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洞苗族刺繡的色彩特征分析

本文將從貴州施洞苗族的自然環境、節日風俗、歷史文化、觀念意識等角度切入，結合刺繡工藝、圖案和搭配關系，進一步揭示施洞苗族刺繡的色彩特征以及寓意，為研究施洞苗族刺繡的色彩提供理論上的借鑒。

施洞位于貴州臺江縣，坐落于風景秀麗的清水江畔，是苗族刺繡的藝術之鄉。其民族風情享譽海內外，擁有姊妹飯節、獨木舟節、苗年節等眾多節日。每當盛大的節慶，魅力四射的節日盛裝，流光溢彩的苗族刺繡成為流動的風景。唐代詩人杜甫曾寫下詩句“五溪衣裳共云天”，盛贊苗衣足與天邊的彩云媲美。可見，在歷史的長河中，苗衣始終煥發著璀璨的光輝，它在向世界呈現神奇和美麗的同時，也展現著苗族人民的智慧。

施洞刺繡題材廣泛，主要以動物和人物為中心，輔以藤蔓、花草和果實等紋樣點綴。在表現形式上，圖案組合多變，畫面感強烈，部分紋樣具有一些情節性的表述。具體包含了神話傳說、圖騰崇拜、祖先崇拜等內容。相對于其它苗繡類型，施洞苗族不使用蠟染，全以刺繡或織錦裝飾服飾。上衣的裝飾部位有領口、領邊、肩、袖腰，其中肩、袖、腰為刺繡，圍腰則全幅刺繡或者織錦。總之，其工藝特色鮮明，刺繡色彩對比強烈，善于協調色彩的平衡關系，不像湘繡、蘇繡、蜀繡等漢族名繡那樣以色彩的明暗過渡去反映立體

影調。

巧妙利用刺繡工藝平衡色彩關系

施洞刺繡工藝精湛，保留傳統苗繡精髓的同時又獨具個性。它將刺繡與剪紙工藝結合，省去描繪花樣的環節，直接根據剪紙的紋樣進行刺繡。因此，剪紙與刺繡之間建立了特殊的“緣分”，賦予針線靈性之余，又給予剪紙新的生命力。施洞主要采用平繡或平繡之上加以鎖線勾畫輪廓的兩種技法。簡單而言，前者稱作不鎖邊平繡，后者則為鎖邊平繡，剪紙底圖的輪廓則成為鎖邊或者不鎖邊的重要提示。這種細小的改變，讓刺繡色彩巧妙地發生明暗上的變化。例如，鎖邊后的刺繡，塊面感更加強烈，色彩對比鮮明；不鎖邊刺繡，輪廓區分相對減弱，如果底布與紋樣的色彩對比很接近的情況下，明度則相對降低。如圖1所示，藍色、紅色、黑色是主體色，少許綠色、紫色、白色搭配。紋樣與底布色彩融合，小面積的亮色點綴，整體和諧統一。如圖2 所示，大面積的紅色布滿整個繡面，若干藍色的點綴，避免沉悶和單調，加以部分鎖邊，整體明度提高，色塊的分割明顯，具有極高的觀賞性。

所以，工藝是影響刺繡色彩的重要因素之一，針法微妙的變化，無不透露制作者的巧思和智慧，精致的布局背后，積聚著對自然的思考和民族的熱愛。正如平面繪畫中，用亮色勾邊提高畫面的層次感和清晰度的道理一樣，鎖邊平繡和不鎖邊平繡的細微之差，讓我們見苗族女性超乎尋常的藝術想象力。

個性鮮明的紅色刺繡

施洞刺繡的色彩多由紅色組成，一般點綴在女子服飾的肩、袖、腰等部位，十分搶眼。整體上呈現紅色調，在紋樣的一角或者邊緣外，配合小面積的淡黃、白、深藍、玫紅、綠色，耐人尋味。它注重色彩的冷暖對比，大面積的紅色容易使人產生焦躁不安的情緒，少許藍色的調和，變得協調統一。更重要的是，紅色調成為民眾表達情感和思想的重要形式。與喜慶熱烈的中國紅一樣，施洞刺繡的絢麗多姿反映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例如，一年一度的施洞姊妹飯節，節日之際未婚的女子穿著繡有紅色刺繡的盛裝，佩戴華麗的銀飾，邀約心儀男子吃姊妹飯、對歌、跳蘆笙舞、跳鼓舞或是觀看斗牛、賽馬，以互贈信物等方式，傳達愛慕之情，被譽為“藏在花蕊的節日”或是“最古老的東方情人節”。此時，耀眼的紅色刺繡也成為了這份情感的特殊“見證者”。

