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清水李崖遺址考古發(fā)掘及相關問題探析

[摘要]甘肅清水縣李崖遺址是一處重要的早期秦文化遺址。2009～2011年，早期秦文化聯(lián)合考古隊先后三次進行發(fā)掘，發(fā)現(xiàn)了大量早期秦文化遺物、遺跡。大量的實物資料證明，秦人最早都邑遺址就是清水縣李崖遺址。

[關鍵詞]清水李崖遺址;早期秦文化;非子封邑

[中圖分類號]K928.72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5-3115（2014）24-0017-02

李崖遺址位于甘肅清水縣城西北側牛頭河和樊河交匯的臺地上，西至滴水崖溝，東北以陳家大溝為界，行政區(qū)劃包括李崖村、白土崖村、儀坊村。李崖遺址背山面河，地形平坦開闊，西北高、東南低，海拔1370～1450米。大體以清水縣至張川縣盤山公路為界，其東南為一級臺地，主要分布著西周時期的遺存，面積約60多萬平方米;其西北為二級臺地，主要分布北魏時期遺存，面積約50多萬平方米，遺址總面積有110多萬平方米。2013年，清水李崖遺址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一、李崖遺址調查勘探情況

2005年和2008年，由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國家博物館、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陜西省考古研究院、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五家單位組成的早期秦文化聯(lián)合考古隊正式在甘肅清水開展工作。首先，對包括李崖遺址在內的牛頭河流域眾多周秦遺址進行了系統(tǒng)的調查。共調查各類遺址117處，其中含周代（西周至春秋時期）遺存31處，戰(zhàn)國時期遺存12處，漢代及其后遺存12處。其中發(fā)現(xiàn)的31處含周代遺存的遺址，有13處分布于清水縣白沙鄉(xiāng)至紅堡鄉(xiāng)的牛頭河中游兩岸，是整個牛頭河流域周代文化最發(fā)達的區(qū)域。李崖遺址規(guī)模之大、遺存之豐富，在這片周代遺存最發(fā)達的區(qū)域內，甚至是整個牛頭河流域以周代文化為主的遺址中都是絕無僅有的。①

顯然牛頭河中游的周代遺址是以李崖遺址為中心分布。其東北樊河東岸有孟家山遺址，其北樊河西岸有吳家咀遺址，其南牛頭河南岸有柳樹塬、祝英臺塬遺址，這些遺址都可算李崖遺址的南北屏障。牛頭河南岸，東南有程溝西、李溝坪遺址，西南有蔡灣遺址。這些遺址可算李崖遺址的東西兩翼。此外，清水縣博物館也收藏了一批出自李崖遺址的銅器、陶器，其年代約為西周早中期到春秋時期。②

在對李崖遺址進行重點調查后，早期秦文化聯(lián)合考古隊進行了重點的文物勘探，總勘探面積28萬平方米。此次考古勘探共發(fā)現(xiàn)各類遺址遺跡244處，其中夯土基址8處，夯土墻址2處，房址1處，石塊范圍1處，枯井1眼，灰坑144處，灰土范圍12處，窯址8處，紅燒土范圍1處，墓葬60座，活土坑1處，沖積溝5處。③

二、李崖遺址考古發(fā)掘情況

2009年，天水至平涼鐵路施工，途經李崖遺址，聯(lián)合考古隊在鐵路沿線做了部分鉆探和小規(guī)模發(fā)掘，清理了3座被盜的殘墓和1座西周時期的灰坑。鑒于該遺址的重要性，2010～2011年，早期秦文化聯(lián)合考古隊報請國家文物局批準，正式對清水縣李崖遺址進行主動性發(fā)掘。筆者作為清水縣博物館代表有幸參與此次發(fā)掘，參與并目睹聯(lián)合考古隊的發(fā)掘工作，獲益良多，現(xiàn)將2010～2011年發(fā)掘的主要成果、收獲介紹如下：

經過兩年時間的發(fā)掘，主要發(fā)現(xiàn)有北魏古城1座，漢代墓葬1座，齊家文化墓葬1座，西周秦墓20座，西周灰坑近40余座。

發(fā)掘采用象限法布方，將整個遺址劃分為4個象限，以順時針方向分別記為Ⅰ、Ⅱ、Ⅲ、Ⅳ。并在其中8個地點發(fā)掘，分別編號為A、B、C、D、E、F、G、H發(fā)掘點。

