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賈平凹小說《秦腔》中的女性形象真實的反映了男權思想統治下婦女的生存狀態。通過解讀男權思想籠罩下的“秦腔”社會、迷失的女性,以及以漢娜.阿倫特的政治理論來分析迷失女性如何將自然的純粹本能,經過自我的努力抵制女性命運的私人化,讓那些被遮蔽、隱藏的“私人”東西公共化,闡釋《秦腔》中的女性形象在男權思想沖擊下命運的思考。
關鍵詞:男權思想;《秦腔》;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4)12-0007-02
賈平凹的《秦腔》寫出了一部上世紀90年代田園般的商州鄉土氛圍,以瘋子引生的視角營造了一個活生生的世界,逼真地再現了改革開放初期鄉村變革下婦女的生存狀態。改革的浪潮沖擊著清風街的人和事,新思想的流入引起了鄉村女性生存狀態的焦慮,但同時大量女性愚昧細節的描寫,彰顯了強烈的男性思想 。而《秦腔》中賈平凹刻畫的女性一改往日的形象,將迷失女性的無知、麻木拋給讀者,不少女性批評家指出這是不是對女性的玩弄和忽視,當然這種批判帶有文化傾向色彩,對此我們可以借助西方女性漢娜.阿倫特的政治理論來分析《秦腔》中的女性形象。
一、男權思想統治下的“秦腔”社會
秦腔又稱為亂彈,產生于西秦腔,流行于我國西北地區的陜西、甘肅等地,秦腔來自民間,欣賞它的都是苦中求樂的百姓。而秦腔社會是指在秦腔熏陶中生長的清風街人,由于精神的極度匱乏人們借秦腔滿足情感的需求,在這個重視傳統宗法等級人倫的區域,男權思想的陰影早已烙在人們的心中。賈平凹以“秦腔”為名描繪了故鄉在改革開放下的貧困和凋敝,特別是婦女的人生觀、價值觀、人際關系和傳統格局的蛻變。不可否認,“秦腔”社會是男權中心統治下的社會,男權思想千百年來統治著人類的思想。那么,我們有必要區分男權制和男權思想的概念。
男權制稱之為父權制,由家長權的男子統治、支配所有家庭成員的家族形態,西方將男權制界定為:由男性身體和生活模式構成的社會組織,是一個系統地、不公正的男性統治女性的制度。①男權制即父權制,生活中無論從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等領域,都是以男性為中心,在各個領域的統治突出了男性的霸主地位。而男權思想是男性在思想意識領域的統治,它不會隨著社會制度的消亡而消失,作為一種思想觀念深入社會以及每個人的骨髓,規范人們的行為,統攝人們的思想意識。男權思想統治人類生活近千年,一方面維護著社會的秩序,另一方面扼殺了女性的本性和權益。賈平凹筆下的女性,無一不是男權思想籠罩下的囚徒,她們的生存境遇隱喻了在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下,深受男權思想內化而造成的對女性肯定自我的重重圍困和束縛。本文即從男權思想來分析《秦腔》中迷失的女性形象,解讀她們迷失的原因。
二、男權思想籠罩下迷失的女性
《秦腔》反映的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農村面臨的重要面貌和變遷,改革開放的沖擊、新思想與新的社會方式的交替,引起女性生存狀態的焦慮。賈平凹筆下的女性大都是美麗的、可愛的,有著嬌好的面容、溫柔的性情、細膩的情感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在《秦腔》中作者塑造的那些神化的女性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傳統思想下的迷失婦女。
為什么作品中的女性會迷失自我而成為男性的附庸,以及迷失中的女性該何去何從?長期地男權思想侵蝕使女性在肯定自我價值和探尋生存道路時迷失了方向。以作品中的具體人物形象分析,其中最典型的莫過于夏風的妻子—白雪,作為清風街的第一大美女,有著漂亮的容顏,體面的工作,嫁給大作家夏風。堪稱女神的她盲目的跟從門當戶對的婚姻觀,最終被夏風拋棄,結局凄涼。追朔其根源,既與白雪的傳統觀念相關,更與傳統父權統治下的“秦腔”這個社會背景息息相關。秦腔是典型的男權思想統治下的社會,長期運演的父權制的文化模式,使得男權思想主宰著女性的一切行為和意識。白雪的悲劇揭示了男權思想統治下女性獨立意識的缺乏,女性意識在男性思想的包圍下顯得如此不堪,蒼白的令人驚嘆,白雪獨立意識的匱乏,使她在生存境遇中迷失了自我。另一個在男權思想統治下突出的女性-菊娃,作為傳統的農村婦女, 在得知丈夫與黑娥的奸情之后,她只是一次次痛罵,并沒有采取實際行動,反而遭到毒打。無數次的爭吵與暴力充斥在婚姻中,但男尊女卑的觀念使菊娃陷入痛苦之中,她的反抗僅僅是那一次次的爭論,卻無法下定決心與慶玉決裂,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菊娃的遭遇讓我們看到男權思想在婚姻家庭中的統治,家庭暴力充斥在婚姻中,夫妻間的爭論,男性感到憤怒,他們希望快些了結,暴力就是為迅速了結而使用的。①菊娃和慶玉的婚姻,就是爭論中引發的暴力,而菊娃卻選擇承受,這是農村婦女的無知,同時也是時代的不幸。對自我的否定,對男人的依賴使得菊娃在追求幸福自由的方向中迷失了自我。
