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娼妓史的斑斕畫卷

摘 要：《危險的愉悅》一書以上海近百年的娼妓業為研究對象，綜合多種理論方法，展開多維度研究，勾勒娼妓業的歷史圖譜，透視娼妓問題的復雜性。作者在史料運用、謀篇布局、理論建構、寫作技巧、敘事方式、時代思考等方面都頗值得稱道。

關鍵詞：上海；娼妓業；娼妓問題；

中圖分類號： D6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7-00-02

關于娼妓問題的研究由來已久，《危險的愉悅—20世紀上海的娼妓問題與現代性》（2010年7月第2版）（以下簡稱《危險的愉悅》）即是一部全面描敘上海娼妓業的歷史專著。作者賀蕭（女）長期從事中國社會婦女史、性史、文化史等領域的研究，擁有深厚的學術積淀、系統的研究理論、巧妙的著述技藝。這本《危險的愉悅》不僅是作者的代表作之一，更是社會史研究領域有重要價值的著作之一。同樣研究娼妓問題的安克強稱之為“似乎是那些最為雄心勃勃的著作之一”1。

《危險的愉悅》一書近60萬字。作者分五部分十五章論述了上海近百年的娼妓史。其所采用的敘事策略如下：第一部分，歷史記載與等級制度；第二部分，愉悅；第三部分，危險；第四部分，干預；第五部分，當代的對話。其中第一部分包括兩章，探討的內容是：認知與記憶在娼妓業和娼妓問題中的獨特性與復雜性。此外，還談到了上海娼妓業等級制的創建，各種娼妓類型，娼妓業等級體系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里產生的關系危急存亡的問題。第二部分涵蓋四章，主要談了男性筆下講述的高等妓女生活，從側面討論高等妓女、傭仆、嫖客和鴇母之間的關系。第三部分包含三章，考察了另一類文字描述中娼妓業所牽引的危險問題。第四部分有三章，以“改革者”、“管理者”、“革命者”三種身份，探討了當權者和為解決娼妓問題的參與者在各個時段采取的種種實踐措施，以及被整頓者如何在行政命令、法律懲治、道德譴責等壓力中上下游移的具體問題。第五部分包括三章，討論了20世紀80、90年代賣淫嫖娼問題在中國卷土重來背景下，娼妓業的新形式，娼妓問題的新表述。

一、歷史敘事的趣味性與嚴肅性。

中外傳統史家向以敘事見長，內容也常為合理編排后的完整故事。在史學日益專業化、科學化的背景下，史學敘事法則日趨式微。直到20世紀，史學界出現了一種新的“分析性敘事”方法，通俗理解即為“講故事”。這種方法綜合了分析和描述的長處，關注社會下層和普通民眾，注重新資料，講求解釋。

本書就融入了“分析性敘事”方法，在書中她表示試圖講述一個井然有序的故事，她說的“故事”實則借指上述方法。從導言開始，到十五章結束，作者借用大量小故事展開歷史敘事，頗具趣味性。其講述的故事，主體涉及娼妓業的多方參與者，內容涵蓋，女性進入娼妓業的多種原因；妓女如何出堂差，應局；怎樣與老鴇兜轉；不同等級，不同時代的妓女怎樣維持自己的生計；時代更迭，社會變遷，妓女的選擇與出路等等。通過閱讀這些情景化、趣味性的小故事，讀者可對當時的娼妓業有較全面清晰的感知。

二、資料運用的獨特性與有效性。

有學者指出，當今史家必須形成“泛史料意識”，但凡留存過去信息的東西，都具有史料價值。這本《危險的愉悅》應該說是踐行了此觀點的著作。作者發掘了大量資料，其中包括娛樂場所指南、奇聞逸事錄、肖像畫、高等級女受贈或自己賦寫的詩作、小報上的閑話專欄、市政法令條規、審訊記錄、庭審報道、中外改革者有關娼妓業的爭論、學者的專論、醫生和社會工作者所做的調查報告，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此類資料與傳統意義上的公私檔案、官私史書、手稿收藏等史料有明顯的不同，突出了作者在資料運用上的獨特性。

