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書院講堂空間探析

岳麓書院是我國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為完整的書院建筑，為我國四大書院之首。由潭州太守于北宋開寶九年（公元976年）在僧人辦學的基礎上創建。現書院總占地面積為21000平米，中軸線上依次排布了前門、赫曦臺、二門、講堂、御書樓，層進式的院落強調空間的層次感、尊卑秩序及倫理關系，其中，講堂又是書院序列中最為重要的環節。筆者從現代建筑空間理論的角度著手，針對岳麓書院中最為重要的空間—講堂，進行剖析，探究古建空間的科學合理性及其與現代建筑間的聯系。

岳麓書院自唐末五代以來，辦學千年不輟，在湖湘文化的形成、發展與傳播歷程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書院的建筑本身也是我國古代建筑的典范。

岳麓書院的講堂也被稱作“忠孝廉節堂”或“靜一堂”，為整個書院的核心區域，自宋代起即有“講堂五間”，此后經過8次重建及數十次重修，因多承前制，現仍為五間。講堂的重要性首先在于講學場所的固有功能性，并且位于整個書院空間序列中的重心及樞紐區域，層層營造的空間感知于此處升華。講堂入口朝東，連接講堂主體空間與作為講堂與書院二門間過渡空間的院落，院落兩側為學生宿舍—教學齋和半學齋；講堂右側可由橫向敞廊通向南面用以賞山泉匯聚之美景的百泉軒，左側與北面存放祭祀用品的湘水校經堂相連；講堂室內中部抬高1米的講臺是老師講學的地方，也是整個空間的核心部分，上面放置兩張椅子，紀念朱張會講；屋梁由入口依次懸掛“實事求是”、“學達性天”和“道南正脈”三塊匾額；兩側墻上嵌朱熹所書的“忠”、“孝”、“廉”、“節”四個大字。

由入口敞廊到講堂正廳，屋頂連接處有“勾連搭”的結構處理。該處理有以下優點：從屋頂結構看，將屋頂化整為零，解決了講堂由于縱向跨度大而屋頂過高的問題；建筑功能上利于屋頂排水，雨水由屋頂交接處的水平天溝引向兩側的排水管并排出；美觀層面上，使講堂屋頂呈現出兩個層次（敞廊，正廳），實現視覺上層次的遞進及由實到虛的過渡，強化了中軸線上的空間感，室內則豐富了頂部視覺效果；此外，在空間營造上體現了由室外至室內的空間過渡：敞廊下的陰影于講臺前創造出一定范圍的“灰空間”，與頂部結構共同暗示空間性質由開放—半開放—私密的轉變，使序列更為豐富且

生動。

講臺位于講堂的中央，在“學達性天”與“道南正脈”兩塊匾額的正下方。授課先生由兩側的階梯登上講臺傳授知識。這樣的設置不僅為突出先生的地位及對其的尊重，也與當時的講學形式有關：古時書院講學但以自由講學和講會為主。歷史上最早的講會就發生在這個講堂之中，朱熹與張栻在此切磋學問，來聽講學者眾多，“一時輿馬之眾，飲池水立涸”。講學時，先生坐在講臺椅子上，學生自行攜帶蒲團席地而坐，以表求知的虔誠與對先生的尊敬。

講臺后設一通高的隔斷，上有張栻于1167年所撰的《岳麓書院記》，以此作講學的空間背景，顯得莊嚴肅穆。以現代建筑功能性的視角分析，發現這一隔斷的更多意義：放之整個書院中軸線上的空間序列來說，隔斷阻擋了直接到達后面御書樓的視線；并改變了原有徑直行進線路，人們必須繞過隔斷，穿過一小段幽暗的通道后看到御書樓的全貌，視覺上頓時豁然開朗。不僅豐富了空間的轉換方式，更在空間感知上起到了欲揚先抑的效果。御書樓用于藏書，是整個書院中相對私密的空間，這點在它處于中軸線末端，樓前所作二十一級臺階均可見端倪。因此，講堂中的隔斷也是對御書樓私密性的暗示及通向相對私密場所的緩沖。此外，空間內的隔斷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由于出入口相對而引起的過于急促的“穿堂風”，使講堂內空氣流通平緩且均勻。

除講堂的格局及主體外，一些細部的圖案、尺度、比例等，也能看出建造者的用心良苦：講堂內地面鋪裝主要有兩種形式，一為與建筑開間進深方向垂直的350mm寬的方形石板，用于講堂大部分區域；二為菱形石板，用于講臺前3米左右的范圍內。不同的鋪裝圖案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特定區域的領域感，在用作學生聽課、活動、通行的空間與講臺之間創造出一塊緩沖區，不僅暗示了授課先生的地位，同時確立了適當的視聽距離。從圖形本身來說，垂直的鋪裝順應了人行進的方向，且類似于室內平面的縱橫參考坐標系，暗示了通行和秩序。與之相對的，成菱形則暗示了停止及尊卑關系的

劃分。

在空間的營造中，尺度及比例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對講堂來說亦如是。室內各類空間元素的尺度也暗示著與之對應的功能及性質。其中最重要的即是講臺及周邊區域中各元素尺寸及比例的設定：講臺的1米抬高與地面鋪裝形式共同確定了理想的視聽距離；講臺前中軸線兩旁間隔5.25m的立柱有效的收束了空間，劃分了中部的聽課區及兩旁的通行區。此外，許多細部元素中也不乏尺度比例對功能性質的暗示，如講堂兩旁書寫院訓的石碑，較大的尺寸（2.1米，3.56米）凸顯威嚴感；后門通道入口尺度較窄（2.1米）暗示即將通往的空間的私密性......

當我們引入更多的探究點時會發現，從現代建筑理論的角度剖析我國的古建空間，竟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僅在200平米的書院講堂中便能發現諸多奧妙，足見古代工匠在建造時的用心良苦以及我國古建筑空間的博大精深。

（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