世界整體而言是男性的:正是男人塑造了它,支配了它,今天仍然在統治它。②男人成為生產資料的私有主、一切塵世財富的占有者,婦女則淪為男子永世的社會附屬物。女人成了平庸的俏皮話的笑料和道德指責的對象,成為沒有個人尊嚴,只是為了丈夫享樂和生兒育女的生物。③不管是白雪,還是菊娃,作為改革開放下典型的迷失女性,她們悲劇的命運是男權思想統治下特殊的“產物”,反映了男權思想對婦女“無微不至” 的壓迫和束縛。男權思想主宰著女性的行為,她們的社會地位與權利無從體現,使她們作為有生命的群體被淹沒,從而在人生的道路中迷失了自我,她們該何去何從,讓我們從漢娜.阿倫特的觀點來探究迷失女性的出路。
三、由女權主義解讀迷失女性的出路
漢娜.阿倫特是二十世紀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哲學家,她的政治思想初步形成于《人的境況》。對于公私領域的二元劃分是阿倫特思想的核心,公共領域的本質在于它的公共性,即擺脫生理活動的支配,在公共空間自由進行的活動;私人領域的本質在于它的私人性,即個人生存以及延續生命的活動,公私領域的本質自然而然的將公共領域/男性、私人領域/女性相對應。
毫無疑問,《秦腔》是男權統治下的社會,男尊女卑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而男權統治下的女性被界定于私人領域,婦女僅僅是滿足生命需要的場所,貶低女性只能做家務、生孩子等傳統工作,而忽視她們在私人領域具有創造世界和文化的能力。夏風對白雪工作的否定無疑證實了男性社會的霸主地位,盡管白雪忠于秦腔并把它視為畢生的事業追求,就像人們所說看秦腔是為了白雪來的。清風街最有氣質內涵的女人最終還是跳不出男權統治的圈子,她的演藝是為了演藝而演藝,沒有實質性的創新,夏風對她的拋棄是改革開放下新文化對舊文化的沖擊,更是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壓迫與束縛。
男性的統治地位滲透于生活,侵蝕到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各個領域,甚至在家庭領域都遍布男性的身影。男女差異的自然性,將男性統治的自然基礎合理化,理所當然地承認了男性對女性的控制,并影響了女性的選擇。正如阿倫特的政治思想,她的政治理論堅持了亞里士多德的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的劃分,即私域—女人—第一自然—身體—種族延續, 公域—男人—第二自然—獨特性—自由;① 儼然強化了男性在政治中的合法性,賦予男性在公共領域的優越地位。在她看來,公私領域是一個基本的區分,二元區分的理論似乎反映了男性—公共空間、女性—家庭空間的歷史現象,而女性純粹的私人生活不具有公共世界賦予的客觀性,那么女性被束縛于家務領域也是合情合理。②夏風對白雪的否定,迎合了阿倫特對于公域與私域的界定,婦女天然的生理本質使得她們只能遵循身體屬性,繼而延續種族,而無法在公共領域自由的創造世界和文化。長期地男權統治抹殺了女性肯定自我價值的反抗,面對命運的不公,以白雪為代表的婦女沒有表現出反抗意識,久而久之對男性產生了依賴,在改革開放新思想的沖擊下,她們迷失了方向,顯得孤單又迷茫。
阿倫特對于二元論的區分,相伴的是她關于三種積極活動的劃分,勞動、工作、行動,對應的是三種生存方式;作為“勞動的動物”、“技藝人”、“行動者”。 婦女與純粹的家務勞動聯系起來,男性則盡可能的從純粹地、自然地家務中分離出來,實現他們真正的生活和自由。不難看出,女性要想獲得社會地位和權力,必須作為一個“技藝人”或“行動者”跨出私人領域的束縛。當然,并不是說女性應該拋棄家庭及傳統的工作,而是肯定她們在私人領域的創造能力,鼓勵其在公共領域與他人交流獲得自我的揭示;從女性的天然本能來提升她們的社會文化地位,擺脫長期以來男權思想在社會文化建構中的附庸地位。阿倫特的二元區分模式為《秦腔》中迷失女性指明了出路,婦女如何將自然的純粹本能,經過自我的努力抵制女性命運的私人化,讓那些被遮蔽、隱藏的“私人”東西公共化。讓女性在自我認同的問題上,深刻地認識到“純粹的自然給定的”到“我要顯示的”的教育。
賈平凹筆下的女性形象是整個社會女性的縮影,作者用瓷實精到的筆觸再現了轉型期中迷失女性彷徨、不安的情緒。他筆下的婦女形象不僅是對故鄉的喟嘆,也是現代女性審視自我的素材,更是作者展示男權思想統治下婦女突破重重束縛尋找出路不可缺少的部分。婦女生存的本身狀態凸顯了《秦腔》存在的意義,渾然之中影射作者對于當代女性在男權思想籠罩下命運的思考。
參考文獻:
[1]田雨.女權主義的劃界、反思與超越[D].吉林:吉林大學法學理論,2006.
[2]西蒙娜·德·波伏娃,陶鐵柱譯.第二性[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442
[3]瓦西列夫.情愛論[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3:38-51
[4]王寅麗.當代女權主義視野中的阿倫特政治哲學思想[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3):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