妓女被認為是社會邊緣群體，同時也是下屬失語群體。上述豐富而翔實的資料幾乎沒有一種是“妓女本人的聲音”，如若由此斷言“下屬群體不能說話”或說“下屬群體不能在社會話語中表述自身”2則稍顯偏激。作者承認“有關娼妓的極其豐富的史料并不是發自妓女的聲音”3，歷史復原方法在本書研究中有局限性，但并不意味著研究的終結。因為作者要追溯的是一種關系，是一種超越重構的理解，賀蕭力求做到辨析相互關系中妓女的聲音。本書通過“非妓女本人聲音”的資料，有效刻畫了娼妓的無奈，細描了娼妓的能動。更難能可貴的是，作者捕捉到娼妓問題與商業利益、民族心理意識、社會性別、認識和記憶等各個層面都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

總之，作者獨特運用史料、有效解釋史料，辨析下層聲音，論證事件復雜性，探究社會參與主體的互動過程，重構逝去“事實”面貌的手法很值得我們學習。

三、理論方法的多樣性與合理性。

作者指出其寫作受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后結構主義、各種各樣的政治信條和知識思想體系的影響。多樣的理論方法，不是空泛的標榜，更不是裝飾性的“擺設”，而是實實在在對作者產生指導意義的理論。融合了眾多理論的寫作，使得讀者能夠從復原互動歷史并做創造性工作的嘗試中，從故事性的敘述中，知曉上海娼妓問題在半殖民主義的空間中牽連著民族主義、權利關系、文化轉型、國力興衰、社會經濟地位等種種問題。

作者還運用分類與統計的方法，對上海的性勞務狀況進行了分類整理。并對想象性描繪出的娼門等級和話語做了簡單的介紹。暗含了娼妓業隨著社會變革自身的性質和行市也發生了變化，娼妓形象所具有的多重意義更加多變。此外，圖像證史的方法也得到了合理的運用。本書包括26幅插圖，這些視覺資料使妓女的形象直觀明晰。既增加了全書的知識性、趣味性，又增加了讀者對逝去歷史的感性認識，更重要的是透過這些視覺資料可以挖掘其中的隱喻信息。此外，有論者表示，“賀蕭在這部著作中所建構的娼妓的歷史，構成福柯意義上的‘他者的歷史’的一個范例”4。

四、一點思考

《危險的愉悅》自出版以來備受好評，同時也有論者提出商榷：第一，“可以說，賀蕭的書是在對民國時代的作家和文人學士所作的有關賣淫的陳述進行研究，而不是試圖提供一部有關這種現象的社會史”，“這位歷史學家正在冒著把一種最終只不過是有關賣淫的‘漫談’誤認為是原始資料的風險。”5；第二，本書的研究更像一部關于中國妓女的敘述史的研究；第三，作者似乎“將所研究的對象無限政治化……其“微言大義”之中總有些危言聳聽之嫌”6。以上意見，本文認為可以這樣理解：那些問題是值得思考的，該細作探討的話題，而不應該當做賀蕭著作的局限，否則有吹毛求疵之嫌。

參考文獻：

[1][法]安克強著，袁燮銘、夏俊霞譯.上海妓女——19—20世紀中國的賣淫與性[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

[2][美]賀蕭著，韓敏中、盛寧譯.危險的愉悅—20世紀上海的娼妓問題與現代性[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27

[3]畢向陽.他者的歷史與身體的政治——讀危險的愉悅：20世紀上海的娼妓問題與現代性[J].社會學研究，2006年，第2期：220

[4][法]安克強著，袁燮銘、夏俊霞譯.上海妓女——19—20世紀中國的賣淫與性[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3

[5]陳曉蘭.身體與政治——關于危險的愉悅：20世紀上海的娼妓問題與現代性[J].婦女研究論叢，2006年，第1期：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