另一方面，色彩也被賦予人們強烈的祈福心愿，表達穿著者希望能與自然一樣充滿著無限的生命力。常見的龍紋圖案中，其配色多是采用紅色調為主，通體的紅色飽滿而艷麗，在龍眼或龍身上點綴白色或者玫紅色等輔助色。“苗族所奉的龍一直保持著純樸的自然神格和神性，視龍為保寨安民、賜福賜子的善神，它既是水神，又是山神、土地神、家神、寨神、祖先神、生殖神。”與象征君主和王權的漢龍相比，苗繡中的龍在翻騰中顯露可愛的稚氣，紅色的運用具有一種自然的親和力。施洞苗族對紅色的鐘情，猶如魚對水的依戀不可分割，它展示著濃郁的地方特色，也彰顯著施洞刺繡藝術魅力的

所在。

注重色彩的統一與對比

縱觀施洞苗族刺繡，對比與調和的關系表現尤為突出。就色彩的統一而言，面積調和法常作為平衡色彩的一種有效方式。紅色和綠色是一組強對比的互補色，通過控制色塊面積的大小，讓整個色調和諧統一但又不失活潑。例如圖3所示，刺繡中同時出現綠色和紅色，紅色占主導的前提下，有意識地縮小了綠色的面積，達到了色彩的調和。其次，利用黑、白無彩色的調和方法，達到和諧之美。具體而言就是在對比色之間插入黑、白色，或用做底色，或者用于勾勒外輪廓邊，既可以避免對比色引起的尖銳矛盾，同時具有裝飾作用。

就色彩的對比而言，在統一中尋求變化，也是施洞刺繡的另外一個重要特征。從純度上，以中高純度色彩對比形式較為常見。其中一種或者二種色彩純度較高時，其它點綴色都會降低純度并以小面積范圍出現。從色相上，紅與綠、黃與紫等互補色構成施洞刺繡中最強的色相對比，避免同種色、臨近色的平淡乏味，恰當地運用互補色改善了色彩的效果。這種強對比配色，也是民間主要的配色方法之一。在整體統一的前提下，富有新意的對比層出不窮。“為了調整關系，除改變各種色彩的色相、明度與純度之外，合理安排各種色彩所占據的面積也是必要的。”面積的多少和大小的不同，讓人產生不同的感覺。例如面積較小的紅色點與面積較大的紅色色塊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上，后者的視覺張力明顯大于前者。

傳統植物染色賦予施洞刺繡自然的氣息

苗族善于利用自然環境優勢，從中取色，已然成為苗族服飾的的重要特征之一。施洞刺繡也不例外，保留傳統的染色方式，提取植物中的色素染布或是繡線。繡線作為刺繡色彩的主體，排列出色彩斑斕的效果，其中染色的環節顯得非常重要。黑色一般用五倍子、南竹木的葉片、黃杞的葉片等用水熬制成染料；紅色用椿樹皮、茜草等材料，黃色用梔子、槐花及石黃；藍色則用馬藍、菘藍、靛藍。自配染料染出的色彩，色相總體保持一致，但是由于批次和手工因素，略微的差異性潛藏其中，富有趣味性。在施洞，繡線色彩主要以紅、黑、藍為主，搭配綠色、黃色、紫色等點綴色。粗細不同的繡線讓色彩產生了輕重之分，平繡花紋在細線的變化中，呈現平滑而細膩的視覺感受。所以，施洞刺繡的色彩艷而不俗，對比中不失沉穩，給予人、龍、鳥、蝶、等紋樣光彩奪目的藝術形象。這種古老的染色方式，從植物中獲取靈感，賦予了精美的施洞刺繡以自然的氣息。究其原因與人們居住的區域和環境密切相關，生活在叢林密布和碧水藍天間，人們富于創造性的“就地取材”，用最自然的方式獲得繽紛的色彩。它形象地勾勒人們內心企盼已久的幸福愿景，同時讓服飾與環境產生了高度的和諧。

如今，隨著外來文化的介入，勢必對本民族傳統意識、行為等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包括傳統服飾的染色技藝。從某種程度上，現代染色技術提高了工作效率，滿足了市場化的需求。但這種古老的染色方法是化學染色或是現代設備無法比擬的，標準的色譜染色失去土法手工染制的靈性，繡面色彩變化呆板，并且過于刺眼，自然地降低了其藝術價值。保護這種古老的植物染色方式，既是地方性文化的一種傳承，同時對于施洞苗族服飾的發展具有重要作用。

結語

施洞刺繡用色強烈而大膽，表達著人們浪漫的激情和充沛的生命力。它依附服飾的面料、圖案和賦予色彩各種意義的社會化環境中，表達著抽象的觀念和思想情感。苗族女子在自染和自繡中，將全部精力和技藝傾注在一針一線間，反映她們對愛情的渴望和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客觀上，由于苗族支系繁多，服飾類型可達數百種，刺繡色彩也成為了區別其他支系的一個重要標志，人們通過這種差異性形成了一種簡單的民族認同感，有利于民族內部凝聚力的加強，更為其他民族提供了一個認識的窗口。施洞刺繡的色彩，顯然已不能僅僅用精致而形容，它在繼承民族文化和表達人們思想情感上具有深厚的

內功。

（作者單位：浙江理工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