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多數藝術家的作品都有漫長的發展譜系,假如不能進入藝術家的語境,假如不是知識淵博,一般是很難產生共鳴的,雖然越來越多的文本可以襯托出當代藝術的先鋒性和前衛性,但是文字的圍墻也著實阻擋了不少熱愛藝術的星星之火。
卡夫卡有本書叫《誤入世界》,里面談到一個籠子在找鳥,我覺得這和6月21日在空間站展出的“一間不屬于自己的房間”邀請藝術家的行動有某種契合的地方,像陳昕鵬、董大為、竇卜、范西、高潔、何遲、賈淳、老木、厲檳源、梁半、梁碩、林科、欒雪雁、史金淞……這些藝術家本質上都是今天當代實驗性藝術里的成熟的飛禽了,展覽的布置和安排更像讓人置身于各種影像和聲音的叢林之中,而從名字上看,筆者以為此次展覽是一次對一般民眾私人空間的審視,但是到現場以后才發現其實是藝術家們對自己工作室的獨白。從宏觀上講,整個展覽給人呈現的更像一個個俄羅斯套娃,首先藝術家的工作室被限定,其次藝術家作品在展覽中被限定,再次展覽空間在798這個地方被限定,最后798藝術區在北京被限定,而北京在全國的文化環境下也是被限定的,空間的限定是一環裝著一環的權力政治和文化宗教的怪圈。從一種限定走向另一種限定就好像在798藝術區里從佩斯北京走到朝鮮萬壽臺創作社美術館,雖然在咫尺之內卻如同隔了幾個世紀。
策展人付曉東是個熱心腸,我一進展館就發現她正在給一個朋友講解作品,作為空間站的主人和策展人這么親力親為從事展覽宣傳,在798這塊逐漸被商品藝術吞噬的地方十分罕見。進入展廳迎面是掉隊小組成員陳昕鵬的創作的《阿難寺》,這是間用廉價的建筑廢料拼建起來的10平方米左右的小空間,型制上類似寺廟,王秉復老先生的題字讓這間不起眼的建筑物多了幾分威嚴,也似乎對應著現代人所身處的困境,一種支離破碎的心境油然而生。可惜的是開幕當天我沒到場,策展人眉飛色舞地講起藝術家阿木在來到場之后,現場嗨爆的場景,阿木在“阿難寺”里創作了他的行為作品《8小時》,在這8小時里老木同自愿進入空間的觀眾私聊,老木扮演主持的角色,從感情到精神不知不覺中聊到性和愛,逐漸演變成一場以“脫”為主題的行為表演,最后據說阿木還是將寺廟交還給觀眾,自己去后海“跳海”去了。雖然看似一場鬧劇,但是讓人思考的東西還是很多的,“阿難寺”有點像每個人的身軀,而阿木這個主持更像是到你心靈內部游玩的精靈,“脫”有點像卸去偽裝,也像在都市生存被欲望包裹和壓抑恐懼之下一聲強制性的內在口令,這種不現實的遭遇在現實冷漠的生存空間里的確戲劇化,但我沒有看到現場的表演,文字只是建構在微博和網絡信息上的一些揣測而已,可能要知曉全部的面貌還是要看看現場,或者是隨后整理出來的視頻錄像才能明白。
高潔的作品是一個互動性影像作品,他建造了一個自己工作時的迷你內部和外部模型,利用多部監視攝像頭能捕捉到觀眾窺視作品的留下來的影像,同時在展覽的4個大屏幕上重現,這個作品有趣之處在于藝術家并沒真正呈現他工作室的情景,而只是呈現了觀眾本身觀看的欲望,同時也訴說了一條在影像史里常用的經典:觀看是由窺視的欲求而主宰的,而與現實的存在相去甚遠。如同人們習以為常觀看新聞聯播,影像所產生的現實感是他者欲望的虛構,某種程度上是內在對外在窺視的臣服,在外在視角的強權下,內在存在是被消音或者以其偽裝出現在外部世界的,藝術家在他的迷你工作室中擺出一個正在交配晃動的木偶,這個傻不拉幾的存在,難道就是現實嗎?
