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們從中國本土語境出發來討論中國當代藝術問題,用真情實感來思考和評論中國當代藝術,以專業和非專業的方式為推廣中國當代藝術作出了貢獻。
對外國人來說,中國當代藝術正如中國一樣神秘,強烈的好奇心驅動著他們漂洋過海撥開迷霧,領略這份“神秘”的真正魅力。在這過程中,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因為熱愛和執著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尤其是1985年以后,少數長期居住在中國的外國人在這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相對于那些來中國短期訪問的國外評論家,他們更具優勢。他們長期在中國居住,因此能夠充分了解這個國家。這些外國人士通常都會說漢語,這對于理解中國的各種現實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他們成為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反思者和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使者。
在中國當代藝術圈大概沒有人不知道莫妮卡·德瑪黛(Monica Dematte)。1985~1988年,為籌備第一屆“中國現代藝術大展”,中國當代藝術的各路豪杰聚集在黃山腳下的屯溪,“亮相,比武,各顯神通”有點像一個武林大會。1988年冬,研究中國當代藝術的意大利姑娘莫妮卡出席了那次的黃山會議,第一次出現在眾多中國當代藝術家的眼前。從此,莫妮卡與中國當代藝術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那時開始,莫妮卡像一只候鳥,每年都會在中國呆上三四個月到半年,至今堅持了20多年。只要來中國,她每天都外出跟朋友、藝術家們交流,策劃展覽,在高校舉辦各類研討會。她跟栗憲庭、孟祿丁、徐冰、余友涵、耿建翌、張培力等是朋友;她在中國策劃過“都是我——中國當代藝術家自拍像”、“引號,中國當代繪畫”等展覽;她在清華大學、中國美術學院等學校開展當代藝術的相關講座。她為中國當代藝術家撰寫的評論文章深入、透徹,在她個人撰寫的評論文集《藝術:各自為戰的運動》中能很好地體現出來。
莫妮卡只寫自己喜歡和佩服的中國當代藝術家。她對不同的藝術家會有不同的寫作方式,比如對于丁乙的藝術,當然會用冷靜的視角去觀察,因為他的作品就是冷靜、克制的;但寫到張恩利的《人性,太人性的》,就跟冷靜沒有關系了。她的文字風格會根據藝術家的風格來走。
英國的凱倫·史密斯(Karen Smith)也撰寫了許多相關著作和論文,但凱倫更重要的是以策展人的身份對中國當代藝術進行了廣泛的參與。她為中國當代藝術家如艾未未、劉小東等在國際上策劃了一系列展覽,不遺余力地向西方推介中國當代藝術。
在90年代初期,香港的漢雅軒等畫廊剛剛開始介紹部分來自大陸的藝術家。同時凱倫感覺到香港的藝術氛圍很好,有很多現代美術館和新水墨畫廊,多元的風格令凱倫著迷并不解。中國大陸在1978~1992短短十幾年,也發生了驚人變化。
在香港為一家雜志寫藝術稿件時,凱倫發現西方國家對中國的當代藝術研究是空白的,自己也完全不了解中國。“那時當我和外國人談到中國當代藝術時,他們總是帶著懷疑的態度,覺得中國的當代藝術,可能還不是很成熟,且沒有什么自己的工作特點。” 凱倫在西方受到的教育告訴她,由于意識形態的原因,在中國沒有個人化的東西。因為在他們知道的毛澤東時代,所有人的教育,所有人的思想,所有人的日常生活都是一模一樣的,沒有個性,而現實并非如此。在香港工作時,這讓凱倫驚訝并想了解這一切。于是,她來到了大陸。一步步靠近東方藝術的核心。
來到北京后,凱倫邊在北京語言學院學中文,邊和北京的當代藝術家們交流碰撞。那是1992年,圓明園藝術村很活躍,凱倫和當時的青年藝術家劉小東、喻紅等都成了朋友,她很樂意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環境。她還發現根本沒有用外語寫的關于中國當代藝術的書,如果不懂中文就更沒辦法了解中國當代藝術了。凱倫逐漸確立了把中國的藝術展覽推向西方的想法。
在1998年,她在英國策劃了一次巡回展覽——“代表人民”(Representing the People),帶去了王勁松、宋永平、劉小東、郭偉等10位當代藝術家的作品。由于觀看畫作的障礙遠遠低于閱讀文字的障礙,同時作品中蘊含的兩國間社會發展中類似的情況,英國人更有效地認識中國當代藝術。1999年,她又在英國倫敦當代藝術學院舉辦了“北京——倫敦:創意之都”(Revolutionary Capitals),該展覽同樣得到了很多英國人的關注。到了2004 年,她又策劃了“國人:中國當代攝影和影像藝術”展(The Chinese),把中國當代攝影藝術帶到德國去。
