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1年5月1日,我國《刑法修正案(八)》正式生效,其中第22條規定了危險駕駛罪,本文只討論“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主觀方面,對于本罪的主觀方面的具體認定,不管是在刑法理論上還是在司法踐中,都需要對此進行正確的理解,從而更好地完善“醉駕型”危險駕駛罪。
關鍵詞:醉酒駕駛;主觀方面
中圖分類號:D9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4)12-0062-02
一、“醉酒型”危險駕駛行為之主觀罪過形式的理論爭議
(一)醉酒狀態與相對意志自由論之間存在矛盾。
行為主體實施行為時意志是否自由,是刑法理論界千百年來所關注的話題之一,并且對意志自由的爭論也一直延續。意志自由可以分為絕對的意志自由與相對的意志自由。絕對意志自由論的觀點已經基本沒有了立足之地,相反,相對意志自由論這種見解卻為大部分學者所接受。主張相對意志自由論的學者認為:行為主體在實施某一行為時,必須能夠認識到自己行為的性質和行為所產生的后果并且能夠控制行為的發生和行為的后果,本可以通過自己選擇適法行為的途徑可以解決的事,卻選擇了侵害行為。從責任主義的角度來說,只有在這種情況下行為主體才對自己的危害行為承擔刑事責任。因此相對意志自由論的學者堅持的是“行為與責任同在”的原則,即只有當行為主體具備刑事責任能力時,其才能支配和控制自己的行為,并且能夠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對超出行為主體控制之外的行為,行為主體則不承擔刑事責任。
如果主張相對意志自由論,那么對于“醉酒型”危險駕駛行為就會產生這樣的困惑:行為主體的危險駕駛行為是其在醉酒的狀態下發生的,行為主體在醉酒的狀態下再駕駛機動車實施駕駛行為,其對自己行為和后果的支配和控制能力明顯受到削弱甚至喪失。在這種情況下,行為主體其實并不具有理性人應當具有的相對的意志自由。那么,對行為主體進行歸罪的依據又是什么呢?這便是對“醉酒型”危險駕駛行為進行歸罪所遇到的理論矛盾之一。
(二)醉酒狀態與責任主義的沖突。
責任主義原則,又稱有責性原則,是指行為主體在實施危害行為的時候,必須存在相應的心理狀態的支配,具體表現為故意、過失以及相應的刑事責任能力。基本要求是:責任與行為同時存在。只有當行為主體的危害行為與行為主體的有責性同時具備時,符合構成要件的違法行為才可能具備刑法上的非難可能性。這種非難可能性,并不是指一般意義上的主觀惡性,而是對違法事實所進行的法的譴責。所以,責任必須以客觀存在的違法事實為前提。刑法中的責任,不是客觀責任,而是主觀責任;不是集體責任,而是個人責任。責任主義原則強調的是:某一犯罪行為以及由此導致的犯罪結果應當歸責于行為主體個人,除此之外,行為主體還應當存在相應支配的心理狀態,即主觀上存在故意或者過失等非難可能性的條件。責任主義原則最高可以追溯到黑格爾的理性哲學之中,“黑格爾的全部哲學都是以理念及其發展為對象的,所謂理念,就是主觀性和客觀性達到了真實統一的具體真理”,也就是說,在黑格爾看來,任何事物都是主觀與客觀具體的歷史的統一。“行為是主觀意志的外在表現,是主觀在客觀上的轉換(將主觀轉換為客觀),換言之,主觀和客觀在此已結合在一起。”這種經典表述,實質上指出了人的行為是由心理狀態所指引,而心理狀態則是通過人的行為來表現的。黑格爾的理性哲學告訴我們,當我們在研究刑法中的危害行為時,一定要堅持主觀與客觀相統一的觀點,換句話說,對危害行為考察的同時也應該考慮到與客觀行為息息相關的主觀心理問題。因為行為主體的危害行為是不可能憑空產生的,相反,卻總是在行為人的主觀心理狀態的指引下才出現的,所以在對行為主體的危害行為進行刑事歸責時,必須確定行為人的主觀心理狀態是怎樣的。刑法規制的對象不僅僅是純客觀的行為,而是包括客觀的危害行為和主觀的心理狀態在內的主客觀的統一整體。這樣的認識,即“行為與責任同在”的原則,也正是責任主義的核心思想之所在。
