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中央有兩棵黃桷樹,枝葉茂盛,卻不知它們是何時在這里扎穩腳跟的!每天來廣場鍛煉身體的、跳舞的、唱歌的絡繹不絕,當然也有很多來此幽會的。
這天,人們漸漸散去之后,左邊那棵較矮一點的樹不知是風吹呢,還是怎么的,突然枝葉抖動起來,它這一抖,右邊的那棵樹也不安分起來……
“兄弟,為何發抖呢?”右邊的樹問。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那天我們一起聽見的那事,不由自主地就渾身發冷哆嗦了一下。”
“哪件事?”
“你忘了嗎?下小雨的那晚,那對男女擁抱在我倆的樹蔭下所說的話!”
“什么話呢?我怎么不記得了?”右邊的樹問道。
“他們說的是,那位現在正被法庭審判的公安局長,原先不是說他受賄的那張名畫,經鑒定是張大千的真跡,后來再被鑒定成了贗品嗎?”
“是的。”
“那晚上,那個女人說那幅畫就是張大千的真跡!她對那男人說,是她經過千辛萬苦,花重金才買到手的真跡,為的就是替殺了人的老公保命。”
“噓……小聲點,讓別的人聽到,惹麻煩!你說那女人的老公殺了人,當時送給局長的就是那幅名人真跡?”
“嗯,那女人是那么說的。但不知怎的,名畫現在被抄家抄出來,從真跡一下子就變成贗品了!”
“懷疑歸懷疑,人們是心知肚明,也沒有人來揭穿真相,現在我們所看到的人類就是這樣,大家都明哲保身!”右邊的樹感嘆道。
左邊的樹望了望四周,小聲說:“聽人們談論,這次的打蛇運動,明明抄那局長的家后,報紙上公布就有一千多萬,現在他本人申訴說只有六百多萬。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再說就這次打蛇運動,你見捉到幾條大蛇?連那些小蛇也早都溜之大吉了!僅僅捉了些無頭無腦的死蛇。我擔心,一旦打蛇的人沒打到七寸,反被那蛇咬一口,后患無窮啊。所以我就感覺渾身發冷。”
“有什么可擔心的?真是看《三國》流眼淚,替古人擔憂!你不見很多人類的現狀,如今都不是你我幾棵老樹疙瘩所理解的了!”
另一個很冷的聲音傳來,倆黃桷樹大吃一驚!仔細一看,是離它們不遠的桂花樹,正搖頭晃腦地接著說:“你倆的談話都被我聽見了,還替別人擔心,先擔心擔心自己吧!我的許多兄弟姊妹們就被搬來搬去,去年才在一個地方扎下根,今年又被人連枝帶根地拔起來,再被那冒著黑煙的鐵殼蟲拖走,在正午炙烈的太陽下烤得半死不活,整得我們桂花家族都生不如死了!”
兩棵黃桷樹被唬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右邊的黃桷樹長嘆了一口氣:“是啊!不光是我們植物遭殃,連人們自己的同類都被坑啊!你們不是看見到處都在建新城嗎?那些舊城的居民呢?他們搬去哪里了?他們都被那些當頭頭的隨便塞在一些旮旯了,然而他們原來的居住地卻被另外的人圈了起來,如今新建的電梯樓要賣一萬多平米呢?”
左邊的黃桷樹一聽這話,猛然想起自己的傷心事,但她只是淡淡地說:“這種事我也曾經歷過,以前的房主人就是那樣被搬走的,而我就被搬來了這里,據說要把主人原來居住的地方建成娛樂城。主人待我不錯,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棵小樹,是主人從別處把我栽到他家門前的!可是,現在我都不知主人去了哪里。”
“這點算啥呢?”桂花樹得意地甩了甩頭。
“你不見很多公共場所的綠化帶的樹木都在經常換來換去,就我們旁邊的那些鳳尾竹都不知去了哪兒呢?人們難道就真的不知道,樹挪死,人挪活的道理嗎?”左邊的樹黯然神傷……
夜已經很深了,呼呼的夜風漸漸把聲音淹沒了,大家在一片靜默過后慢慢地睡去。
去廣場鍛煉的人們在幾天之后,發現少了那兩棵最大的黃桷樹。
(插圖/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