A～C點在遺址二級臺地，發(fā)掘出北魏時期一道夯土墻基和一座方形建筑，還解剖了一段城墻。D點也在二級臺地，清理了1個西周灰坑。E、H點在一、二級臺地交界處，前者發(fā)掘一座漢墓，后者清理1座西周殘墓和1個殘灰坑。F、G點在一級臺地，在F點發(fā)掘3座西周墓葬和若干灰坑，在G點發(fā)掘1座西周墓葬、1個馬坑及若干灰坑。

A發(fā)掘點為一處夯土墻基，西北─東南走向，總長約20米，寬2米。經解剖，內含北魏時期的陶片和瓦片，被多個灰坑打破，根據灰坑出土的布紋瓦，蓮花瓦當，套索紋、水波紋、短線紋帶的陶片，判斷其年代為西魏至唐代，該夯土墻基廢棄約為西魏以后。

B點為一處方形建筑，被北魏至唐代灰坑打破，其建造年代不晚于北魏。

C發(fā)掘點是對一處夯土城墻遺跡的解剖，該夯土城墻為一古城城墻，其北墻及東墻北部夯土城墻遺跡仍在地表可見，東城墻南段已無遺跡可尋。西南城墻不見夯土遺跡，北墻西端城墻遺跡已接近一條天然深溝，該溝深20～30米，寬約50～60米，呈西南走向，可能是古城西面天然屏障。古城西南部現(xiàn)為白土崖村民居住區(qū)。

根據A、B發(fā)掘點情況來看，A、B、C三個發(fā)掘點距離接近且同屬李崖村所在一級臺地上，出土遺物較為相似，多見北魏時期典型器物，據此可判斷古城建造時間應為北魏。據《鞏昌府志》及清康熙《清水縣志·地理紀》記載：“秦武公伐邽戎，置上邽縣，漢武帝更名為清水，屬天水郡，隗囂竊據，筑東、西二城，東曰上邽，西曰西城。” 又《水經注·渭水》記載：“東亭川水，又西得清水口。水導源東北隴山，二源俱發(fā)，西南出隴口，合成一水，西南流，歷細野峽，徑清池谷，又徑清水縣故城東，王莽之識睦縣矣。其水西南合東亭川，自下亦通謂之清水矣。又逕清水城南，又西與秦水合……”④這里描述的河流走勢與樊河流經城墻遺跡所在遺址臺地東，西南注入牛頭河，再向西流經遺址臺地南的情況完全吻合。由此，本次發(fā)掘城墻遺址很可能就是傳世文獻記載漢魏時期的清水縣故城。據《清水縣志》記載，清水建城之后，至唐玄宗開元二十二年（734）秦州地震被毀，約存在并使用了300多年。

D發(fā)掘點遺跡單位以西周灰坑為主，坑里陶片形制很豐富，比如鬲、甗、簋、罐、盆等。

E發(fā)掘點，2009年曾發(fā)掘過3座墓葬，2010年又發(fā)掘了1座漢墓。總長度7米，其中墓道長2.2米，寬1.6米，墓室長4.8米，寬2.8米，深1米。一棺一槨，槨前有頭箱。棺置于墓室左側，頭箱內置漆器數件，陶燈、陶博山爐各1件。隨葬品多處于墓室右側，計有陶罐、陶壺、陶鼎、陶燈和陶博山爐、陶灶、陶甑等，另有銅柿花飾數件。

F發(fā)掘點共發(fā)現(xiàn)灰坑9個，墓葬3座。墓均東西向，頭向西，M5、M7仰身直肢葬，M6仰身屈肢葬。均帶腰坑，M5腰坑內殉狗。陶器組合為鬲、簋、盆、罐。

G發(fā)掘點發(fā)現(xiàn)16個灰坑、2道灰溝和1座墓葬。

H 發(fā)掘點以墓葬為主。2009年，曾發(fā)掘西周中期的灰坑1個，2010年又發(fā)現(xiàn)了2座灰坑，1座墓葬，均屬于西周時期。

經過兩年時間的發(fā)掘，發(fā)現(xiàn)墓葬20余處（M1、M5～M10、M15～M27），均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東西向。除1座殘墓破壞嚴重，墓葬形制、葬式葬具不清外，其余墓葬均保存完好。帶腰坑殉狗的墓葬18座。人骨均西首葬，除M9為二次擾亂葬、M6為屈肢葬外，其余17座均為仰身直肢葬。依據棺槨數量，葬具分為三種：一棺一槨墓11座，墓壙長度超過3米;單棺無槨墓7座，墓壙長度不足3米;無棺無槨墓1座，木框長度為2.17米。出土隨葬品多者20多件，少者無隨葬品。器類以陶器為大宗，銅器僅有一件青銅戈，此外還有數量眾多的貝幣和骨器。