然而,如果從責任主義原則的角度來理解,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行為主體由于處于醉酒狀態,其對自己的行為及后果就無法辨認和控制,因此難以確定其屬于何種主觀心理態度。“刑事歸責的過程,實質上就是發現意志的過程,發現人的過程,刑事歸責的最終目的,就是要通過客觀的外在表現來回溯至那個控制意志的人,進而將刑事責任歸結于其身”。在醉酒駕駛機動車的情形下,由于行為人辨認和控制能力受到影響,導致這種發現的過程受到了阻礙,對其主觀心理狀態是故意還是過失的判斷造成很大困難。行為主體在醉酒的狀態下實施的行為與已有的刑法理論產生如此矛盾或沖突的情況下,對在該狀態下實施的“醉酒型”危險駕駛行為如何定性,自然會給眾多學者帶來理論上的困惑。
二、“醉酒型”危險駕駛罪主觀罪過的實務界定
《刑法修正案(八)》中關于“醉酒型”危險駕駛罪的規定,只是描述了客觀要件的情形,而沒有明確本罪的主觀要件。因此,在實務中,醉酒駕駛行為構成危險駕駛罪的主觀方面存在著爭議,主要是在主觀上構成犯罪故意還是犯罪過失。
有的學者主張,醉酒駕駛行為的主觀罪過形式既有可能是犯罪故意也有可能是犯罪過失,正確認定主觀罪過的關鍵在于對犯罪的主客觀方面進行全面綜合分析與判斷;在普通的刑事案件中,“醉酒型”危險駕駛犯罪的主觀方面是過失,更進一步說是過于自信的過失;在特殊的刑事案件中,危險駕駛行為的主觀方面是故意,即行為人在公共交通上醉酒駕駛機動車是以危害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財產安全為目的。
有學者主張,行為人在主觀上并不具有醉酒駕駛的故意性,不能認定為故意醉駕,應當屬于過失犯罪。而且此次《刑法修正案(八)》將危險駕駛罪作為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一,置于交通肇事罪之后。其認為,由于構成交通肇事罪的主觀方面只能由過失犯罪構成,因此將危險駕駛罪的主觀方面認定為過失更符合立法本意。理由如下:由于立法者將危險駕駛罪歸入刑法分則第二章危害公共安全罪之中,可知危險駕駛罪所侵犯的同類客體應該也是公共安全。基于此,醉酒駕駛的行為主體如果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或者對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健康或重大財產出于主觀故意造成重大損失的,不能構成本罪,依據主觀故意目的的不同,依法構成其他犯罪的(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損害財物罪、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等其他罪名),按照相應的罪名定罪處罰。而只有當醉酒駕駛者在主觀上是出于過失的心理狀態時,才依法構成危險駕駛罪。
筆者認為,“醉酒型”危險駕駛罪在主觀上只能是故意犯罪,且只能是間接故意。在本罪中,醉酒的行為人明知醉酒之后再從事駕駛行為會對公共交通中的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健康或重大財產造成威脅或重大損失,并且仍然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因此構成故意犯罪,且為間接故意。一個具有基本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處于醉酒狀態的人的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都會降低或者喪失,如果此時再駕駛機動車肯定會對公共安全造成威脅,因此行為人明知喝酒后會處于醉酒狀態而駕駛機動車的,是故意的心理狀態。對于飲料中被人偷偷注入、藥品注射或被欺騙等原因攝入酒精,不知自己已經飲酒而血液檢測達醉酒標準駕駛機動車的不屬故意,不構成“醉酒型”的危險駕駛罪。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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