2007年后,凱倫開始嘗試在中國做展覽。當時,她對在國外辦展已經失去興趣:“很多國內的作品一拿到外國就有點變樣。作品在本文化的場景里才有自己的力量,拿到外國就沒有語境了。特別是觀念藝術,跟社會有明確關系,沒有上下文,拿到外國,真的不一樣,很難落實。例如玩世現實主義的作品,離開中國的背景,它會有一點點卡通的感覺,其實并不然。所以我覺得在國內做展覽更有意思”。
凱倫的這種做法保證了中國藝術界能夠擁有自己的發言權,避免了西方世界對中國當代藝術的歪曲解釋,并使更多的人了解中國作為一個文化體系所具有的獨特活力和藝術內涵。
2013年,凱倫從獨立策展人轉變為OCAT西安館執行館長。這是她職業生涯中第一次擔任中國藝術機構的核心職務,也是她推廣中國當代藝術的新開始。
羅伯特·伯納爾(Robert Bernell)同樣是長期居住在北京致力推廣中國當代藝術的外國人,但他的貢獻主要體現在辦網站和做出版上。
還記得尤倫斯對面那家永遠人頭攢動的東八時區書店嗎?不過現在798里的東八時區書店已經成為歷史了,現在它是家頗有藝術氣息的日本料理店,基本上是藝術家和畫廊經理人們的據點,在這里吃飯常常巧遇某位知名藝術家。這家店的創始人正是羅伯特。
羅伯特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那是因為他在來中國之前就已經對中華文化產生濃厚興趣,開始學習中文,并且一學就是6年。后來,他就努力爭取機會進入南京大學研修經濟法。南京是當時的中國當代藝術的中心之一,學生都像發燒一樣熱情,一直深藏在羅伯特心底的藝術火花被學生的熱情點燃,于是趁業余時間他經常去南京藝術學院研究中國藝術,并決定把專業從經濟法改為中國文學和藝術。就這樣,羅伯特漸漸將事業拓展到中國當代藝術領域。
2001年之前,羅伯特通過跟幾個同伴一起經營的網站“中國藝術網”把中國的藝術家和獨立評論家推向世界介紹中國當代藝術。從2002年開始已經有22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主題。當時網站被《倫敦藝術報》(Art Newspaper)選為世界五佳藝術網站之一,排名第三。網站的第一份印刷品,也是東八時區的起源——《千年末的中國藝術》,是由網站內容整理而成。隨后,又在2001年出版了《中國藝術的抉擇關頭》。它們的成功,讓羅伯特有資金和信心創立東八時區。
“2001年我在倫敦的泰特現代書店,那時3000本書中只有兩個是關于當代中國藝術的,而且兩個都是旅外的藝術家。”羅伯特如是說。
羅伯特創辦的東八時區書店于2002年初正式開張。書店一開始就定位為藝術專業書店,出版優秀的中國當代藝術圖錄并專售中國及世界各地的藝術書籍、畫冊、期刊雜志等,主要面向藝術家、藝術院校教師、學生等特定人群。最初的經營狀況比羅伯特想象的好,因為當時專門出售當代藝術書籍的書店并不多,并且在798院內的藝術家們不斷介紹新的朋友來,很快就形成了頗具規模的顧客群體。10多年間羅伯特與他的合作者共為策展人、藝術家們出版了150多種書。東八時區也與藝術出版巨頭合作,如施泰德爾出版社,分銷網絡遍布倫敦、紐約、阿姆斯特丹和香港,這都體現了東八時區在中國藝術圖書出版商中的重要地位。
時間轉瞬即逝,回顧走過的路,羅伯特淡然一笑:“日子一天天很自然的過去,原本沒有計劃和打算,只是希望把一件事情做好,通過我的藝術網站和出版的圖書,讓世界更了解中國當代文化,改變海外對中化文華的死板觀念,除了長城、宮殿或廟宇這些古老文明,應當讓世界更了解中國藝術的當代性。”羅伯特不僅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并且一做就是20多年。但對于一個外國人來說,其中經歷的困難有些令人難以想象。
在中國出版外文圖書,籌備資金是羅伯特首先需要解決的棘手問題。2002年北京的冬天,寒風蕭瑟,羅伯特將自己收藏的全部藝術品賣給了比利時基金會,用所得的資金進行圖書出版。“當時想繼續收藏書畫作品以及攝影作品,尤其是中國早期的攝影作品,如“南郎北張”的攝影,他們是解放前中國最優秀的攝影師,相當于當代的方力鈞,可是由于資金限制,很多作品都沒有收藏。”羅伯特不無遺憾地說,“書店面臨的是另一個難題是出版問題。我們與香港出版社合作,由我們聯系作者約稿確定圖書內容,再請設計師設計排版,在香港印刷完之后進口出售,同時進口的還有其他一些外文書,因此嚴格意義上說是香港出版社出版”。
正因為有舍棄和努力,現在人們在國內的外文書店都可以看到羅伯特出版的介紹中國文化和中國當代藝術的相關圖書,如侯翰如編寫的《中國美術全集》,與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合作出版的《中國對話》、邱志杰、徐家醇以及中國當代水墨藝術家編寫的書等。除此之外,所有與798有關的中國當代藝術的書籍均為羅伯特的公司出版或合作出版。
個人的熱愛在大地上本像星星之火一般微弱,但因為執著和堅持,這份“火熱”蔓延到國外。通過努力,他們在策展、評論、出版等方面讓中國藝術家們更加國際化,起到了“鋪路”的作用。他們從中國本土語境出發來討論中國當代藝術問題,用真情實感來思考和評論中國當代藝術,以專業和非專業的方式為推廣中國當代藝術作出了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