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燒身 涅槃重生

保險業最嚴罰單

一張過億元的巨額罰單，一個游走在虧損邊緣的行業……日前，因涉嫌達成、實施價格壟斷協議，國家發改委依法對浙江省保險行業協會及涉案財產保險公司的處罰引發全國關注。

23家企業，1.1億元罰款，浙江保協頂格處罰50萬。“這個事情已經有段時間了，現在又曝出或許是為了反駁反壟斷內外有別。”一位浙江財險公司負責人表示。雖然懲罰之初險企希望保密，但是國家發改委還是詳細公布了各家“罪狀”。

發改委調查發現，浙江保協先后多次組織行業公司召開會議，對新車折扣系數，對手續費進行約定，違反了《反壟斷法》。國家發改委認為，浙江保協上述行為違反了《反壟斷法》第十六條“行業協會不得組織本行業的經營者從事本章禁止的壟斷行為”的規定，涉案財產保險公司違反了《反壟斷法》第十三條禁止具有競爭關系的經營者達成壟斷協議“固定或者變更商品價格”的規定，由此開出了保險業最嚴罰單。

有意思的是，在這一過程中，浙江財險市場老大人保財險，由總公司在啟動調查后第一時間與反壟斷部門聯系，提供了關鍵證據并積極整改，獲得全免；國壽財險浙江分公司第二家自認，對達成壟斷協議的關鍵會議提供了完整描述，被減輕90%的責任，處罰112.7萬元；平安財險第三家承認，提供了數百頁全面詳實的證據減輕45%，罰款1599.4萬元。23家企業中，處罰最多的為太保財險浙江分公司，達2070萬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近日，記者從湖北省汽車經銷商行業組織——湖北省汽車流通協會獲悉，日前，一份針對武漢市新車保險市場涉嫌市場壟斷的投訴報告，已經通過中國汽車流通協會遞交到國家發改委。“湖北奧迪經銷商聯合上漲售后服務價格是對湖北保險公司‘渠道壟斷’的以暴制暴”，接近汽車流通協會的知情人士表示。

投訴報告顯示，自2003年以來，武漢市保險行業通過成立“新車共保中心”、“新車保險超市”等多種形式，在武漢市新車保險業務的購買渠道、保險公司的配額分配、最低折扣限制等多個領域，有著不同形式的市場壟斷行為。

在“新車共保”模式下，投保人無法通過保險公司的營業廳、電話車險等渠道購買新車保險。不止于此，在“新車共保中心”內部，還對新車保險業務進行配額限制。“配額的分配，原則上是按照車險市場的份額來劃分。”湖北一小型保險公司內部人士透露：“這種配額分配是隱性的，非公開的。當某保險公司的銷售達到配額后，其表現是無法出具保單。”

“新車共保模式成立的目的之一，是避免新車保險業務的惡性競爭。”信達保險湖北分公司一人士回憶，在成立“新車共保中心”之前，武漢新車保險市場惡性價格競爭時有發生：“有的保險公司為搶奪市場，甚至將保費折扣最低打到3折。”該人士進一步指出，保費過低從表面看是影響了保險公司的收入，但長遠看也會損害投保人利益。

上述“投訴報告”反映，新車保險超市涉嫌“統一最低折扣”。報告顯示，武漢市新車保險超市的28家保險公司，交強險無折扣、商業險折扣水平為8.5-9折，而28家保險公司其他市級分支機構的新車商業險折扣率為低于上述水平。報告認為，這樣的行為“存在協同達成固定折扣變化幅度的行為，構成橫向壟斷。”

強硬交鋒

9月11日，湖北省物價局發布公告稱，對一汽-大眾銷售有限責任公司罰款2.4858億元；對湖北鼎杰、湖北中基等8家奧迪經銷商罰款共計2996萬元。近日，奧迪承認其壟斷行為違法，表示愿意接受處罰。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主動承認壟斷行為違法的車企，但引發湖北奧迪經銷商聯合上漲售后服務價格的根由——與當地保險公司的矛盾并沒有解決。

而這一“未解決”也讓這次反壟斷判罰可能達到的效果遭到質疑。熟知內情的業界人士稱，看似簡單的價格壟斷判定背后，奧迪壟斷案是一次典型的汽車售后利潤鏈上長久矛盾的爆發，是兩大行業壟斷體——汽車廠家（包括4S店）和保險公司“撕破臉皮”的一次強勢對峙。新車保險的壟斷只是經銷商反訴保險行業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最根本的矛盾還是經銷商與保險公司在材料和工時費定價上長期存在的矛盾和博弈。