梁碩也是掉隊小組的成員,此次展覽他帶來了他工作室里用于創作的器物的照片,這些器物都是藝術家花了大量時間在市場里淘的,梁碩努力將不同的器物利用他的美學方式重新組織成新的美學現象。這種美學的生長邏輯有點象中國傳統的園林藝術和插花藝術和盆景藝術。在一種共生的機制里逐漸來協調出文化的精神。梁碩的收集的器物大多數來民間工坊出產的日用制品,這些工坊人員基本上沒有接受多少美學教育,所以他們的配色和形制仍然采用的是傳統老百姓最為喜歡的大紅大綠,但是面對逐漸西化的市場又必須逐漸迎合,沒有精密的儀器和規則,大多數產品都能看到制造者不小心留下的誤差,大量這樣的產品構成中國都市現代平民階層的生存經驗,在一種傳統和現代,工業和宗教模棱兩可的現實里,在一種本土和外來視角的交錯中上演一曲又一曲生存的鬧劇。
董大為的作品是給卡夫卡作品《城堡》中的土地丈量員K的身后兩名跟蹤者創造了一個空間,在這個空間所有東西都是成對的,所有東西也是高低位置分明的,這種上下級的關系夸張到甚至連床也是一上一下的,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暗諷極權官僚階層滑稽荒誕的所謂的秩序。空間里的扭曲變形,和兒童般的成雙成對是這個作品亮點。
厲檳源的作品是兩件影像作品,一個展示的是他在工作室里邊聽著搖滾音樂邊肆無忌憚的燃燒著他的庫存煙花,一邊放著早期他做的《臭水溝的春天》等煙花的作品,煙花對于厲檳源來說是常用的道具,湖南盛產煙花,厲檳源剛好也是地地道道的湖南人,在厲檳源的作品里你總能感覺出一股楚南的蠻味,這是一種不管喝多少北京二鍋頭也去不了的鄉土氣,煙花爆破產生的硝土氣在不同語境里卻有不同的情感表達,在這件影像作品中工作室里的燃燒和消亡是讓人苦惱的事情,這種自言自語的麻醉式的卡拉ok是今天文化與社會成功隔離的副產品,藝術家往往都變成了有理想的文化宅男,而這些宅男也因為文明的弱小和恐懼繼續在現實生活中裝瘋賣傻。
梁半的作品比較直接,他在自己位于黑橋京旺家園的公寓里宴請了刑滿出獄的獄友,用監獄里的牢飯來招呼他,要看視頻作品,觀眾必須坐在地上才能看清擺放在地面上的兩臺監視器。這樣觀眾,藝術家處在同樣的地面感受監獄中沒有桌子,犯人半蹲吃飯時的處境。同時梁半也將監獄的意義擴張到整體社會層面,提示出自由的含義。
參展作品很多,暫不一一介紹,在楊健裝置作品中,他將自己工作室的所有東西用塑料布和膠帶纏繞堆放在一起,這種黑色的幽默映射著藝術家時刻處在被不明原因驅趕,而居無定所的游民狀態,這件作品也是最能體現展覽標題“一間不屬于自己的房間”。
付曉東說沒有選擇架上藝術家是因為他們對空間政治的敏感性把握沒有裝置藝術家強,展覽效果的確出現多元角度的空間暢想和反抗,這些是架上繪畫無法給予的,很多藝術的作品因為尺寸過大或者其他原因沒有整體在空間站展出,此次展覽被策展人稱之為一次文獻展,面對語言晦澀,需要大量解讀才能感受的作品,空間站在開幕過后還需要騰出一人專門為觀眾解讀,很多游客來訪后大呼看不懂,這也不奇怪,大多數藝術家的作品都有漫長的發展譜系,假如不能進入藝術家的語境,假如不是知識淵博,一般是很難產生共鳴的,雖然越來越多的文本可以襯托出當代藝術的先鋒性和前衛性,但是文字的圍墻也著實阻擋了不少熱愛藝術的星星之火。
江南布衣作為贊助方從2008年就與付曉東有過合作,他們一般會支付藝術家的創作材料費,但問及策展人江南布衣對當代藝術看法時,我只得到相當模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