蕩。這期間金愛軍看上一個叫呂鳳閣的放馬女知青。俗話說，馬不吃夜草不肥，呂鳳閣夜里放牧的時候一次去井場找水喝，金愛軍不知怎么與她搭上了，兩個人開始來往。起初兩個人都不敢公開，呂鳳閣不敢到鉆井隊上來，金愛軍也不敢到軍馬連去，他們交往都是在呂鳳閣放牧的時候進行的。下了零點班，我們一般是吃完飯草草擦個澡就睡覺了，金愛軍也裝模做樣上了床，但是等別人一睡著，他就悄悄爬起來，去草甸子里去找呂鳳閣。

那段時間金愛軍上班老犯困，只要有一點空閑他鉆到什么地方都可以睡著，甚至干著活就打起了瞌睡。為此，金愛軍沒少挨批評。其實受點批評是小事，在鉆臺上干活，處處都潛伏著危險，小心謹慎都難保不出事故。我也告誡他這樣下去太危險，金愛軍也知道危險，但是愛情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受到批評后他勉強老實幾天，但傷疤沒好又深更半夜跑去找呂鳳閣了。金愛軍最終還是出了事故，一次上零點班的時候甩鉆桿，旋繩器沒扣好被鋼絲繩拉開，打在金愛軍腿上，金愛軍小腿腿骨骨折，住了一個多月院，出院后腿就瘸了，但不是太明顯，他也從鉆工改成了場地工。

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在這片草甸子上的鉆探任務(wù)完成了，要搬遷，要去的地方叫紅柳灘。那時候金愛軍與呂鳳閣的戀愛正如火如荼，金愛軍說走就走，這讓熱戀中的呂鳳閣突然清醒過來，鉆井隊四海為家，嫁給鉆井隊的男人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啊？呂鳳閣決定與金愛軍分手。金愛軍去軍馬連找呂鳳閣告別，本希望久攻不下的最后防線這次能取得突破，誰知呂鳳閣根本沒見他，而是讓同宿舍的一個女孩轉(zhuǎn)交給金愛軍一封信，信寫得很簡單也很有詩意：

云跟著風(fēng)流浪，整個天空都是云的家，我不愿做漂泊的云。

金愛軍從軍馬連回來垂頭喪氣，那時候全隊都忙著做搬遷準備工作，誰也沒注意這事。

上午，食堂送來了飯，我買了三個饅頭一份白菜燉粉條，剛要吃，發(fā)現(xiàn)金愛軍沒來吃飯，就端著飯碗邊吃邊去找。當(dāng)我來到泵房，看見金愛軍坐在泥漿泵的皮帶上，手里扯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拴在電閘刀的開關(guān)上，只要金愛軍一拉繩子，電閘刀的開關(guān)一合，泥漿泵轉(zhuǎn)動起來，瞬間就能把金愛軍碾成肉泥。我迅速目測了一下我與電閘刀和我與金愛軍的距離，兩邊距離差不多，如果我沖向電閘刀，金愛軍一拉繩子，我根本來不及；如果我沖向金愛軍，金愛軍拉動繩子，我也會有危險，但是金愛軍也許會考慮到我的安全……最終我選擇了沖向金愛軍，我奪下他手里的繩子，怒氣沖沖地看著他說，你想干什么？金愛軍用雙手把臉和嘴捂起來，號啕大哭。后來金愛軍就告訴了我他與呂鳳閣分手的事，他說這里還有個軍馬連，等搬到紅柳灘，連個女人毛也見不著，這輩子就等著打光棍吧。我先是沒出息、不像個男人的罵了他幾句，為的是讓他清醒清醒。等金愛軍漸漸平靜下來，我又勸慰了他一番，然后硬拉著他去吃飯。

紅柳灘是渤海灣畔的一大片灘涂，被白花花的鹽堿覆蓋著，除了一墩墩耐鹽堿的紅柳外，天連著地，地連著天，往東就是大海，視野極為開闊。金愛軍眼淚汪汪，我知道金愛軍還在為失去呂鳳閣而悲傷，安慰他說，天涯何處無芳草，男兒胸懷當(dāng)寬廣。誰知道金愛軍也給我幽默了一把，他指著白花花的鹽堿灘說，你還指望這地方能長出草來？別說芳草，狗尾巴草也沒有。

從此金愛軍開始混日子，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上了班也是吊兒郎當(dāng)，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撂挑子，后來他還跟軍馬連的一個老職工學(xué)會了套兔子，套的兔子吃不了就到處找人換酒喝，喝多了酒就找隊干部要求調(diào)出鉆井隊，說他家只他一個男孩，他爹給他的任務(wù)就是把他家的香火傳下去，如果找不到老婆他爹會打死他。金愛軍后來成了全大隊有名的后進青年，在鉆井隊人見人煩，隊干部也希望哪里能收留他，好甩下這個包袱，可又沒這個權(quán)力。后來，鉆井隊開展一幫一，一對紅活動，這個鉆井隊的團支部書記，也是唯一的一名女工，主動要求與金愛軍結(jié)成幫教對子。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幫教的，后來他們成了戀愛對象。

自女團支部書記與金愛軍結(jié)成幫教對子后，金愛軍就像換了一個人，他從一名普通鉆工，到副司鉆、司鉆、副隊長，一路升到隊長，成了全鉆井指揮部后進轉(zhuǎn)先進的典型。女團支部書記陪著金愛軍去各鉆井隊到處做報告，金愛軍的名字也沒人叫了，都叫他金不換。

起初兩個人都不敢公開，呂鳳閣不敢到鉆井隊上來，金愛軍也不敢到軍馬連去，他們交往都是在呂鳳閣放牧的時候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