按照當地另外幾家奧迪經銷商的說法，武漢的奧迪維修工時費是全國最低的，和10年前是一樣的，只有全國其他地區的1/3。“奧迪在湖北區域售后維修價格偏低，與當地保險公司的價格壓制有關。”遭遇此次反壟斷調查的另一家湖北奧迪經銷商高層認為，人保、平安和太平洋三家保險公司占據湖北車險市場超過80%的份額：“保險公司對于定損和維修價格，有著較強的議價能力。”按照奧迪經銷商及中國汽車流通協會的說法，這是經銷商為維護自身利益而進行的一次反制約，漲價只是修正被保險公司扭曲了多年的售后維修價格。

湖北省保險行業協會曾稱：“湖北奧迪單方調價后，使原先與之合作的保險公司在車損定價上出現了與4S店維修價格差別較大的差價，差價主要體現在工時價和維修項目上，最高的差價可達原保險公司與車主及4S店三方協商定損價格的200%以上，由此產生了消費者的投訴。”來自保監會的數據成為保險公司最有利的自我辯護：目前國內保險公司車險理賠款七成用于支付汽車零部件的更換。2013年共有近60家廠商對零配件價格進行了170余次調整，保險公司賠付成本不斷升高。

定價爭議

雙方強硬對峙在今年第一次交鋒中就已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據湖北當地媒體報道，今年3月，針對愈演愈烈的經銷商與保險公司就維修定價爭議導致的大量消費者投訴，奧迪華中區域服務經理劉立軍甚至否認“漲價”之說，“我們沒有任何漲價行為，我們只是規范價格，保險公司的所謂價格都是扭曲的。”

中國人保湖北分公司車險理賠部執行總經理閆紅爍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奧迪的漲價偏離了市場，是客戶不能接受的。“如果保險公司接受奧迪的價格，勢必會上漲保費。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終還是會損害投保人的利益。”

武漢某奧迪4S店售后服務經理表示，奧迪經銷商和湖北當地保險公司的矛盾早已冰凍三尺。“武漢市保險公司為了搶份額，把保費壓很低，可以打到五折，為了避免由此造成的虧損，保險公司就選擇4S店的價格壓低，包括工時費往下砍。”他強調，“這是長期存在的，不是現在才有的。”

業內人士稱，根據武漢奧迪4S店目前的維修價目表，以價格翻了一至兩倍來計算，武漢此前的售后維修價格確實和湖南等地相當。公開報道顯示，湖南地區的奧迪售后維修和工時費同樣于今年年初實施了大幅漲價。但另一方面，調價后的武漢奧迪維修價格已向一線城市看齊，如此大幅度的漲價，保險公司無法接受在預料之中。

“汽車經銷商和保險公司在車險上無法達成一致的情況經常出現”，北京某豪車4S店相關負責人稱。對經銷商而言，售后利潤已經成為4S店主要的利潤來源，而對保險公司來說，降低理賠業務中的維修材料和工時費同樣是保證其車險盈利的關鍵。

保險業或因反壟斷重生

在中國汽車市場的龐大需求下，反壟斷很難讓消費者得到實惠，保險業有望成為直接受益者。

一般而言，國外的零整比不超過3 0 0 %，而國內的零整比通常都超過400%。反壟斷帶來的零部件價格下調，將降低車險賠付支出，直接利好保險企業。安信證券研究報告指出，售后用途的零部件一直受制于整車廠商的管制，截留30%左右利潤后再進入流通渠道，這是造成售后零部件價格畸高的主要原因。

中期看，汽車反壟斷將促進國內零部件售后體系逐步放開，削弱保險企業對4S店的渠道依賴，提高車險業務的話語權。另一方面，零部件價格是國外車險業確定投保額度的重要指標，但中國目前測定的零部件價格數據遠不能囊括市面上所有車型，而且車型名稱并無統一的編制標準或命名規則，導致保險精算無法準確測算其風險。

長期來看，商業車險改革方向是由零部件價格決定新車投保額度。汽車反壟斷將使零配件價格更加透明，為車險改革掃清障礙，進一步提升保險企業車險業務的盈利能力。

“這次處罰對我們來說是壞事也是好事，一方面促進了我們行業要往前看，因為市場化的進程肯定不能停下來，也促進了我們現在要搞的費率市場化改革，所以我也覺得這是我們車險市場發展過程中一個必經的階段，也是我們應該接受的一個教訓。”某浙江省保險行業協會內部人士如是對記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