依據墓葬出土隨葬品可將墓葬分為兩類：一是秦文化墓葬，隨葬品多以周代的鬲、簋、罐為主，部分器型具有明顯的商式風格，零星出土有寺洼文化陶器，是李崖遺址西周時期秦墓的大多數;二是寺洼文化墓葬，僅有4座。二者在葬式葬俗上無明顯區(qū)別，且相間分布，除隨葬品外看不出明顯差別。

秦文化墓葬隨葬品以陶器為大宗，以鬲、簋、罐，個別墓葬出土少量豆、盆、尊，還有少量墓葬隨葬有一兩件寺洼文化陶器，以單耳罐、簋式豆、馬鞍口罐為主。

三、關于李崖遺址發(fā)掘的幾點認識

第一，李崖遺址發(fā)現(xiàn)的夯土遺址，目前可以確定為古城墻遺址。城址東墻、北墻保存較好，地表仍有部分夯土暴露。大量出土北魏時期的陶器，證明是這一時期的城址。根據大量夯土墻遺跡，結合《水經注·渭水》牛頭河、樊河的走向有關記載判斷，當為漢魏時期的清水縣故城。這是甘肅省首次大規(guī)模發(fā)現(xiàn)的北魏時期地方城鎮(zhèn)遺址，是研究魏晉時期地方城址的重要資料。

第二，發(fā)掘墓葬出土的隨葬品經判斷屬于西周時期。墓葬大都是東西向、仰身直肢葬、帶腰坑殉狗，隨葬器物帶有明顯的商式風格。這與春秋戰(zhàn)國時期秦國高級貴族墓葬俗一致，因而這批墓葬很可能是早期秦人嬴姓宗族的遺存，這對探討秦人、秦族、秦文化來源具有重大學術價值。

第三，李崖遺址西周時期遺存相當豐富。經判斷，大多數墓葬和灰坑集中在西周時期，尚未見東周時期的遺跡單位或標本，表明遺址的繁榮期在西周時期，進入東周則很快廢棄。據《史記·秦本紀》記載：“非子……邑之秦，使復續(xù)嬴氏祀，號曰秦嬴……秦嬴生秦侯。秦侯立十年，卒。生公伯。公伯立三年，卒。生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有子五人，其長者曰莊公。周宣王乃召莊公昆弟五人，與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于是復予秦仲后，及其先大駱地犬丘并有之，為西垂大夫。”⑤非子活動在周孝王時期，相當于西周中期偏晚，從非子到秦侯、公伯再到秦仲，屬于周厲王時期，相當于西周晚期，到秦莊公時相當于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李崖遺址的興衰時期正好與文獻記載非子至秦仲四代居秦邑，到莊公遷徙至西犬丘時間段吻合。因此，李崖遺址可能是非子封邑所在。

第四，調查所知的城墻和夯土建筑多集中在A～D發(fā)掘點，多是魏晉時期遺存，已發(fā)掘城墻經確認為北魏時期。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非子時期的建筑基址，但是將非子封地“秦邑”地望推定在李崖遺址是調查和發(fā)掘所得出來的最好選擇，我們仍需采取慎重態(tài)度，對其進行更深入的調查、勘探和發(fā)掘。

[注 "釋]

①早期秦文化聯(lián)合考古隊：《牛頭河流域考古調查》，《中國歷史文物》，2010年第3期。

②毛瑞林、梁云、南寶生：《甘肅清水縣的商周時期文物》，《中國歷史文物》，2006年第5期。

③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陜西龍騰勘探公司：《清水李崖遺址勘探報告》，內部資料。

④北魏·酈道元著，王先謙校：《水經注》卷17《渭水》，巴蜀書 社1985年版。

⑤西漢·司馬遷：《史記》卷5《秦本紀》，中華書局1982年版。